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抗战纪念馆：不应忘却的纪念

　　1942年4月17日，菲律宾义山，中国驻菲律宾总领事杨光生转过身，撕去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面对日本侵略者行刑的枪口。枪响了，但杨光生没有倒下。日本兵被他的气势震服，居然没有打中。当日本兵再次举起枪的时候，杨光生用右手指着心脏的位置说：“瞄准了，朝这打。”

　　53年后的今天，当烈士后人为记者再次描述这一刻时，讲者热泪盈眶，听者热血沸

腾。

　　和杨光生一起被日寇杀害的还有，中华民国驻菲律宾使节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萧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和驻山打根使节卓还来。

　　九位外交使节牺牲后，先后被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烈士称号，成为历史上少有的双料烈士。在他们之前，只有张治中将军享有这一殊荣。

　　在烈士纪念馆所在的南京，记者的采访是从艰难到几乎绝望的寻找开始的。

　　查号台查不到纪念馆的电话。街面上，从60多岁的老人到20多岁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知道九烈士纪念馆在什么地方。在离纪念馆不到一公里的菊花台地区，大街小巷四处乱转的

　　是谁献上了这缕哀思？记者多方打听，终于联系上了南京市文物局副局长杨新华、雨花区文化局副局长孙辰和朱少屏烈士的孙子朱正心。于是，一段曾经壮烈，继而冷酷，再度辉煌，如今归于平淡的历史展现在记者眼前。

　　1941年，日军突袭珍珠港后，菲律宾首府马尼拉陷入包围之中。美国远东军司令麦克阿瑟宣布马尼拉为不设防城市。日军一登陆，目光焦点便集中到南京政府驻菲律宾领事馆上，扣押了杨光生、朱少屏等7位外交使节，当时领事姚竹修正好出外办事，躲过了日本人的扣押。当他办事回来，听说同事全部被扣，他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径直赶往扣押地点向总领事杨光生报告.

　　日军扣押8位使节后，提出了三项条件：脱离南京政府，承认汪精卫政府；组织华侨向日军捐献2400万菲币军费；保持和菲律宾亲日华侨的联系。三项条件被使节门全部拒绝，随后日军将使节们关进圣地亚哥炮台的水牢。朱少屏烈士长孙朱正心：“关到炮台，下面是监狱，涨潮的时候水就进来了。”

　　朱正心说，其实，8位外交使节有三次脱险机会。第一次是麦克阿瑟撤退的时候，已经在飞机上预留了座位，希望使节门能同机撤退。考虑到没有接到南京政府的命令，菲律宾仍然有大量侨民没有撤离，使节门谢绝了麦克阿瑟的好意。第二次第三次是在关押期间，当地的侨民依然有办法让他们逃脱。朱正心：“当时他们说，我们走了，你们就要倒霉，日本人一定会追查，华侨就要遭罪了。”

　　1942年4月17日下午1点30分，日本侵略者弃国际公法与不顾，悍然杀害8位外交使节。地点选择在偏僻的义山草丛，方式为秘密处决。从事九烈士研究多年的南京文物局副局长杨新华说：“秘密杀害，先挖了个坑，然后8个人站在坑前，从背后开枪，杨光生非常高大，第一枪没有打到。然后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心脏说，朝这打。”

　　残暴而奸诈的日本兵在九烈士倒下后，又用刺刀一阵乱捅，最后用土掩埋，掩埋时将面部留在外面，倒上

　　继菲律宾8位使节遇害后，1945年7月6号凌晨，日军又枪杀了中国驻山打根使节卓还来。这9位抗战期间在外邦殉难的使节，史称九烈士。

　　1947年，4月17日，九烈士遗骸迁往南京中华门外菊花台安葬，国民政府举办了盛大的国葬仪式，并改菊花台公园为忠烈公园。或许，九烈士早就知道总有魂归故里的一天，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之后的几十年里，他们的陵墓被炸毁，他们的子孙蒙受不白之冤，甚至连祖辈的姓名都不敢提及。

　　朱少屏烈士的长孙朱正心今年已经64岁，在他记忆中，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不再给祖父上坟了。文革开始后，他们受到了非人的对待，朱正心说，人前绝对不敢说祖父是谁。就像自己的祖父曾经是罪犯一样，绝对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最让烈士亲属寒心的是，连九烈士的墓地都被红卫兵炸毁了。老人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记者抬头的一瞬间，发现他已是泪流满面。“亲人的坟被毁了。。。。。我说的很难受，这些家属有的要入党不能，有的要提干不能。”

　　尽管烈士墓地被炸，亲属悲愤难平。但他们还是如祖辈般以赤子之心回报自己的国家。尤其是很多旅居海外的烈士亲属，都竭尽所能的为新中国提供各种帮助。卓还来烈士的夫人长期在联合国秘书处工作，中国第一任驻联合国大使黄华当时对联合国很多情况都不熟悉，都是卓还来的夫人给予帮助。她到中国后，周恩来总理多次宴请她，尽管如此，她从来就没有提到去丈夫墓地看看，更不敢说国内还有一个女儿卓以佳。和老夫人保持多年联系的南京文物局副局长杨新华说，“最感动的我的是卓以佳，当时我对她说，你能不能把你父亲的一些事情写下来。她听了我的问话，足足哭了5分钟，没有说出话来，他说解放这么多年，没有人提过我父亲，你是第一个。”

　　然而这个第一却不是那么好当的。由于文革的破坏，当时对九烈士已经没有了文字记载，只有住在陵墓旁边的老人知道，这些人是在南洋被日本人杀害的，死得非常英勇。当时，杨新华刚刚从学校分配到雨花区文化局。为了收集到足够的资料，他开始满世界的找烈士亲属，因为当时这些亲属大多在海外，所以只能通过书信来联系。每当杨新华为收集九烈士资料到办公室复印的时候，都会有人当面或背面的说，杨新华对

　　在一批有识之士的努力下，1982年，炸毁的九烈士墓恢复一新。1985年秋天，由区文化局出面，组织了一次小规模祭扫烈士墓的活动。《南京日报》发了豆腐块大小的一篇消息。然而这豆腐块的重量在海外却不亚于千钧巨石，掀起狂波巨澜。这个活动的照片在美国一家华文报纸上用半个版面登了出来，然后美国不同城市的烈士家属拿着这个报纸到了纽约，抱头痛哭。他们说中国变了，变得正视历史，正视现实了。”

　　1987年，离原国民政府国葬九烈士整整40年后，南京各界人士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全国政协办公厅、中共中央统战部分别在烈士墓前敬现花圈。198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授予九位原国民政府外交使节烈士称号。

　　2005年4月16号，当记者结束采访，一些问题纠缠着记者无法解脱。九烈士壮举气壮山河，为何其子孙在相当长时间内却因此倍受迫害？杨新华等人为了还历史一个本来面目为何屡遭冷眼？九烈士墓两度辉煌后如今为何再度冷清？我们的民族到底是缺少创造历史的烈士还是缺少勇于记录历史的英雄？(记者 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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