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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痛哭一场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9月21日15:35 南方人物周刊

  甘甜

  大半年前,我们家斜对过有个新生儿,特别爱哭。不知什么缘故,总是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哭叫。我那时和现在一样,上夜班,白天睡觉。常常八九点钟就被那个孩子哭醒了,恨得牙痒痒。

  这孩子哭着哭着长大了,没声儿了,清静了。现在有时走过院子里,看到那一大堆乱跑的孩子,偶尔会猜一猜哪个曾是那个烦人的夜哭郎。但他们都笑嘻嘻的,没有一个留下痛哭过度的痕迹。有时候自省,觉得当初我对那小孩子的气愤里头,也有一种嫉妒:他,一个刚来到世上的小屁孩,什么苦头都还没尝过,凭什么就这样理直气壮地鬼哭狼嚎;而我,一个累得牛死的大人,被他毫无理由地吵得觉都睡不成,甚至都不能抗议一声。

  我很少见到成年人毫不设防地对着别人泪流满面。就像有的女人要定期洗肠排毒一样,我经常有大哭一场的冲动。但家里到处都是人,丈夫、父母、姐妹,躲

卫生间里都哭得心惊肉跳、忍气吞声,出来之前还得小心打点浮肿的眼泡;外面也到处都是人,也许你开始哭的时候没有人,哭着哭着人就出现了,并且问来问去,问得你不想哭,只想骂;小说里的主人公常常是驱车到荒野去哭,照我的经验,从广州驱车到无人的荒野,车程通常在一小时以上,如果有那份精神开车,就不必痛哭了。

  有一个场合成人们天经地义可以痛哭失声,那就是葬礼。在农村,妇女是葬礼上嚎哭的主力军。她们先是哭死者,没多久就会借题发挥,哭起自己的事和自己的人,哭得肝肠寸断,要去撞棺材板。农村妇女没有全部自杀,葬礼有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城市的葬礼是克制的、有礼貌的,只有少数至情至性、哀至深痛至切者才会不顾形象、捶胸顿足。

  我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集体痛哭。有一年陪一个女友去做人流,完了她慢慢地挪出来,上床休息。这时,墙角一个独自卧着的女孩发出一声呜咽,然后是几声忍不住的抽泣。一个护士走过门口,说:哭什么,哭就不痛了?结果,就像接到命令一样,所有女孩,有人陪没人陪的,都相继呜咽起来,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发展成集体性痛哭。我也在其中。真的,这么多年,我只知道那个地方——某大医院的人流诊室,曾有一群成人肆无忌惮地大声痛哭过。

  24岁的恩格斯

  刘天昭

  因为贫民窟和矿工的话题,有人跟我提到了一本著名的书,《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刚好办公室里有个实习生,我就请他帮我从大学的图书馆里借了出来。小同学从书包里拿出这书的时候,手的动作相当轻,他说,总觉得一碰就要碎了,太旧了。这本书已经40年没人借过了。我把书翻到最后一页,在那个小牛皮纸袋子里插着一张借书卡。卡上只有一行,上面分栏写着,“尹朝,65.4.3借,4.13还”。

  40年前,广州,一个叫尹朝的大学生。

  虽然被讥讽为搞行为艺术,我却一字一句地把这本书看完了。它比我本来想象的要流畅好读,而且确实有特别多东西看着似曾相识,心惊肉跳。恩格斯像写纪实文学一样,很有耐心、很清楚、很有条理地,描述了那些街道、工厂、机器、房屋,还有那些食物、衣服、职业病、死亡。那些凄惨的命运。

  160年前,英国,24岁的恩格斯。

  我自己24岁的时候,刚好也在英国。有一天一个从台湾来的同学,兴冲冲地跟我说,你知道吗,在大英博物馆,专门保留了马克思当年坐过的座位呢!他就是在那里写下了《资本论》。我说我知道啊,据说他在那里不停移动双脚,还磨出了“马克思的脚印”呢。

  我们接着就谈起了马克思主义。这个台湾女同学和很多资本主义世界的知识青年一样,有一点左派,非常喜欢本雅明。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和认知,有很大的差别。争论之间我突然就非常沮丧。还有一点悲愤。我跟她说可能矫枉过正是我的命运,我跟她说我确实有一些情绪上的障碍难以克服。

  女同学很敏感,她说天黑了,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那是冬天的傍晚时分,街上人很少,路灯底下我们俩的影子非常黑。中餐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华语新闻,里面讲到中日贸易摩擦,日本拒绝中国山东生产的大葱。画面上一个中国葱农用山东方言讲,损失很大,白白辛苦一年,欠了很多债。

  我转头看我的台湾同学,她也正看着电视里那中国农民辛苦的脸。我的悲愤一下子就都化了: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不一样,但是我们的马克思主义良心,却是一模一样的。我的台湾同学和我一样大,那时候她也刚好24岁。

  多年前的学友

  陈晓守

  小蒋突然提起我的大学往事,提起被警察击毙的那个学生,他还清楚地记得一些细节。

  那个被警察击毙的学生念图书情报系,92级,专科。93级新生暑期军训时,他仍滞留校园,举止神秘。

  一天夜里,一个黑影潜入外语系女生寝室。白天军训疲惫不堪,晚上女生们早早睡了,窗户开着。黑影掀开靠窗一张下铺的蚊帐挨向女孩。被非礼的女生惊醒,拼命挣扎。黑影翻窗而逃。

  没人知道黑影是谁。人们想起不久前女生楼失盗内衣裤,便归为一人所为。学校派出所立案侦查——学生们嘲笑:凭那几个合同民警的三脚猫,永远是一桩悬案。

  但那个学生偏成全三脚猫们。一种说法是他害怕被查出,翻进学生处查找自己的档案,然后就地焚毁。烟雾引来了老师,当即报案。当天校园上演亡命天涯。外号“小蜻蜓”的民警,趿着两片拖鞋执枪追捕,说是来不及换。正常状态下比试1500米,那学生落“小蜻蜓”一两圈不会有问题,彼时乱了阵脚,竟甩不开。渐渐跑至田径场墙根。一旦穿过那边的侧门,往密林里一钻,再追捕就难了。跑动中“小蜻蜓”举起了枪,朝着那学生喊:站倒起(站住),再跑开枪了!那学生没停。啪,“小蜻蜓”朝天鸣了一枪,学生一个踉跄,还是往侧门撞去。第二枪“小蜻蜓”就对准了他。据说“小蜻蜓”枪法奇差,但那天,这颗子弹正中我这位校友的后心。小蜻蜓事后说,“那小子在地上抽了两下,就死了。”

  十多天后开学,省委机关报刊出长篇通讯《校园魔影覆灭记》。我是那天才知道我这位死去校友的更多经历的。报上说,女生楼失窃的内衣裤在他宿舍里被发现。那个学生,此前曾就读某地区师专,因在学校猥亵女生被开除,后又回家发愤,高考后成为我校友。报纸列举他的种种恶行,这名不到20岁的学生被写成了江湖淫贼。

  后来,“小蜻蜓”转正,提干,调资,晋升。

  小蒋当年尚幼,住在我们校园。他的邻居教师们提起这事时都说,作孽啊,一个学生能坏到哪里,至于打死吗?小蒋当年判断不出其中是非,十余年后再与我忆起,说警察开枪时怎么那么确定那人就是“校园魔影”?那人手无寸铁,何至于当场击毙?其后的司法程序,为何草草了结而不追究程序正义?

  当时我们有过诸多疑问,但印象中无人站出质疑。12年后的现在,突然想起我那死去的学友,不知他的坟头,可有花开。

  圈地在大学

  龙姑娘

  如果要用几个主题词来概括我的大学生活,那么“占位”肯定会是其中一个。动物们留下自己的气味来圈定地盘,清初旗人用小旗子在田地上圈地。霸占的方式任物种进化时代变迁都没有实质性改变:在教室里,巡走一遍,看准桌子把书本一甩,占位也就成了。

  用来占位的书通常都是用过的教材,或者入学时发的《大学生安全知识手册》,反正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翻而且别人也不会有兴趣看的书。心细者在封面大书“××占位”。这“××”几字,除了各位看官想当然的“自习”之外,我使用得最多的倒是“电影”。大学校园到处是廉价的精神食粮,每逢周末夜晚,各种学生社团纷纷租借有电教设备的教室。海报一出,就该相约好友,准备书本,于夜幕降临之前策马前往,干净利落圈下地来。然后就可以悠哉游哉打水、晚饭、沐浴更衣,抱上两大袋爆米花,慢慢踱去自己那一亩三分。

  占这种位子的诀窍在于,你要根据电影的热门程度来估算去占位的时间,电影越热门,占位越要早;放映教室的大小也是重要参数,严重影响着你能否霸占到能见度高的山头。

  在教室里占位不是为了自习,在饭堂里据席你也别当是为了吃饭。学校所在的城市素来享有“火炉”之美誉,夏末考试正赶上气温飙升。勤奋的不勤奋的学生都忙着自习冲刺,无奈教室里宿舍里风扇鼓吹的只是热浪,除了图书馆,大家不约而同就瞄准了第二个有空调的地方。

  那些一个学期吃不了一次早餐的人,也和其他人一样起个大早,抱着书本笔记来“济济一堂”。偌大的饭堂还没开始供应早餐,已经成了开放式大自习教室。然而在历史记忆、现时环境的暗示之下,很多同志重新意识到这本是进食之地。他们开始捧起西瓜,拎起汽水,嗑起瓜子,呼朋唤友,大快朵颐,翻书声湮没在咀嚼声中。一天自习下来,肚子里毫不含糊,脑子里决不清楚。

  第二天,大家继续来,早早来。

  圈地运动激烈之时,在宿舍里也要占位,那当然是为看电视。2002年日韩

世界杯就在我们宿舍live上演。我睡的上铺成了看球绝好的 “楼上雅座”,女生们纷纷找我口头占位,晚了的那几个,我只好答复:“今日客满,明日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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