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警惕新城扩张制造新贫困人群

　　老枪/文

　　观察一座城市的成长，很多时候，可以从解剖一个细胞着手。

　　龙溪镇，就是这样一个细胞。

　　放眼龙溪镇由一个农业合作社演变为重庆之北最大城市组团的二十年变迁，我们差不多可以从中观察到中国任何一座 城市在其扩张过程中划出的全部轨迹。

　　记得十多年前，当时龙溪地区还没有以龙湖花园为首的高档楼盘进驻，但却诞生了重庆直辖之前最具规模的人居新城 ——加州花园。为了祝贺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样板楼盘横空出世，重庆作协主席黄济人曾应邀题词：衣冠北渡。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早于很多地产商和媒体界人士，黄济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号：重庆主城的重心，开始 北移。

　　北移的结果是，原江北县变成了渝北区，由渝北区又“割据”出了北部新区、经开区以及包括空港开发区在内的大大 小小的工业园区。

　　曾经有一度，借着重庆直辖的豪气，北部新区的

　　正是在上述概念的带动下，沿龙溪镇辖区周围，才聚集了全市最多的高档楼盘。与此同时，随着最后一块农田的消失 ，龙溪镇也“转制”成了龙溪街道。

　　这时候，一连串的问题开始凸显——建设重庆浦东的城市定位不再被媒体提及，几大开发区内工业企业的“孵化”远 远没有形成规模效应，而在重庆中央商务区的规划正式启动之后，建设北部金融商务区的构想也自然流产——由此，一个在城 市急速扩张的进程中被人漠视的问题突然变得有些触目惊心起来：因

　　那些在洗脚离田后百分之百转为街道居民的原龙溪镇村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呼吸空间早已被四周众多拔地而起的 “高尚社区”所合围，而生活在华厦夹缝之中的自己既无田可种，也无业可就。于是乎，充满村野之气的龙溪镇在数十年内凭 借“自力更生”的劲头，挤眉弄眼、羞羞答答地发展成为“重庆最大的足浴中心”——因此被某些道德人士恶贬为“重庆人的 下水道”，便成了一种“别无选择”的选择。而龙溪人“洗脚进城，进城洗脚”的尴尬，就有了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如今，当重庆男人用猥亵的语气谈到龙溪镇的时候，却很少有人想到，那一盏盏在夜色中向路人抛去暧昧眼波的大红 灯笼，其实正像这座卫星城在重庆发展战略的调整中、被人一次次忽略后失措的眼神。

　　随着渝北区政府重新提出将龙溪老城区打造成现代服务业中心的战略构想，我们相信，由地产

　　一个地区的发展繁荣，不能只考虑开发商的利益，也不能只考虑地方政府短时间内财政税收的增量，甚至也不能只考 虑以购房者为主的城市新主流人群的安居；还必须考虑当地原有居民构成的多样性，考虑到包括洗脚离田的农转非人员、老城 镇拆迁户、滞留城市的建筑业农民工、一辈子居住在国企厂区却因企业地皮被拍卖而栖无定所的下岗人员……等等在内的不同 人群生存环境的可持续发展，考虑到不同社群的成员不会因公共资源向财富人群的明显倾斜，而造成社会的过度分化。

　　在中国新一轮的扩城运动中，我们有必要汲取巴西的教训。当年，作为一件空前绝后的天才作品，巴西共和国的新首 都巴西利亚被设计得仿佛一个人间乌托邦。不过，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没想到，开发商所征召的一百万建筑工人在新首都建成后 ，全部留下来，成了城市新居民——可怕的是，巴西利亚市政当局在城市规划中，根本就没有考虑他们的存在，更没有考虑其 后陆续迁来的一百多万更为贫穷的“淘金者”。于是，今天的巴西利亚就变成了一座由三种社区组成的荒谬城市：城内住着四 十万行政官僚，其环境之优美堪称“惊艳天下”；城外，是为安置那些因建设新首都而制造的一百万穷人所修建的简易居住区 ，破败肮脏，暴力横行；在这两大社团之间，像癌肿一样，麇集着更穷的另外一百万穷人，其处境——惟有用“绝望”二字方 可形容！

　　在未来的几十年中，将有数以亿计的中国农民“洗脚离田”，以“农转非”、打工者、生意人等不同的身份涌入城市 ，或者成乡成镇地被“就地收编”为城市居民。随着城乡之间户籍壁垒的打破，这一趋势还将加快。未雨绸缪，有关当局在进 行城市规划时，如何把上述人群的福祉充分考虑进去，避免那些为城市的发育作出了巨大牺牲与贡献的人们沦为只能“替他人 洗脚”的新贫困人群，将是我们在建设和谐社会的历史进程中，躲不开、绕不过的一项艰巨使命。

　　(相关文章参见本报上期封面特稿《龙溪镇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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