对日索赔案中方律师:将民间对日索赔官司打到底 | ||||||||
---|---|---|---|---|---|---|---|---|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22日18:37 周末报 | ||||||||
已故南京大屠杀幸存者李秀英名誉侵权案终审胜诉以后,她的中方律师刘惠明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刘惠明是一位留日律师,精通日文,与众多日本律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除李秀英的案件以外,他还曾经参与了731部队细菌战受害者赔偿案、平顶山惨案损害赔偿案、南京大屠杀受害者损害赔偿案、慰安妇受害者损害赔偿案、李秀英名誉侵权案等案件辩护团的工作
最新案件: 为“杀人比赛”案搜集证据 2005年春节以前,记者就开始试图联系刘惠明,但他的时间总是安排得那么紧。从那时到现在,刘惠明奔波不断。从南京回老家靖江过年,春节假期后回南京,然后马上去了广州、福州、厦门,再回南京,这期间,刘惠明甚至连一次电话采访的机会都没有能留给记者。 2月21日,记者终于得到了一个面访刘惠明的机会,赶到了他在江苏钟山明镜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此时,刘惠明正在和人面谈,处理一个案件。也许是太忙,他的头发有些乱,在记者为他拍照的时候他还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办公室也有些乱,茶几上放着取暖器,地上堆着复印纸。他的书桌案头上杂乱地堆着杂志、信件和高高的案件材料,其中一份是关于南京大屠杀事件中两名日军少尉“杀人比赛”案件的资料。 刘惠明:南京大屠杀期间,侵华日军的两名少尉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在南京进行杀人比赛,当时的记载是他们拿着军刀,见人就杀,两人都杀了百人以上。那时日本的报纸上是把这件事当“英雄事迹”报道的。我们国家的中学历史课本上对这件事也有叙述,应该说它很著名。 记者:现在出现了什么争议? 刘惠明:现在,向井敏明和野田毅的后辈认为“杀人比赛”根本不存在。他们提出了诉讼,被告叫做本多胜一,他写的书——《中国之旅》中有“杀人比赛”的记载。同时被告的还有日本的每日新闻社和柏书房株式会社,他们都传播过“杀人比赛”的消息。这个诉讼在2003年4月产生,快两年了,还在审理。 记者:那么你是被告方辩护律师? 刘惠明:不仅仅是我。我是受日本方面邀请在南京、句容一带搜集证据,翻译资料,并负责回答日本律师团提出的各种问题。 记者:目前有什么新进展? 刘惠明:进展得很微妙,也十分复杂。控方提出了一些十分细节的东西来否认“杀人比赛”,比如他们提出,当年的军刀砍死两个人刀口就卷了,从句容一路砍到南京,杀了一百多人,根本不可能。我坚持相信“杀人比赛”的存在,并有信心打赢这场官司。但是像这些细节,很难说清楚。每把军刀是不是都一样?他们是不是换过刀?每个人都是被他们用军刀杀死的?……这些都值得怀疑,但是很难取证。相似的问题还有很多,不得不说他们真的很细心,你看单一个诉讼状就那么厚。 说着,刘惠明打开文件夹,最上面一本接近1厘米厚的就是诉讼状。底下压着的是厚厚的日文资料,其中有当年报道此事的日本报纸,也有《中国之旅》的复印件。这些东西倒是一点不乱,都被装订成册,按顺序摆放。 战后对日索赔案、私人时间和理想 刘惠明拥有工学士、法学士、法学硕士三个学位。他1985年从河海大学土木工学院毕业。因为对律师这个行业有很多憧憬,于是在1987年考进南京大学法学院,两年后获得法学士学位,在河海大学法律系任教。1995年,刘惠明得到了自费去日本留学的机会。2000年3月从一桥大学法学部毕业,获得法学硕士学位。2001年,刘惠明回南京,与人一起创办了江苏钟山明镜律师事务所,同时担任河海大学法律系副教授、南京仲裁委员会仲裁员、江苏省律师协会国际业务委员会委员等职务。 不过很多人在看刘惠明时,这些头衔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刘惠明在帮中国的战争受害者和日本打官司。 记者:你是怎么参与到对日索赔的一系列案件中去的? 刘惠明:在一桥大学,我算是个积极分子,参加了很多在日华人华侨的社团活动。1998年初,在一位留学生朋友的介绍下,我结识了一批帮助中国人进行对日索赔诉讼的日本律师。他们组成了自己的团体,事务长叫做高木喜孝。他们十分需要精通日语和中日两国法律的人,所以我很容易就加入了他们的工作,他们还经常跟我开玩笑,说我是最受欢迎的人。 不久,我就接触了731部队细菌战案件,那是我参与的第一个对日索赔的案件。我加入了辩护团,参加他们每月一次的辩护团会议,参与讨论案情,回答有关中国法律的疑问,并承担文字翻译,接待来日作证、出庭的原告团成员等工作。随后,又参与了平顶山惨案索赔案、南京大屠杀受害者损害索赔案、李秀英名誉侵权案等案件辩护团的工作。 记者:你以参与对日索赔的案件为业吗? 刘惠明:不可能。那些案子都是要我们律师自己腾时间,自己掏钱的。比如细菌战那个案子,我帮王选翻译了过去的审判记录,那些资料都是用毛笔写的,难认,字数也多。加上其他一些资料,大约有8万来字,我花了一年时间才全部翻译完。用时这么长主要是因为没有翻译材料的时间,只能靠每天少睡一个小时,周末不休息腾时间出来。 我每年都要为对日索赔案花掉几万块钱。中日律师之间的聚会、到日本出庭、到全国各地见证人……吃喝住行都是自己花钱,一点报酬也没有。 记者:这么多年了,你在这些案件上总共花了多少钱? 刘惠明(侧脸微笑):这哪里算得清!我也不会为这些事情专门记账。不过,就没有私人时间了。我不是没有私人爱好,但就是没有私人活动,连电视都几乎不看。今年过年休息了5天,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我两个女儿,她们今年一个3岁,一个12岁了,可惜休息的时间太短了。一回南京就遇上了一堆事情,到处跑。 记者:没了私人时间很心疼? 刘惠明:习惯了。我想这倒不是心疼不心疼的问题。我在日本学习,也在美国呆过,一个很大的感想是我觉得这两国的精英律师都很有理想,会为自己的理想不惜牺牲。我想我也应该这样,尽量多帮助战争受害者。 只有朋友,没有偏见 刘惠明的办公室有三件装饰品最惹眼:门边的金龙图、桌案上的金龙摆设、书架上日本友人赠送的民俗装饰。刘惠明和他的日本友人坚持爱着各自国家,却能在对日战争索赔的案件中并肩。 2月6日,记者原本和他约定的采访意外取消,因为他要赶着去机场接一个“不认识路的日本律师”。在2月21日,两个星期之后的采访中,刘惠明打开了他的电子邮箱,从日本来的邮件占了大部分。说起他的日本朋友,刘惠明甚至有些眉飞色舞,像孩子一般翻箱倒柜,找出一沓日本律师们寄来的贺卡,还一张张地翻给记者看。在其中一张贺卡中,自署一濑的律师祝福731部队细菌战案件索赔胜诉。 记者:在参与对日索赔案的时候,这些日本律师都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刘惠明:他们爱自己的国家,所以想把战争遗留问题都搞清楚。现在中国已经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交往国之一。那些律师认为战争遗留问题是中日交往的阻碍,只有解决好这些问题,中日人民才可能真正的友好,中日两国才可能真正互利互惠。另外,律师的宗旨是正义和公平,这些帮助打对日索赔官司的律师都是人权律师,他们希望借助今天的案件恢复战争受害者曾经被践踏的人性。 记者:他们在各种案件中是不是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刘惠明:当然。李秀英名誉侵权案就是两个日本律师提出来的。1999年渡边律师和穗积钢律师在日本看到了松村俊夫写的《对南京大屠杀的疑问》,书中污蔑李秀英是南京大屠杀的假证人。他们马上来南京见了李秀英老人,建议她起诉松村俊夫侵犯名誉权。没有他们,李秀英也许都不知道有那么一本书。 具体为案件做工作的时候,日本律师都非常敬业。一濑律师的事务所里有一堵装了书架的墙,放的全都是关于中日战后索赔的书。他很热心,中国原告去日本、他来中国都是他自己花钱。还有土屋公献律师,他曾经担任日本律师协会会长,算得上是日本律师界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在日本我和他接触比较多,他生活考究,是个品位很高的人,他穿的西装、吃的食物、喝的酒都是很名贵的。但是,他来中国就能放弃考究。因为是自费,我们聚在一起讨论案件的时候总是尽力省钱。在上海,我们订的是那种星级都没有的酒店,中午吃盒饭,喝湖南人带来的土酒,土屋公献就跟着我们一起,一点抱怨都没有。 记者:他们为中国人辩护,有没有受到压力? 刘惠明:有啊。有人接到过恐吓电话。有人收到恐吓信件,信里面夹着子弹头。不过,一般来说他们都是安全的。日本真正的右翼分子并不多。 记者:那么你自己呢,安全吗? 刘惠明:(大笑)安全安全。我想,在国内我十分安全,在日本我也挺安全的。网上总有人发帖骂日本人,我认为很不应该,我觉得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朋友,他们和我们一样想解决各种遗留问题。解决问题不是再制造问题,大家不妨放下偏见做朋友。 索赔案与声望 精通日文、晓畅法律这两点是让刘惠明引以为自豪的资本。如果非要拿刘惠明和其他致力于对日索赔的律师比较,那么他身上最特殊的一点也许就是他的善于经营。谈到日本一濑律师的事务所时,刘惠明说一濑为索赔案花了那么多钱,“居然能支持下来”,由此可见边自费受理案件边保证生活有多么困难。而这一点,刘惠明却打理得很好。 刘惠明说,在回国之初,曾有人很惋惜地问他:“你为什么回南京,而不是去北京、上海或广州呢?那里发展的机会显然比南京多。”不过从现在的状况看来,回南京是刘惠明的明智之选。钟山明镜律师事务所在几年之内已经获得了规模性的发展。在他书架最顺手的一格中,排着诸多在江苏的日资企业的资料,他是这些企业的法律顾问,他的日常收入很多都是从那些企业来的。 记者:是一系列对日索赔案使你在日资企业中很有名气吗? 刘惠明:我接手那些案件的确是在担任企业法律顾问以前,但是我认为不存在这一点。回国前,我在日本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待遇是很不错的。回南京就是把那里的一切都放弃了,重新创业。刚回来的半年,我几乎没有业务和客户。我静下心来熟悉情况、做宣传、免费为日资企业开办法律讲座、走访江苏的日资企业,才渐渐赢得了不少日资企业的信任。目前,我已经发展了近十家顾问单位,其中包括理光、住友、横河电机等著名跨国企业。事实证明,我当初回南京的选择是对的。 记者:能透露一下你现在的月收入吗? 刘惠明:这个不大方便吧。总之,索赔案那点钱我还拿得出。 记者:平时繁重的工作会不会影响你对日索赔案的工作? 刘惠明:不会。现在我在忙着的是731部队细菌战案件、李秀英名誉侵权案胜诉的执行,还有就是南京大屠杀“杀人比赛”案件。反正我已经牺牲所有私人时间了,再忙都可以适应。而且我不能丢下日常工作,我需要收入来支持对日索赔案件。 记者:索赔案和律师所,哪个花去你的精力更多些? 刘惠明:这个不好说。反正无论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做好。举个李秀英的例子,她19岁时被日本士兵扎伤,全身有37处刀伤,幸好被一名美国医生所救,死里逃生。李秀英一生养了9个儿女,还是在没有固定收入的情况下,一辈子都很艰苦。她的性格特别刚强,2001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她怕太麻烦我,专程跑到我办公室送材料。我怎么能对这样的老人马虎呢? 记者:你以后还会受理类似的案件吗? 刘惠明:一定会。在对日索赔的圈子里我很有名,大家都知道我,有什么案子自然会来找我,我自己也很乐意。在李秀英案件胜诉之后,我想很多索赔案都会取得新的进展。本报记者 沈 梅 相关专题:南京《周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