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香格里拉：拉市海是否涛声依旧

　　《共同关注》播出节目《寻找香格里拉之二：拉市海是否涛声依旧》，以下为节目内容。

　　昨天的节目播出后，得到了许多观众朋友的反馈，看来，要珍惜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今天我们要关注的也是一个好地方，就是人称“丽江后花园”的拉市海。有句话，“鱼过千层网，网网都有鱼”，用这话形容云南丽江拉市海沿岸人民的富足生活是

最恰当不过的了。那里的人们曾经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那时拉市海的鱼不仅非常多非常大，而且因为受拉市海这片湿地的水质影响，鱼的口感细腻，非常鲜美，反正再丽江绝对是一道品牌菜。但是，在1998年之后，要想再吃到独特的拉市海鱼就吃不到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今年七十出头的和耀坤是拉市乡打鱼村人，家里世代以打鱼为生，在这一带很有名。老人告诉记者，他从七、八岁开始就跟着父母亲打鱼，以前海里的鱼又大又多，和耀坤为此还专门买来22只鱼鹰捕鱼。

　　和耀坤：我们自己家里面培育出来，它会下蛋，他会抱(窝)，抱了以后就把它养成，养大听话了，就一年以后，它就会钓鱼了，会拿鱼了，很好玩。大的可以拿到一只鱼，鲤鱼可以拿到四、五斤，一个鱼有办法给它抓起来，很快，我们划船出去就把它拿起来了。

　　记者：那你家这一个月，就光打鱼的收入多少钱呢？

　　和耀坤：原来我已经算了一个帐，平均一个月一年了，一年平均一个月是4000多。

　　记者：全家就靠打鱼了。

　　和耀坤：全部靠打鱼。

　　和耀坤拿出了一张照片给记者看当年拉市海的模样。

　　和耀坤：以前早饭后出海，一直打到下午四点钟就回来了，我家可以打到200多斤，最低一百多斤一天，比较高产的。风好气候好，就可以打到300多斤。

　　和耀坤描述的景象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拉市海作为丽江市玉龙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水域面积1000公顷，是云南省第一个省级高原湿地自然保护区，是六十多种越冬水鸟的栖息地。也是丽江市区重要的水源地。生活在这里的纳西族和彝族人们多年来依靠打鱼为生，过着怡然自得的日子。

　　但是现在拉市海里几乎见不到大鱼了，几年下来，和耀坤被迫将他最引以为骄傲的鱼鹰都卖掉了。和耀坤说，作为一个老渔民，最让他抬不起头的是守着鱼米之乡，却要靠拿外地的鱼冒充是拉市海的鱼骗外地游客。

　　和耀坤：他们说是拉市海的鱼，都是骗人，唬人的话了，有些是四川、云南的，有些是从大理运上来的鱼。

　　记者：都是外地的？

　　和耀坤：外地的，哪里来的那拉市海的“鲫鱼”？你有本事可以打一个，今天，那么多人几百只船进去，一个拿不着，老实话。我们都没办法了。

　　现在，和耀坤父子俩起早贪晚，还得赶上季节，才能打到有限的几条鱼，家里的日子也就大不如从前了，为维持生计，他和儿子买了1000多鸭子，开始在海边养鸭。他说，现在丽江的餐桌上根本吃不到地道的拉市海鱼，连他们这些渔民也开始吃外地买来的鱼了。

　　在打鱼村，象和耀坤一家这样靠打鱼为生的占到80%以上，没鱼可打，村民们的生计都成了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拉市海的鱼减少了呢？

　　村民：都是由于修的水坝破坏了鱼的生态环境。

　　村民们认为，都是水坝惹的祸。这位村民所说的水坝就是丽江市为了保证古城用水，在位于丽江上游拉市海筑坝蓄水的“通海工程”。这项工程每年都将1070多万立方的拉市海湖水调往丽江古城。那么水坝的修建会对拉市海的鱼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于晓刚(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主任)：因为拉市海我们知道的，是个高原湖泊，水温比较低，当水落的时候，如果是自然湿地，水落的时候，可以吸收一些阳光 ，一些热量，依然储存在湿地里面，水温比较高，这样对鱼类的孵化、繁殖都有利，但是当水面扩大以后，水温在降低，我们可以摸摸这个水温，都是很低的水温，当水温很低的时候，不利于鱼类的繁殖孵化，这样也会导致鱼类减少。

　　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当地河湖环境保护的于晓刚博士告诉记者，拉市海是一片自然湿地，每年到了3、4月份，是鱼的产卵期，这时候的落水是最低的，从而裸露出大量沼泽地来，那个时候水温也比较高，很多鱼当它排卵之后都在孵化，到了6、7月份，雨季到来，水面开始落，拉市海到处是鱼，但是在水坝建成以后，鱼类繁殖所需要的自然生态系统和环境系统都发生了变化。实际上形成了一种生态环境的恶性循环。

　　于晓刚(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主任)：当筑了坝以后，周边老百姓大片的农田，庄稼地，被淹没了，那么这里面有一个这样的一个关系，就是大量的庄稼地被淹没之后，很多老百姓为了生计，或者是进城，或者就是大家都到这个海子里面，拉市海里面去捕鱼，很多老百姓用了非法的网具，各种网具都用了，这种也导致渔业资源的衰竭。

　　在打鱼村的几天时间里，记者没看到一条超过两斤重的鱼，我们来到村民李振道家的时候，他正在收拾一大早刚刚打上来的小鱼。

　　记者：你这是下了多少网打的鱼啊？

　　李振道：30张网。

　　记者：30张网能打到多少？

　　李振道：十斤。

　　记者：十斤能卖多少钱？

　　李振道：一斤一块七。

　　李振道说，现在拉市海里只能打到这种小鱼了，他每天辛辛苦苦，还不够维持全家人的生活。据记者了解，拉市海周边农民主要依靠渔业和农业，水坝建成以后，淹没了拉市海几千亩良田。土地资源减少了，渔民加大了对拉市海鱼类的捕捞，造成了拉市海渔业资源急剧减损。

　　因为没鱼可打，打鱼村的年轻人大都到丽江城里去打工了，年纪大的人只得把精力投入到种地上。

　　鱼少了，来这里越冬的水鸟得不到足够的食物保障，转向农田觅食，人鸟争食的矛盾更加突出，拉市海周边的可持续发展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记者：这庄稼收成怎么样？

　　李汝杰：基本上也是好收成，只不过种地面积少，我们这个村拉市海有一个宝地，那么水一斗趟在地面，所以这个村面积比较少，总体勉强可以够吃。

　　我们的记者回来说，这次最遗憾的就在拉市海住的四天时间里，没有尝到拉市海鲫鱼的味道。她告诉我，拉市的妇女上街卖鱼曾经是拉市的一道风景线，而现在拉市的妇女却要买别人的鱼来卖，想必他们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拉市海的渔民失业了，现在，为了不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家园，居住在那里的纳西族、彝族等群众开始想方设法，以新的生活方式来面对他们的生态变迁。

　　这已经是拉市海渔业协会第二十次召开会议了。

　　为了把拉市海从真正意义上管理起来，2004年3月15号，在拉市乡政府和一些生态环保专家的支持下，我国第一个民间渔业资源协会——拉市乡渔业协会正式注册，西湖村的老村民阿六叔在村民们的推举下,成了拉市乡渔业协会的会长。饱经风霜的脸上,如今又多了几分责任。

　　梁中坤(拉市乡渔业协会副会长)：打算把拉市海科学规范地管理起来，真正意义上地管理起来，而不是说一句空话了，能够使这个渔业得到可持续的发展，这个工作还是要依靠政府，还有我们通过大量的宣传，村民能自觉地考虑到它以后的发展，他也会有所支持。

　　这个渔业协会现在已经获得了当地政府和周边乡村的支持，实现了当地社区对渔业资源的自主管理。

　　梁中坤(拉市乡渔业协会副会长)：我们的生活技能就是会种田，会打鱼，其他的也不会，渔民还是希望把渔业资源恢复起来，依靠拉市海的渔业资源生存这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了。

　　渔业管理协会成立后不久，阿六叔就带领村民实施了混农林、河道治理、植树造林等项目，使整个村子过去每年水涝的情况得到了改善，现在排水和灌溉都非常好。

　　梁中坤(拉市乡渔业协会副会长)：我们这个混农林种植了以后，整个水土流失也得到了一些控制，还提高了农民的经济收入，还减轻了拉市海泥沙充填的负担。

　　村民们欣喜地发现,一些新增的经济作物也开始引种成功，以往仅靠打鱼的村民们现在光种山药每亩就可以收入七至八千块钱,。

　　阿六叔：我们西湖村以前专门靠鱼业为生，这个村现在只有三户人家到河里捞鱼，基本上没有捞鱼，全村这个现象少了，现在我们这个村全靠山药来收入，80%是靠山药。

　　尽管建坝以后，拉市海几乎已经没鱼可打,但这些村民们的生活窘境还是开始扭转了。能歌善舞的纳西族和彝族群众又开始歌唱他们的新生活。

　　大坝改变了拉市海人的生活，拉市海人又在新的环境下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拉市海。海拔3400多米的彝族村洋芋场,处在拉市海流域的一个边缘位置，村子里多数妇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据说这里的人们十几年前就靠砍伐树木维持生计,但随着水坝的修建，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都开始发生变化。

　　刘文坤(洋芋场村主任)： 过去我们彝族主要是住在山上最高的地方，主要是靠山吃山这个方式，管理委员会给我们建立了一些培训，保护森林、保护生态、保护地区的野生动物，以后，我们彝族就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山。

　　于晓刚(云南省大众流域管理研究及推广中心主任)：我们觉得如果有比较好的生态理论和可持续发展的理论，可以和当地老百姓的实际，能够结合在一起，拉市海是可以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一个非常美丽的天鹅，我们现在正在往这个方向努力。

　　就在和耀坤、阿六叔等拉市乡村民们为恢复拉市海的生态环境做着各样的努力的时候，又有传来消息说，丽江市政府决定继续扩容拉市海水库，增大被淹没区的面积，也就是说，通过水库的调蓄，进一步扩大从拉市海调水量，由原来的1400万方扩充到7000万方，这一消息大大出乎村民的意料。

　　按照丽江市的计划，丽江新城要建成一个东方水城威尼斯。丽江新城将是水系环绕的景观。这样一来，丽江现有的水量就远远满足不了这一宏伟计划的需要，必须向拉市海湿地增扩供水面积，增大供水量。通过“通海水利工程”对拉市海的水量进行调控，增大拉市海淹没区土地面积8000亩。

　　何建华(水利局副局长)：咱们丽江整个水源来说应该说水源比较丰富，但是从时间和季节上来考虑的话，原来我们整个水利工程的建设滞后，咱们在有效的蓄水，或者说在水的调剂方面能力比较差，考虑到整个丽江，特别是丽江流域的发展，整个小桥流水(的景观)。

　　按照水利部门的说法，考虑到丽江旅游的发展，拉市海扩容似乎是势在必行。但扩容的结果就是打鱼村现有的土地将有一半以上被淹没。

　　村民：如果再扩容，我们原来拉市海那些的地方可以说是拆了要淹，他们叫我们搬到别的地方，我们一段时间不会适应，因为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拉市海人，你们看，我们这个前面有海后面有山，山清水绿。

　　云南省生态问题专家称，国家对拉市海湿地的生态状况高度重视。今年年初，拉市海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他对即将扩容的拉市海水利工程表示出明确的担忧。

　　杨宇明(西南林学院博士生导师)：修坝的目的是想提高水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一般概念说提高水位是好事，因为提高水位增加了水域面积，本身从湿地一般意义上来理解，认为这是好事，但是他可能在另外一方面，它会违背它的自然规律。

　　记者离开拉市海时，从丽江市有关部门获悉：投资2亿元，淹没区域8000亩，调水7000万立方的拉市海扩容计划由于目前缺乏资金，并且没有得到国家相关部门批准立项，尚未实施。

　　节目预告：风景如画澜沧江，修建大坝造福谁？开发与保护有没有平衡点。明天请继续关注《一条大江两种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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