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人士披露南京市第二医院收回扣医生名单

　　“医生开一盒熊胆胶囊，就可以拿到4元的开单费。”昨天，一位自称熟悉药品回扣内幕的小李(化名)，向晨报记者揭露了一向不为人所知的药品回扣的黑幕，并向记者提供了相关举报材料。在初步核实其真实性后，晨报记者昨天就此事向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办公室进行了举报。

　　小李自我介绍道，他有一位做药品的朋友，多年来一直负责熊胆胶囊在南京的总销

售，由于该药用于肝炎病人的退黄疸和镇痛，所以这么多年主要“公关”的是南京市第二医院。在小李提供给记者的几张看似平淡无奇的纸上，记者看到了一排排的人名和数字，各不相同的纸上，每份都有二三十个人名，而后面跟的数字则各不相同，少的有一两个，多的则有十几个。小李告诉记者，人名后面数字的总和，就是该医生一个月开的熊胆胶囊的数量。记者仔细查看了小李提供的据说是今年几个月的统计数据，该院每个月的熊胆胶囊消耗量在1600多至2000多盒之间，其中，不同的医生的量也各不相同，最多的一个月开出了162盒，最少的只有2盒，而且各个病区的用量也有较大的差距，最多的病区用了341盒，而少的病区则只用了2盒。不过，不论多少，都做了详细的统计。

　　至于用药情况相差悬殊，小李解释道，就拿南京市第二医院来说，现在熊胆胶囊的同类药品就有十几种，不同药品的医药代表都在铆足了劲推销自己的产品，而一般一位医生手上只掌握两三种同类药品，当然医生的选择也就会有所不同。对于医生的“劳动”，自然会得到回报。小李说：“熊胆胶囊每盒的开单提成是4元，统方的每盒能拿1元。”

　　就小李向晨报反映的情况，晨报记者分别采访了第二医院院方、药品生产厂家、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办公室。

　　二院领导：名单上确有该院医生

　　二院纪委书记：名单上确有该院医生

　　昨天上午，记者带着读者的举报材料来到位于钟阜路的南京市第二医院。该院纪委书记叶鸿强接待了记者，了解记者来意后，经过仔细辨认，叶鸿强说：“上面大多数名字确实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有的则不熟悉。”叶鸿强解释道，不熟悉的名字可能是医院的新员工。不过对于医生收回扣一事，叶鸿强表示，他不太清楚，而且对药品方面的事也不太熟悉，这块由该院副院长夏海鸣分管。在记者的要求下，叶鸿强随后喊来了夏海鸣。由于一开始记者提供的举报材料，只是药品代理方自己统计的名单，虽然上面每位医生每个月开熊胆胶囊的数量和所收取的回扣金额都清清楚楚，但是夏海鸣表示，“单凭医药代表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医生拿了回扣，现在有的医药代表为了向公司要钱，会自己做个假账，用熟悉的医生的名字到单位冒领费用。”对于这种情况，医院也不好开展调查。夏海鸣告诉记者，熊胆胶囊是一个老药，主要用于治疗肝病退黄，由南京市有关部门统一招标采购，33元多一盒的价格不是很高，而且该院一个月的用量也就在1000多盒，相对于这么大的一家医院，用量不是很大，“这个药是不值得怀疑的，一方面价格便宜，另外还是个用量不大的老药。”夏海鸣强调道。按照规定，医药代表是不允许接触医生的，为何该举报人手中会有这么多该院医生的姓名呢？夏海鸣回答说：“有些医药代表会向别人打听某某医生叫什么，也不排除有医药代表与医生认识的情况。”

　　在院方认为记者提供的证据线索不够后，记者又向他们出示了举报人提供的、据说是该院工作人员统计的单子。这一材料引起了院方的重视，夏海鸣表示，该院将与相关人员核对笔迹，查明情况后进行处理。叶鸿强称，目前是医疗行业的非常时期，正在开展专项整治行动，要求所有收受红包的医生在8月31日之前将红包上交，二院也按照卫生主管部门的要求，正在开展相关工作。而对于该起举报，两位负责人均表示，将进行调查，如果确有其事将严肃处理，决不姑息，具体的处罚措施还需开会研究。

　　随后，记者要求与举报人提及的该院前药剂科主任和原药房人员马某当面核实情况时，夏海鸣表示，具体人员不一定上班，而且先由他们查明情况后再说。在记者的一再坚持下，夏海鸣同意前去找人，可回来时只告诉记者，刚与暂设在高楼门饭店的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工作办公室取得联系，对方表示，医院方不要接受记者采访，有什么情况可直接到纠风办举报。可之后，记者前往纠风办了解情况，相关负责人表示，并没有接到过二院任何人的电话。

　　上单医生：内科医生拿回扣很正常

　　为了解事实的真相，记者费了一番周折后在一办公室找到了举报人提及的一位医务人员。当记者表明身份后，这位医务人员把记者请到了走廊上(办公室正好有人)，记者刚提及熊胆胶囊，他便接话说该药品在医院使用已经有很多年了，做药的人和他非常熟悉，而且是七八年的老朋友了。他原来是在药房，但没有为医生统方。“只是记录熊胆胶囊每个月用了多少盒，提醒下个月需要送多少盒过来，保证不要断货。”这位医务人员解释道。对于记者出示的举报者提供的统方单，他坚决地说：“不是我写的！”。

　　随后记者表明接到举报，医院医生按照每月开药量收取回扣，该医务人员说：“这很正常，我们也看的多了，几乎每个医院都有这样的情况，外科医生收红包，内科医生拿回扣。”那医院药房有没有专门有人负责给医生开药统方呢？他回答：“那是肯定有，这很正常，熊胆胶囊在我到药房之前就有了，统方的事肯定是固定人做的，怎么可能换人呢。”那究竟是谁在统方呢？他坚持说不知道。

　　对于记者对药品回扣的调查。该医务人员表示很欢迎。他分析说，回扣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医院，而是在于药品定价部门，产品利润分为无利、微利、普通利润和暴利，药品行业就是暴利行业，药品价格与出厂价之间有那么高的差额，一些药品的成本只有10元钱，加上工人工资也就15元，可价格往往能定到30元甚至更高，医药代表在做业务时就有足够的钱进行运作，可以用来给医院一些领导、科室主任和具体的经办医生回扣，使药品能在医院里使用。

　　该医务人员举例道，之前电视台有报道，外地一位医药代表做骨科人工材料业务，每做一次手术给相关人员一次性回扣可以达到1万多元，可问题是这部分收入是从销售人员那里来的，而销售人员的收入是合法的，医药代表用自己的合法收入给经手医生，具体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在法律上还是一块空白。他还说，如果要还老百姓一个公道的话，那首先就要从药品定价部门着手，为什么普通的药品价格能定得这么高，可以适当考虑中间流通环节有一定的利润空间，可不能是暴利，特别是医药行业不能有暴利。正聊着，该医务人员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便不再作声了，请记者多呼吁呼吁，便起身前往医院办公区。

　　行业纠风办：

　　红包回扣过了8月不上交将调查

　　接到举报后，记者将举报材料送到了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工作办公室，在进行了详细记录后，该办公室冯处长表示，根据7月25日开始开展的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工作规定，目前至8月31日期间是医务人员的自查自纠阶段，各医院内部都开展了专项整治的相关动员活动，通过思想教育动员医务人员能在8月31日之前将收受的红包和回扣上交到统一账户：省纠风办在交通银行开设的账户为32000660418010001432；南京市纠风办在南京商业银行开设的帐户为01470121050000052，简称“宁专52”。对于主动如实上交者，一般不再追究相关责任。对重点帮助后上交所收钱款的，将视情节轻重给予处理。对有问题不主动查纠，甚至顶风违纪者，一经发现坚决处理。构成犯罪的要及时移送司法机关，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党纪、政纪处分。对于晨报的举报，冯处长表示，如果在8月31日前涉及人员不上交收受的回扣，纠风办将根据晨报提供的线索进行调查，一旦查实将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处罚，最严重的，省卫生厅将按照《执业医师法》的有关规定，吊销其职业许可证，追究法律责任。

　　据透露，从目前情况来看，南京地区卫生行业纠风专项整治工作办公室接到的举报与开始阶段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基本上都是能提供证据的，而不再是一开始老百姓的捕风捉影，举报者也多是业内人士。

　　熊胆胶囊药厂：连回三个“不知道”

　　对于熊胆胶囊涉嫌药品回扣之事，记者采访了该药的生产厂家———云南陇川县章凤制药厂。记者打通了该厂财务部门的电话0692—7171***，当记者询问该厂是否有熊胆胶囊时，接电话的一位男士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记者提出了想在南京代理该药品的意思，但药厂人员表示，南京已经有人在做了。对于记者想了解熊胆胶囊的出厂价时，该工作人员称，“我是新来的，对具体情况不了解”。但当昨天记者再次拨通这个电话时，接电话的男士表现得一问三不知，那位接电话的男士就挂断了电话。该厂办公室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

　　“给回扣仍不够，还要洗桑拿”

　　知情人披露回扣是怎样分到医生手中的，晨报开通热线84701110，欢迎知情人提供相关线索

　　上周，记者接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读者的电话，他不解地问记者：“看到晨报最近不断地在报道医疗领域的问题，为什么不报道一下药品回扣呢？”当记者表示，所有的报道必须有真凭实据，我们目前没有掌握药品回扣方面的具体线索。

　　8月15日晚上，这位读者再次打通了记者的电话，他就是前面提到的举报人小李，他说，经过多日深思熟虑，愿意把从朋友处所了解的医生拿回扣的全过程向晨报披露。通过他的描述，我门可以清晰地看到回扣是怎样进入医生手中的。

　　药品进医院需要逐级用钱打通

　　小李告诉记者，他的朋友小冯(化名)多年前与熊胆胶囊的厂家取得联系，并顺利成为了该药南京地区的总负责，相当于厂家在南京的办事处，有别于总代理。与厂家确定关系后，便开始对医院相关负责人和医生进行“公关”。

　　由于熊胆胶囊主要是用于肝炎病人，小冯主攻的是南京市第二医院这家专业的传染病医院。小李说：“当时他们先找到了药剂科主任，由她授意具体找哪个病区主任打进熊胆胶囊的报告。那时主任打个报告要给500元好处费，现在要1000元左右才能搞定。病区主任打完报告后，还要找药剂科主任批。”小李透露：“由于该院内部管理比较特殊，进药不需要药事委员会开会通过，还比较省钱，如果是一些综合性大医院还要过药事委员会的关的话，支出将更多，药事委员会成员每位起码要给1000元才能放行。”对于药剂科主任，一开始都是按照药品的用量来算的，一箱药1000元左右，以前该院一个月的用量在5箱左右，不过后来处熟了，关系好了，收的钱也少了。

　　药品顺利进入医院后，还需要对医生逐个“公关”。这时，采取的策略一般是找到病区主任，由主任牵头请大家吃饭，先互相认识一下，私下小冯会一个个地找医生“联络感情”。“公关”完病区后，就轮到门诊医生了，所用的手段是一致的。

　　每月专人统计医生开药数

　　“朱某40盒，杨某98盒，薛某162盒……”昨天，小李向晨报记者提供了一些记录着数据的纸片，这上面每个人名后都跟着一排数字，且每张纸的开头都写者“熊胆”两字。对于这一堆记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数字，小李解释道：“每个人名字后面跟的都是他一个月开的熊胆胶囊的数量，小冯会根据这个数据给医生钱。”医药代表们给医生的开单提成各不相同，一般口服药是药品零售价的10%—15%，针剂则较多，达到20%—30%，熊胆胶囊每盒给医生4元开单提成，而医生开出多少药品，具体都有专人统计，因此，统计处方的也能从中获利，每盒能拿1元。

　　记者数了一下，纸上出现的名字，少的一个月中有28人，多的一个月达到33人。小李告诉记者，他所提供的数据都是今年上半年的一些数据。

　　每月固定时间给医生送钱

　　小李介绍说：“每月26日之前，医院统方人员会把每位医生具体的开药情况统计出来给小冯，按此给医生算钱，在26日以后到次月的10日这一段时间，他会把门诊各位医生的钱用信封封好、亲自送到医生手里，病区则按整个病区统计，大多数病区都有固定收钱的人，钱则由病区主任分配，而在再次分配过程中，心黑一点的病区主任会把大份留给自己，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医生不愿意留在病区的原因。”小李开玩笑道：“每个月这个时候你到医院去看，肯定能看到一部分看上去就不像病人的人，要么包里塞得鼓鼓的，要么手中拿着报纸遮掩。”

　　部分医生开口要钱

　　小李说，有的医生很在乎回扣，有的则是抱无所谓态度，也有个别医生很正直。遗憾的是，据小李说，小冯做了这么多年的药，在二院只遇到一位正直的医生，这位医生每次为病人选择药品时只会看疗效和价格，要是有的医生不管病人情况为了回扣乱用药，她也会站出来反对。对于家庭贫困的患者，这位医生还会自己掏钱给病人买药。

　　虽然医生是医药代表的“衣食父母”，小冯对于部分太吼的医生还是很看不惯。有的医生每次都会问病人带了多少钱，不管病情是否需要，都是量钱开药，连做医药代表的小冯都看不下去。

　　有时单靠回扣还不够

　　多年前他们才开始做熊胆胶囊时，医院同类药品只有4种，而且其中两种还是面临淘汰的品种，但是现在竞争激烈多了，同类品种有十几个，这就逼得医生要选择，医药代表们的公关也就难免了。”据小李透露，就拿南京市第二医院的医生来说，每个人手上都有10—15个常用药，同类品种就有两三家，而医生到底选哪种药品，单单回扣是不够的，“医药代表一般会与医生处感情。南京有医院使用的一种熊胆胶囊同类药的医药代表，每周为男医生安排固定节目———到离南京不远的

　　药价虚高给回扣空间

　　虽然每开一盒药私下就要分给医生总共5元钱，但是，小李说：“这样每盒还能有10元钱的利润。”据了解，0.25克×24粒每盒的熊胆胶囊二院目前的零售价是33.2元，而其中代理商和医生分割掉的利润已有15元。小李透露，该药从厂家拿的实际进价是10元多一点，给医药公司的价格是29元，医药公司再从中赚至少2个点，转手给医院。不过，小李指出，这些价格都是他们私下谈的价格，表面上药厂都会定一个冠冕堂皇的出厂价、批发价和建议零售价，既可以顺利通过物价部门的审批，看上去又好像各家都没挣多少，其实其中厂方定的出厂价、批发价要比实际给的价格高得多，就是这一虚高定价，给流通环节创造了给医生回扣的空间。

　　小李告诉记者，其实熊胆胶囊在同类药品中还是成本较高的了，另外一种同类药品，虽然零售价和熊胆胶囊差不多，但是其成本更低，只要几元钱。

　　回扣揭开冰山一角

　　药品回扣这一直接加重老百姓看病支出的顽疾“久治不愈”一直保持着神秘。今天晨报刊登的南京市第二医院涉嫌开药拿回扣之事到真正水落石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们坚信，这个调查和结论一定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因为，被举报人提及的单位一定会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二院的病人关注，有南京的市民关注，我们有理由相信水落石出是迟早的事。

　　此次晨报接到的药品回扣举报只涉及熊胆胶囊一种药品，且用医院领导的话说，是一种用量不大、价格也不高且不容易引起重视的药品。但是，谁能保证更多的其他药品的清白呢？举报者小李称，医生手上的常用药有10-15种，也就是说，一个开药拿回扣的医生，其每月的隐性收入就可能在万元以上。

　　我们常常说，是这些年

　　相关专题：南京晨报聚焦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