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人物周报专访田原

　　本报记者 许敏

　　阳光透过玻璃门折射在田原浓密的刘海上，她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深邃。这个安静的女孩，神情中有着超乎年龄的早慧和冷静，说话时声音低柔语速缓慢，但不冷场，还偶有惊人之语。“20岁的时候，我觉得已经活了100岁。可能是因为看了太多书和电影，这些东西把生命扩张了。我的密度很大，特别粘稠。”

　　16岁成为乐队主唱，17岁首张英文专辑和首部长篇小说同步发行，18岁被北京语言大学提前录取、同年接拍第一部影片，19岁获得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人和香港电影金紫荆奖最佳女配角两项提名。今年，20岁生日刚过，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人奖，完成了第二部长篇小说……细数一下田原的经历，就不难理解她关于“生命粘稠”的论调。

　　电影：我长得并不“演员”

　　2003年夏天，香港新锐女导演麦婉欣出现在武汉田原家门前。她此行的目的是为即将开拍的影片《蝴蝶》招兵买马，俩人在田原的小房间聊了一下午，越聊越投机，最终拍板由田原出演女二号小叶。

　　《蝴蝶》是一部讲述女同性恋的电影，田原在片中和澳门赌王千金何超仪合演一段暧昧的同性恋情。她扮演的酒吧歌手小叶大胆、自然，浑身散发着一种俏皮而邪恶的魅惑力。

　　初登银幕就有不俗表现，令田原在圈内大受好评。2004年底，田原又获邀出演影片《秘密》女主角，与香港实力派男星吴振宇搭档情侣戏。《秘密》导演李虹直言，选择田原作女主角，是因为觉得田原本身就是一个谜。“作为上世纪80年代的女孩，她具有这一年代女孩的特点，但同时又多了很多同龄人没有的深邃。很难了解她，有时候又很想保护她，这和片中的女孩很像。”李虹说，当初找田原就是被她的音乐和小说吸引，不过最关键的是“田原的那双眼睛打动了我，感觉里面有很多秘密”。

　　时代人物周报：3月28日金像奖颁奖现场好像没有看到你。

　　田原：因为没想到自己能得奖。麦婉欣导演当初就说这部电影是关于同性恋的，是一部半地下半独立性质的影片。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想着能得金像这样主流的奖项。

　　时代人物周报：听说你还参与了《蝴蝶》剧本改编？

　　田原：导演找我的原因就是接触过我的唱片和小说。第一次见面，她就开始跟我聊剧本，聊得特别多。最后她决定把我的小说《斑马森林》里的一部分细节加进剧本里，另外我也专门为她写了一点。

　　时代人物周报：你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接这种片子，当时有没有信心能演好？

　　田原：我是比较没有信心的，当时主要是因为跟导演聊得特别好，就觉得都已经聊到这份上了，就一定得合作了。也没有多想什么，本子好、导演好，她邀请我演，我觉得没有必要去拒绝。

　　时代人物周报：有评论说你是那种天生的好演员，自己怎么看？

　　田原：也不是吧。我不是那种天生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按照演员标准衡量，我长得不是特别“演员”。拍《蝴蝶》其实也挺艰难的，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演戏。演戏是一种“外化”的过程，要把你的东西在镜头面前表现出来，这是特别难的。我其实是那种想的特别多的人，无论是做音乐还是写东西，这些都是向内的，是特别私人的，要把很多东西“内化”，而演戏刚好相反。所以开始演戏是挺困难的，但是现在也渐渐找到了方式，才好起来。还是有一个过程的。

　　时代人物周报：出演同志激情戏会不会尴尬？

　　田原：好多人都问我第一部戏就接了同性恋的片子，而且里边有一些“那样”的镜头，是怎么想的。我是那种不大考虑后果的人，也没有想到作为艺人要考虑什么形象。只是觉得好就去做了。当时拍的时候是有点“怵”，怕自己做不好。好在导演到香港之初就嘱咐我跟超仪走近一点，给两个人一个缓冲。所以真正拍的时候，也还好。镜头看上去好像很激情，其实拍的时候很谨慎，都裹着东西，而且前面都贴得严严实实的。

　　时代人物周报：现实生活中你对这种非常态的爱情是什么态度？

　　田原：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因为我从好早开始就听了很多非主流的音乐，看了很多非主流的电影，所以对这些早就了解了。

　　时代人物周报：你认可它？

　　田原：不能说认可，因为认可就是指你觉得它很奇怪，只不过你认可它，这里面已经强加了一层了。我是觉得这没什么可奇怪，是很正常的事情。

　　时代人物周报：李虹说看中你有一双有“秘密”的眼睛，指的是什么？

　　田原：《秘密》这部戏讲的是情侣之间失去信任的爱情关系。我在里面演的那个女孩是个舞蹈演员，因为小时候有过一段特别不愉快的经历，所以心里装了很多东西。导演是希望这人一出来就让观众觉得她不一样。她想要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比较冷的女孩，可能我的气质比较接近。

　　时代人物周报：生活中你有过爱情经历吗？

　　田原：没有正经谈过恋爱。我是不想自己投入的人，爱情这东西挺麻烦的，不光恋爱本身，还有两个人相处的关系，我是挺恐惧这些东西的。

　　音乐：像强迫症一样

　　田原上初中的时候就迷上了摇滚乐，买回大量英文原版打口带，习惯一边做作业一边听音乐，父母也宽容地予以接纳，田原还常常兴奋地给妈妈推荐自己喜欢的乐队。那时她没有想到，几年后，自己会成为摇滚乐队主唱。

　　2000年暑假，为了奖励田原考上重点高中，母亲带她到一家琴行买了把吉他，并且就近报名参加吉他速成班，虽然老逃课，但也认识了教吉他的老师——“跳房子乐队”成员李涛，彼此留了电话。第二年，田原突然接到李涛的电话，“当时他们已经跟唱片公司联系，准备要发一张单曲，突然主唱出国，着急到处找认识的女孩，后来找到我，没想到还行。”那年暑假，田原跟着“跳房子”到北京录制唱片《A Wishful Way》，并且自己操刀创作了专辑中的英文歌曲。

　　第二年唱片发行，田原的才华和好声线在海外引起极大关注。

　　时代人物周报：专辑《A Wishful Way》是如何完成的？

　　田原：2001年暑假到北京做的，那时创作特别紧张，每天写歌、录音。当时的录音棚特破，很多器材都不全，我们就用一把破吉他完成了录音，还总有人来抢棚。所以那张唱片有很多缺憾，第一天写歌，第二天就开始录，没有真正把它吃透。

　　时代人物周报：这张唱片虽然受肯定，但好像卖得不算好。

　　田原：做得很仓促，前后只用了20天时间。2001年做完了，公司一直压到02年才发。那时候这张专辑已经不能代表“跳房子”了。而且我们当时是想做成非主流型的，但公司后期操作有问题，跟我们想法不一致，最后竟然往主流方向打了。

　　时代人物周报：这张专辑对你个人意义如何？

　　田原：意义还是很大的，里面的歌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创作的。虽然它还不够完美，但它确实改变了我很多东西，突然之间，生活轨道被拉出来了，推到众人面前。从此有了两重身份，是学生，同时也是乐队主唱。

　　时代人物周报：音乐创作的灵感来自什么，背后有什么故事吗？

　　田原：其实没有什么故事，但有很多细节和画面。我们都是晚上录音，在地下室。老觉得耳鸣，常常出现幻觉，有很多画面出现在脑子里。

　　时代人物周报：你是一个喜欢幻想，天马行空的人？

　　田原：你能控制的外界东西很少，如果不能把内心强大起来，是很难受的一件事。如果不能强大自己的内心，那世界是很无聊的。

　　时代人物周报：但你看起来很文静内敛。

　　田原：从小到大的习惯。其实内心想得多不一定会去做，如果每个想法都要实践出来，那么想的过程就变少了，而且想得多也就变得快，外内不一定能一致。

　　时代人物周报：音乐对于你意义如何？

　　田原：首先我做什么都是因为自己特别喜欢，他们当时找我当主唱，我没有任何经验，但之前听过很多唱片，所以有勇气去试一试。现在我已经离不开音乐，哪天不听音乐就感觉特别难受，就像没吃饭一样，已经成为一种强迫症。

　　写作：给梦一个交代

　　“斑马森林是一个通道，处于无限种可能性的交叉处。只要去了那里，就可以选择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2002年夏天，田原做了一个关于斑马森林的梦，觉得特别棒，她决定要“给这个梦一个交代”。20天时间，下笔写成了12万字的长篇小说《斑马森林》。

　　作家棉棉对这部作品赞赏不已，称田原“是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艺术家，她的音乐和小说都来自于那个我们所未知的世界”。尹丽川则评价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有着不可思议的思维方式”。

　　时代人物周报：据说梦里下意识出现的东西都有一定的意义，有没有分析过你的斑马森林？

　　田原：我很早就看一些解梦的书，我每天都记梦，也试着分析它们。但一定跟你心理有没有毛病联系起来没有意思。我更喜欢把梦看作一个礼物，有时梦里出现的一些画面特别能打动你，因为都是真实生活中无法触及到的。所以我很珍惜它，不想赋予它太多东西。

　　时代人物周报：现在看，《斑马森林》有缺憾吗？

　　田原：文字方面还是弱了一些。因为写得太匆忙，前后用了20多天就写完了，很多东西没有细细去修改。其实我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去面对《斑马森林》。直到前两个月我又把它看了一遍，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地方还是挺好的。想法很好，只是当时没有考虑文字，否则应该可以写得更好。

　　时代人物周报：有人评价《斑马森林》冷漠、绝望、充满神经质。

　　田原：冷漠还是内心的吧，《斑马森林》是挺冷漠的，因为它到头来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这本书本身就是一个特别大的问号，它留了很多问题给读者自己去想。我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我还没有想透彻。这样的问题，在悲观的人看来是绝望的，因为每一种可能性都可能被一个小细节给注定了，那么即使你知道有这么多种可能性也是没有意义的，这是一个更大的绝望。

　　时代人物周报：你会把自己归类于美女作家或是80后作家之中吗？

　　田原：挺难归类的，因为人跟人不同。要把几个人硬拉扯到一块，那肯定都能找到相同的地方，但更多是不同。所谓美女作家，我最欣赏棉棉，我真能感觉她是拿身体去碰撞某种东西，然后受伤。但我们的写作还是不一样的。80后，这一代人肯定会有共性，但毕竟还是有很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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