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雷锋朱学恒

　　本报记者 马昌博

　　当台上的义工代表大声称他为“我们的老大”时，旁边的朱学恒开心地笑了。他飞快地做了个鬼脸，吐出舌头，然后又飞快地像小学生一样把右手背过去，恢复了原先的一本正经。

　　这是北京嘉里中心二楼的一个宴会厅，一个周五的晚上，朱学恒正为推广他的开放式课程计划(OOPS)举行派对——这是一个在全球招募义工，把世界一流大学在网上的上千门课程资料翻译成中文并免费共享的庞大计划。朱学恒是这个计划的发起者。

　　“创作共享，天下为公”，朱学恒高举手臂说，“这是2000多年前孔子就提出的精神。”

　　“可能是我太傻了，所以我不觉得不可能”，朱学恒说。

　　一个天方夜潭

　　“如果你愿意，就加入我们；如果不愿意，就使用它。”这是朱学恒为开放式课程计划写的广告语。

　　他很骄傲于自己身后的1600名义工，这是一个硕士学历占到50%的团队。“1600人”让朱学恒很感慨，因为最开始整个计划包括朱学恒在内只有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两个白痴”。

　　那是2003年9月，正在TVBS做主持人的朱学恒在一本科技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描述一名学生如何利用麻省理工学院在网上的公开课程进行自修。麻省理工学院从2002年9月30日开始，陆续将两千多门课程的教学资料放在网络上，以开放授权的方式供全世界的人免费使用，随后剑桥大学、早稻田大学也开始在网络上公开其课程资料。

　　看到这篇文章的朱学恒兴奋不已，在当天下午的节目中就谈到了这一话题。然而，半年后他发现根本没有机构翻译这些课程。当时他时间正富余，又不用为生计发愁。“我就想，那好吧，没人做我来做好了。”

　　朱学恒开始翻译这些课程，他找了一个朋友建了专门的网站，翻译完了就贴上去。就这样边译边贴，大概三个月后，他终于意识到单靠自己几乎要翻译一辈子。

　　他开始四处贴宣传资料，发邮件请别人帮忙，不过响应的人不多。“很多人说肯定有什么地方是骗钱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笨蛋做免费的事让人家用。”

　　事实上包括麻省理工学院都不相信这个计划，面对这个台湾青年的古怪想法，麻省理工学院甚至要求朱学恒提供相关的媒体报道，来证明他不是胡说八道。“我照办了，他们还是不信。我说，没关系，我们先来做做看。”

　　义工规模在慢慢扩大，“很多人发现好像也没有汇款账户什么的，不像骗子。”从2人扩大到50多人，然后是500多人。

　　因为网站没有服务器，朱学恒就偷偷地借用母校台湾中央大学的服务器，不久被发现，他只好找老校长刘兆汉说情。“想法很好”，老校长说，“但真的能做到吗？”中央大学又送了他一台服务器，此后台湾元智大学、香港城市大学等机构相继向OOPS计划赠送了服务器。

　　随后的进展有点出人意料：从2004年2月计划启动到现在，OOPS的成员已遍布十几个国家。有60门课程全部译完，320门课程部分上线，1010门课程正在编译，每个月的使用者达12万以上。

　　一译成名

　　“我是个任性的人，我走的道路一直很古怪。”朱学恒说。他笑称这是自己“第二次出风头”，第一次是4年前，26岁的朱学恒因为翻译《魔戒》而拿了3000万新台币版税(约合人民币700万)，“一译成名”。

　　2000年，美国开始拍摄《魔戒》，台湾联经出版社准备重新出版这本书，他们曾在1997年出版过《魔戒》，但因为翻译较差，4年只卖了3000本。

　　刚刚从台湾奥美公关公司辞职的朱学恒申请做再版译者。他大学时就曾翻译过《龙枪编年史》等多部奇幻小说，事实上，“奇幻”这个词也是他在为某游戏杂志写专栏时想出来的。

　　他跑去跟出版社申请，把自己之前翻译的奇幻小说送给人家看。出版社很犹豫，“他们觉得我履历太怪，电机系毕业，到公关公司工作，现在居然又想翻译这部文学名著”。

　　一心要“拿下”的朱学恒赶紧给出版社做了一个策划，告诉人家怎么行销，怎么写新闻稿，并保证自己会在全台湾做宣传演讲。对方还是不乐意。

　　他说，那好吧，我跟你们签一个合约，如果每本书卖不到1万本以上的话，我就一毛钱不拿，让你们不赚钱也不会亏本。出版社终于答应了，期限是9个月翻译完120万字。

　　如愿以偿的朱学恒开始了“炼狱般的9个月”。按照进度他每天至少要翻译4000字。他把小说放大成A4纸，用夹子夹好，“翻译一张撕一张，每撕一张就少一张。撕的时候很有快感”。

　　他制定了从早晨6点到晚上10点的严格作息时间表，“我甚至不能承担任何生病的可能。”

　　“翻译到最后我甚至可以不用看屏幕就直接在电脑上打字了。”最疯狂的时候他一天能翻译3万字，“看一看想一想都来不及”。“我怕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没感觉了。”9个月后交稿的朱学恒瘦了20公斤。

　　出版社仍旧不看好这本书，首次印刷时只印了9900本，而且把首发仪式选在一个寒冷的凌晨。但当天晚上购书者大排长龙，《魔戒》随后上了热门排行榜。最后的销售成绩是一套四本书总共卖出80万册，出版社赚了上亿新台币，朱学恒也成了千万富翁。

　　出风头是件很无奈的事

　　打游戏是朱学恒少年时代惟一的爱好，后来他给游戏杂志写文章，从初中写到高中，一直做到特约编辑，稿费是一个字1.8新台币，比《中国时报》都高。

　　考入中央大学电机系后，他进辩论社做了一年多的社长，明白了所有辩论“无法说服别人，只能打动别人”。

　　大三的时候，行事张扬的电机系学生主席朱学恒不断和学校各个部门发生冲突，甚至提出要改校歌的配乐为交响乐，最后居然真地从学校弄到了一笔资金，请到了台湾最好的交响乐团。

　　他还不罢休，又跟校长死磨烂打，说服学校第一次在商业刊物上刊登招生广告。他最得意的则是改变了中央大学的毕业典礼，“说服学校增加了彩带，烟火和毕业舞会，还有一大群学妹热烈欢送。”

　　“我喜欢在背后谋划，不喜欢站到前面。”他说。这个喜欢谋划的人现在在为如何运作这个1600人的团队思考：他采取“领养”的办法，让义工选择自己专长的部分进行翻译，如果某个义工坚持不下去了，别人可以继续接棒。翻译好的东西会有义务编辑进行审订，改正错误。事实上整个系统是开放的，读者也可以挑错。

　　整个计划的花费都由朱学恒负担，按照预算，到明年年底，他靠翻译《魔戒》拿到的所有版税就会全部花完。“计划会暂停，我们能翻译多少就是多少。”

　　他说自己不喜欢总站在媒体前面，但“媒体需要这个计划有个英雄，而且我一个人的故事总比1600个人的故事好写”。

　　他感慨：“出风头是件很无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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