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桦:我喜欢疼的 让我抓狂的(组图) | ||||||||
---|---|---|---|---|---|---|---|---|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3月25日15:15 南方人物周刊 | ||||||||
精神恋爱 精神恋爱 毛毛的夏天 猫 我想人生目的不应该是追求幸福,而是追求某种提升。像昆虫蜕壳一样一次次带着自己离开——做人如果执著于追求幸福,就怎么做,怎么失败 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除了不少“推也推不掉的”、“不得不做的”商业动画和插画,卜桦还是做了很多想做的、做了让她兴奋、让她觉得进步的事:flash、插图、画、小说,新的主题一个跟一个,继续画继续写继续结集出书;与心仪已久的聪明人相识、合作,比如
“我发现动画可以做很多事情,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怎么也野心勃勃起来了?成了个大忙人儿了!” 说话时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睛看着鞋尖的北京姑娘,卜桦,虽然红艳艳的夹克衫上钉着一些卡通图案,虽然当她在电梯里沉默的时候,你怀疑她脑袋里转的都是些粉红的小兔子小猴子;但,关于自己的定位、关于自己的能力开掘计划,她还是说了不少“大人话”的——“一个闪客,开始可能出于玩心,一个单纯的小玩意儿,一时的时尚潮流,但那个阶段总要过去,要面临一个何去何从的问题,可上可下,切忌不上不下,要想上,要想突破,可能就要往图书或者影视发展。这方面,很幸运,幸运地发现你的乐趣自然而然地带你进入了更大更先进更成熟的空间。” 你不可能摆脱命运 涉及前途和功利的谈话是严肃的,言及艺术,亦是不能不严肃、不能不“大”而“沉”:生死、神、勇气与信念、痛苦与超越、爱的有限和无限、孤独……因为这些,从来就是这个20多岁姑娘画(和写)的主题:手拉手的猫妈妈和猫孩子、扛着行李眺望远方的小兔子、开口笑呵呵的跳舞的花儿、一粒张着眼睛东游西荡的种子…… 那么多童稚无邪的形象,它们都被赋予了一颗心:温柔又强悍,甜蜜又酸楚,无辜又有罪,也伤害也被伤害,也胜利也失败,也悲痛也狂喜,小心翼翼地绝望再撕心裂肺地希望。 相信神或者超越的力量吗? ——有没有神,我不太确定;但我确定的是,人是可以感受到奇迹的,这个奇迹,可能不是外界赋予的,是来自人性自身的。人是有很多缺憾和局限,但是人有时候——在某种情境下,是有超越有神性的。 个人生活中有过类似崇高感的体验吗? ——阅读中曾有过。我很喜欢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最触动我的是女家庭教师安多纳德和弟弟奥里弗的故事,他们之间的肝胆相照,彻底地信任和给予……1996年、1997年两年我一直在读,那时候,正是我父亲刚刚去世,我又在准备出国,心思迷惘……可是,在这里,我看到了——看到了人的高尚产生的美,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可能一生都会因此不一样了。 你的很多作品都有一个“光明的尾巴”。悲观或者乐观之间,是一个决定? ——是一个决定。人活几十年,归根结底,很多问题,世界、社会、人生,你是无法改变的,但是还是不能以此为理由不乐观。你乐观,对别人对你周围的人,会好点儿吧。从那个更大的——造物主吧——来看,人当然是渺小的,就像我们看花和草一样;但你仔细看那花那草,它们挺精细的,尽管小,但是有气概就有尊严。人最好是从天上到地上,来回地摔几个跟头,就结实了,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木偶戏》里,一个木偶被一根绳子从天上降落到地上。很快,木偶开始心想事成:房子、庭院、奶牛、游泳池,然后是女人,一个接吻之后,女人又带来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然后突然之间木偶被那根绳子重新拽上天去…… ——人是万物之灵,但是,你再怎么能干,永远有一根叫做命运的绳子在控制你,你不可能摆脱那根绳子。生活中,除非你已经成佛了,你已经对这个世界无欲无求了,不过那你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了。绳子可能就是你内心的某种欲望,没有办法摆脱的东西。 你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虽然重大,但都很清新、纯粹、分明,为什么没有尴尬的、暧昧的、说不清的东西混在里面? ——其实我是喜欢厚重复杂的。最近在听岩井俊二的音乐,他的电影太纯情了,我不喜欢,我喜欢浑浊一点的、疼一点的、让人抓狂的、又难以言表的,他的音乐正是这样。 别指望爱情给你永恒 爱是你生活之必需吗?对你来说,爱能带来安全吗? ——爱,爱情的爱,如果不解释是一件特别甜蜜的事,谁都喜欢被爱、喜欢有人可爱。爱的经历是一次学习的机会,学习妥协。当恋爱出了问题,你以为是对方出了问题,其实是你自己的问题没解决。造成痛苦的根源是:大家都互相以为对方是好苹果,各自带着自己的地狱投奔对方的天堂。如果自己不是自己的天堂,爱就是这世上最艰难的事情。 ——我希望爱情还原到最初最朴素的状态,就是我喜欢你这个人、喜欢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们很快乐,但不能寄托太多。如果你想通过爱情获得什么永恒的幸福、安全感、自信心,那么这个起点就已经注定了你的乞丐身分,注定了你的不幸福。你不能把你不能控制的东西作为安全感的来源。希望来自自己。 在创作中要霸道 这样“终极宏大”的命题,这样“富有哲思”的表达,卜桦自嘲地说,“从小就开始了。” 小学二年级一天放学后,卜桦和哥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北海公园玩了一圈,然后一路踢着小石子回家,回家爸爸就问了。 哪去了? 北海。 有意思吗? 有——我们在旧的地方发现了新的东西。 还有呢,安静的自卑中,多少儿童重大而秘密的心事! 然后是所谓的反叛的少年时光,青黄不接的幻想,莽撞不安的自我。“小时侯一直都是好孩子,怎么着,烦躁起来,但也没多大胆子:就是上学不好好上,喜欢穿奇装异服,我妈不让穿什么我偏穿什么,喇叭裤、粉鞋、绿上衣、红帽子;和家里人无话可说,晚上跑出去和朋友整宿地聊天,不回家……后来,上大学、出国,出国回来就好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父母,对自己有的生活,都有了感恩,有了宽容和悦的眼睛。 “现在?现在更好了。”找到了flash,找到了表达工具,而且“这个工具激发了你的表达活力”——“不但天天朝自己喜欢的方向走,还能养活自己”。卜桦,在既自由、又安稳的日子里,那个颠沛多年的“自我认同”,在“每天一点每天一点的”不断的艰辛中逐渐建立起来,清晰、坚定、自在。 每一天,关上房门,十几个小时地对着电脑,“像母鸡生蛋一样”私密地工作;然后打开房门,与妈妈闲坐说话、在厨房择菜淘米,周末与朋友出门吃饭,去哥哥家闹,卜桦“从来都不会让自己神叨叨的”。 虽然,“在洗碗的时候,我会想,妈妈,这个和我生活这么多年的女人,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呢,她在想什么呢?我们彼此了解内心有多少呢?……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就愣住了。”但是,“多数时候,我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是个不挂相的人。理想的艺术家,在日常生活里,谦虚,低调才是美德,但是在创作中要霸道要驾御。相反,日常生活里狂妄,创作时特谦虚,就显得可笑了。” 当激愤、哀愁和疑问,都在作品里爆发出来了,日常生活反而变得“心平气和”了——“这么着,不就完整了吗?” 动荡和安宁并驾齐驱的“完整的人生”里,创造之外的学习是最充实的事。即使是学习,也是“形散神不散”。 “怎么都能学”——有时候是勾勾画画地看一本完全和专业无关的闲书,比如严肃的《读书》软绵绵的《女友》,有时候是看电视,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言情剧到农村频道的《致富经》,有时候看影碟,港台打斗片、好莱坞大制作、晦涩的黑白艺术片,“都可以,都能看出点意思来。” “但要认真做笔记。看到好的东西,就没法一下子看完,那样我受不了,也舍不得。看,台前台后地看,从观众席绕到后台再绕回来;想,想为什么好呢?一定要落实得特别清楚……要不,我就不安。学习,没有确实的学习的补充,就会焦虑。” 认真地学习,诚恳地生活——“小孩子自由快乐,因为他无我;佛无所谓苦乐,因为它同样无我。不再是小孩子,无法到达佛的境界,我们生活在不停的自我与他人的拷问里——但是,也要欢乐,因为在地下的逝者眼中,活着本身就是过节。” 还要,努力地超越。“我想人生目的不应该是追求幸福,而是追求某种‘提升’。像昆虫蜕壳一样一次次带着自己离开——做人如果执著于追求幸福,就怎么做,怎么失败。” 本刊记者 刘天时 相关专题:南方人物周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