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艾森曼的解构主义建筑:建筑可以很哲学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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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23日16:31 南风窗 | ||||||||
尽管一直遭到方方面面的非议,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在先锋建筑学界中的地位却如日中天,俨然已是最受瞩目、也是最炙手可热的建筑师之一。批评家拜茨基本在他那本颇受好评的著作《破坏了的完美》中为艾森曼、海扎克、盖里和文丘里戴上了一顶高帽子,将四人并称为当代建筑的“四教父”,他们的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也许是有了这顶高帽子护身,自从和解构主义哲学家雅克德里达、吉尔德勒兹等人打得火热之后,艾森曼的建筑风格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的确,他天生就是那种沉湎于幻觉和哲学思辨的设计师,所以一旦
活在建筑的可能性之中 80年代,他曾经为客户设计了一套住宅,却令业主无法入住而沾沾自喜;时过境迁,艾森曼的古怪脾气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来愈激进和夸张。1997年参加“虚拟住宅竞赛”的实验性作品令人目瞪口呆,它们是雕塑,还是梦中之物?反正如果用它来装人,估计是怎么住怎么费劲的。虚拟为艾森曼找到一个逃避现实的借口,投资方种种苛刻的要求使他不厌其烦,艾森曼情愿让自己活在幻觉之中,活在建筑的可能性之中。于是他开始找寻全新的表现方式,几条曲线组成的面、一套网格的定位系统、一种色调和动态的观念——而不是传统的尺度、空间区域的划分——完全颠覆了建筑的经典模式。它们是精心打造的惹是生非,是一次建筑的冒险,因为他知道,虚拟性就体现在和我们之前看到和熟悉的事物毫无瓜葛之上。和同时参赛的利伯斯金、伊东丰雄、简诺威尔等人相比,艾森曼简直把建筑当成电脑游戏或电影特技中的场景设置了。 那是些怪物,像工业设计中的某一个零件,线条繁复、用意隐晦,也许电脑的硬盘才是它们永恒的归宿。从水晶几何学中获得的灵感,他把建筑当作了切割机下的钻石毛坯,舒适指数之类的问题他是不屑一顾的,他用Silycon制图法模仿建筑运动的轨迹、瞬时的静止和体量的变化,就好像建筑也是有生命的。同时这又是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只有结构、建筑语言、隐喻和点、线、面、体的组合被单独拿出来分析,人为因素被排斥在决策圈之外了。电脑设计的迅猛发展为艾森曼的建筑实验提供了契机,在与塞林考德的访谈中,艾森曼强调电脑对于他的重要性,它使原本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使得无法想象的建筑形态呈现在我们的面前。一些潦草的想法一旦经过电脑软件的处理,它们会逐渐完整起来,以令人惊讶的方式去配制一套想象之物,这在70年代之前以手工绘图的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在传统建筑体系中,屋顶保护我们的躯体,墙体环绕着我们周围,分割空间,遮风挡雨。的确,这是建筑的首要功能,也是基本的功能,但建筑的形态显然并未穷尽。我们的内心被繁杂的表象所充满,艾森曼试图进入一片心理上的空旷。建筑裸露在他的面前了,它的钢筋、表皮、文脉都是自我指涉的,似乎在有意向我们所尊奉的美德、优雅、秩序和慰藉发起挑战。 建筑是自治的 艾森曼给人们的鲜明印象就是,一个耽于幻觉的自我臆想者,他的头脑里到处是与经验无关的想象。在他70年代的系列作品《住宅1号》、《住宅2号》和《住宅3号》中,虽然还没有90年代那么极端,但已体现出艾森曼独特的艺术信仰:功能只是形式的附庸,为了达到最完美的形式,艾森曼情愿以牺牲住宅的使用面积为代价。《住宅2号》的柱廊可以看作是向现代主义大师柯布西埃致敬,但也不尽然,它更像是暴露在外的骨骼。艾森曼在一种貌似现代主义的假面之下行实验之实,梯形的屋顶、屋顶上的玻璃窗和柱廊围合的空间使整栋建筑空灵、富有趣味,建筑在他的手中成了一个玩具似的小玩意,为偶尔才有机会碰面的都市白领提供了另一种居住的模式。 作为一个后功能主义者或者说新理性主义者,他坚信,建筑是自治的,是一块独立王国,建筑师的任务不是像上帝一样“建造”住宅,而是呈现它们,让它们以自己的方式存在。支离破碎的设计潮流出现在80年代初期和中期,在德里达旗帜的鼓舞下,圣莫尼卡学派的弗兰克盖里、埃里克欧文莫斯以及哥伦比亚大学的伯纳德屈米等人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毫无疑问,艾森曼也是其中呼风唤雨、不可忽略的一员大将,他本人也受邀参加了纽约现代美术馆中举办的“7人解构主义展”。1983~1989年为俄亥俄州立大学设计的威克斯纳视觉艺术中心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在这个设计中,建筑仿佛一把扶梯或者脚手架,又像是某种动物遗骸中的脊骨横卧在大地上。白色的格架是一个步行的过道,穿过现有的建筑,将校舍和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的城市建筑连接起来,一种典型的艾森曼式设计风格。他不会孤立地理解建筑单体,过去与未来、都市与校舍、内与外在艾森曼这里获得某种直接的线索,因为这些二元对立之物在艾森曼看来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建筑批评家肯尼思弗兰肯普顿指出,艾森曼的作品不是一种比喻式的,而是言说式的,通过巧妙的措辞,它们被用来反映最深刻的建筑系统,即生命本身。 他一直是个反对派 1967年,艾森曼创立并担任建筑与城市研究院(IAUS)的院长和《反对派》杂志的编辑,艾森曼致力于建筑观念上的革新。正如那本杂志的名称所表明的,他一直是建筑学界的反对党成员。虽然1982年,学院和杂志都走到了它们事业的终点,但艾森曼的建筑实验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反而“变本加厉”。它既是一种主观的冥想,又是在符合建筑学规律的范畴内所做的脚踏实地的尝试,也就是说,90年代之后他的作品虽然很少建成竣工,并不表示他的设计都是空中楼阁,问题仅仅在于资金的问题上。造价确实是横亘在空想建筑师们面前的一块绊脚石。利伯斯金设计的犹太人博物馆每平方米的预算高达6250美元(相当于5万元人民币),在美国,普通商用建筑的造价恐怕还不及这个数的一半,而在上海,仅为1500元人民币左右,其差距何其大也。 也难怪投资方看到艾森曼要头大,他的后期设计确实令人费解,他考虑的是身体与灵魂的新空间,热衷于依靠电脑软件AutoCAD、3dsmax制造出各种复杂的造型,效果图也以表达概念为第一目标,所以虽然在学界获奖不断,在商业上却并不受宠(近期艾氏在台湾倒是很有市场)。 艾森曼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的意义就在于他总能在甲方条条框框的要求之外,找到自我的容身之所,在具有有效部分的真实世界和无法读解的玄想之间徘徊,有时候,他也会写实一些,以使自己的投标不至于在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 佩思的安伯艾公共高中建筑设计竞赛是为高中改建而举办的,它不是简单的翻新,而是希望建筑体现出一种新精神,与学校的课程建设共同构成一个人居的新场所,一个教学的新天地。彼得艾森曼的作品和威克斯纳视觉艺术中心所做的设计有着相似之处。一条通道穿过整个学校,两翼是又像坡地又像拱桥一样的土木建筑。经过建筑的掩饰,街道从室外空间一变而为半室内的场地,在建筑的阴影中若隐若现。临街建筑构成了一个藕断丝连的空中走道,将两片校舍联系在一起,于是整个校园就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就在这个整体中,咖啡厅、阅览室、图书馆、多媒体教室、室内体操场、礼堂和健身中心一应俱全,这一次,艾森曼没有故弄玄虚,他仔细地考察了当地的人文环境,并以一种凝练、冷静的姿态出现,建筑构型浑然一体,同时,也不乏艾森曼招牌式的造型特征,比如说动态的理念贯穿始终:一个更为封闭的环境要营造的是一种家园的感觉,一到夜晚,建筑物就会从一所高中转变为一个拥有图书馆的社区活动中心。 艾森曼与解构主义大师德里达合著的《唱诗日记》,记录了他们为巴黎的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所做的设计的全过程。那些围绕着柏拉图的唱诗文本所写下的讨论手稿、直言不讳的通信、随笔、草图、效果图和模型,勾勒出一幅怪诞紊乱的建筑和哲学图景。这本怪诞的书为艾森曼带来巨大的声誉,也标志着艾森曼的设计生涯走向了一个新的起点。 在此之后,艾森曼的建筑更多的只是一厢情愿的信念,或是无对象的空谈,或是在现实的视域之外,把生活引向了另外一种混沌无序的状况。它们往往与理性背道而驰,玄虚与思辨,傲慢和反讽,在理想化的建筑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建筑所表现的是建筑师的智慧,以及它所拥有的神圣而又奇特的力量。 在解构主义日渐退潮之时,彼得艾森曼却坚守着这块阵地,在一个价值体系分崩离析的时代,致力于维护自由思想的尊严,这份坚持让人感动,做过建筑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损失多么大的一笔收入啊! □河 西(上海) 相关专题:南风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