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个要饭的还是个艺术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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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25日16:40 三联生活周刊 | |||||||||
◎王小峰 大概现在三四十岁的人都知道张帝这个名字,他是一个比邓丽君、刘文正还早进入中国内地的台湾歌手,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成为影响内地流行音乐的人物,因为他的演唱方式,在当时被扣上了一顶“流氓歌手”的帽子,他唱的歌曲也成了“流氓歌曲”。二十多年后,张帝已经成了“老流氓”,2003年10月,张帝终于回到内地,举办了一场个人演唱会,
张帝由于创造了一种与众不同并且没有后人能模仿的表演方式而享誉全球华语地区,这种表演在全世界也是独一无二,那就是他的演唱常常以即兴回答观众的提问来完成的。在舞台上,不管观众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他都能马上以歌声来回答。最令他骄傲的是,39年来,他这种表演方式从未失过手。因此,除了我们记忆中的“流氓歌手”之外,他还有一个“急智歌王”的头衔。 人们可能不知道,他在台湾地区甚至全世界华人地区的走红程度比任何一个华人歌手都要高,他至今保持着一年演出2500场的纪录。 上次演唱会,从上座率来看,不算成功,因为只有五成。但是这次张帝对他在中秋节的演唱会非常有信心,因为他从来都知道,人们是需要欢乐的。这次,他又请来自己的老朋友凌峰作为他的演出嘉宾,两个丑男人在一起,能把演出搞成什么样子?凌峰说:“把我的照片贴在门外可以避邪,把张帝的照片贴在床头可以避孕。”这次采访,两个老头就像两个老顽童。 提起上一次演唱会,张帝说:“上次演出像是家人相聚,观众的热情和反应给了我好大安慰,不但我的歌被接受了,而且我的人被接受了。我是在1978年左右进到内地的,中间间隔了有二三十年,这期间我也没有活动,也没有宣传,也没有回来走动,那时候听我的歌的朋友都有三四十岁了,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没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所以我能够在这样的状况下举办个人演唱会,靠的是在某个年龄层下一些爱护我的人,还有这么多的上座率,对我来说已经非常安慰了。”凌峰告诉记者,在张帝最巅峰时期,不管多大的演出场地,都没有虚座。他相信,只要观众看过张帝的演出,就会上瘾。 现在的娱乐都缺少欢乐,而张帝三十多年一直受欢迎的主要原因就是他能够给观众带来欢乐,而且是发自肺腑的欢乐。如果说三十多年前人们称他是“流氓歌手”是出于对他的误解,那么今天人们再去看张帝演出则是难得的一次欢乐,相声、小品等曾经给人们带来欢笑的艺术形式如今都走向衰落,人们很难能从现在的娱乐中寻找到真正的欢乐,但是还有张帝。所以,采访中,张帝讲得更多的不是他怎么唱歌,而是如何把欢乐带给人们。 凌峰说:“在60年代末期,突然有个人有了这样的唱法,刚开始有点像音乐剧,用歌演一出小品,歌词比较浅显,比如‘张帝找阿春系列’,所以当时在以本省人消费为主的酒店,张帝一炮而红,以后就开始蔓延,看张帝等于看欢乐,在那个压抑的时代,大家都要释放,在缺少欢乐的时代,就弥足珍贵了。张帝的表演不套路化,为什么他那么持久?后来又变成一种急智问答,变成台上台下互动,互动在过去是没有的,通常中国人都是静静地在看表演,台上表演的是疯子,台下的是傻子,开启互动的就是他,所以让观众有参与感,欢乐加上参与感,它可以和新闻连接在一起,张帝可以把最新的新闻变成歌回答出来,所以他一直是有新的话题的。相声走到末路是因为它没有新的话题。” 张帝说:“真诚。同样的话、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表演,不同的人,产生不同的效果。真感情好文章,在台上到底是用心在唱还是用嘴在唱?今天我能跟观众结合在一起,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我对他们的那分诚意。从一开场,短短的几句话,就能把我们的隔阂化解。我到现在也是,不管多大的演出剧场,我都觉得是一个家庭,一家人在一起开玩笑聊天、逗乐子、没有拘束、不分大小、放开了玩。我能把现场发生的任何事情立刻化为歌词,再加上一点包袱,让大家同欢共乐。我到今天还能站在舞台上跟大家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有这个方向。” 那么,张帝是怎么成为一个急智歌手的呢?他回忆说:“我原来唱英文歌,当时在台湾最大的夜总会唱歌,有一次唱完,台下有人说听不懂,非要让我唱一首他们点的歌,可这首歌的调我知道,歌词我一句都不知道,就在这时,老板递上来一个纸条,让我通知大家没带身份证的人在午夜12点以前都回家,结果我干脆就把它唱了出来,结果全场轰动。”后来张帝觉得这种表演方式很好玩,便逐渐摸索出一套独特的演唱方式,用即兴问答的方式把歌唱出来。 后来,张帝就特别喜欢在演出中听到观众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越难他越高兴。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从未失过手被观众干在台上呢?他说,我必须什么都知道才行。上次采访他,他说每天要看很多报纸,了解世界上发生的大事小事,这次,他又带来了一台电脑,由于酒店上网出现了点问题,让这个老头有点不安,在和人聊天的时候,他尽可能能从中获取更多的信息,这样,他在演出中随时就可能把这些信息变成包袱抖给观众。“我面对的观众都是现代的产物,你怎么跟他谈上古的事物。什么观众都有,我什么信息都得接受。”张帝说。 “表演一定要了解人性,不然没法表演。”张帝说,“观众到底需要什么,他喜欢什么,在这时候你该说什么,一个动作,一句话,在那一秒,你用上了,它就是个绝妙的包袱,过了一秒钟,做出来就是个累赘。所以说,整场演出最重要的是及时反应,抓住这一点,就可以发挥的无限大。我把自己说得高一点,我觉得我的表演已经升华了,我已经不受任何时空、人的影响了。我觉得包袱这个东西,俯首皆是,在任何环境里面都有包袱,在封建的环境里有封建的包袱,在开放的环境里有开放的包袱。我在你给我的尺度内把你逗笑了不就成了嘛。你是个人是不是?你有没有笑的神经?可是关于我有什么方法让你笑,对不起,我想不出来。还有人们只要听到他想听的话,当你说出一句话来,他怎么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就行了。他这种快乐是无形的快乐,是让他本人被认同,让他的思想被认可,让他的感觉被附和。如果你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他有声的笑和无声的笑,都是我能做到的。” 张帝说不清怎么才能把观众逗乐,因为每次演出都不一样,每次提问的观众也不一样,问题也不一样,他只能随机应变,能做到这一步,全凭着经验。他说:“很多东西都模式化了,一个东西都变成固定的模式,那个笑料已经跳不开这个圈子了,笑料的极限在这儿呢。但是我突破了,我突破了模式化,我的每一次表演,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模式,而我在从模式中变化出不同的东西出来。”凌峰说:“经验这东西说不清楚的,比如说,他到过很多地方,演出要么三五天,要么十天,一年最多也就休息三五天。他接触不同的观众和风土人情,这些经验他已经都内化了,如果让他自己说,是说不出来的。其实他就像动物的保护色一样,他到了一个新环境,就立刻适应那种环境了,这就是经验,很多经验他并没有把它学理化,而是长期的积累、提炼,摸清楚了其中的规律。”张帝说:“人最大的享受就是你被看到了,被尊重了。你不但被我看到了,也被大家看到了。这是个家庭式的演出,只要台下有一个人讲话,台下所有的人都会感觉到是他自己在讲话。当我回答这个观众的时候,所有的观众都认为在回答他们,这个很好玩。一个家庭,分两边,在斗嘴,我一个人,他们派一个代表出来跟我斗嘴。当我把那个代表给整了,台下乐,代表把我整了,台下更乐。最后,大家都乐。” 有人开始研究张帝的表演艺术,可是他的这门艺术到底算什么呢?歌曲?小品?脱口秀?机智问答?都是,又都不是。“歌曲是我传达的工具,话语都是新的。到今天为止,我的表演方式,我都不知道什么派别,我都没法开宗立派。我到底是个要饭的还是个艺术家?我到今天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舞台多漂亮,只要张帝一上台,观众就看不到舞台了。但现实中,张帝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头,在机场接他的人经常找不到他,他就像门口修车的老大爷。有一次,张帝去人民大会堂参加一场募捐演出,他穿着朴实,一进门就给拦住了。好不容易混到后台,又被各路明星给淹没了,到他出场了,催场的人找不到他了,后来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张帝。张帝在台上把人唱哭了,演出后,一群记者一直追到他住的酒店,问他当时唱的那几句歌词,他说,真的记不起来了,是当时编的。 张帝说:“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大腕。”凌峰说:“他骨子里也从来没有承认过谁有多大腕。”在上次采访中,张帝谈到娱乐圈时说:“现在的艺人我好羡慕他们,昨天还不知道,今天就大红大紫了。可是,我一转身,他又不见了。好奇怪,他们跟魂一样。他哪出来的,打哪走的我都不知道,我看着很多人都在我面前走过去,很不幸,我还在这儿,这样从我面前经过的人已经成千上万了。” 张帝唱过一首歌叫《小丑》,一个老艺人,表演了一辈子,把自己当作小丑,给别人带来欢乐。他说:“我这一辈子就是玩过来的。在我心里,对人生的感悟有四个字:感动、感恩。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事情让我感动,没有任何人欠我什么,也没有任何人该给我什么东西,我面对的任何事物只有两个字:感恩。”凌峰对他说:“欢笑这东西是没有年龄的,你是历史上很难提炼出来的稀有品种。”- 相关专题:三联生活周刊 声明:本稿件为《三联生活周刊》独家提供新浪网,如需转载请与《三联生活周刊》或新浪网联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