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婴平安项目5年吸引1480万资金帮助高危孕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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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16日14:11 新民周刊 | |||||||||
截至2005年8月,“母婴平安120项目”吸引社会各界的捐资和物资价值共1480万,5年以来母婴项目之所以得到捐赠者的信任,取决于项目的管理机制让慈善项目变得透明。 撰稿/黄 祺(记者) 艰险的分娩
离预产期还有20天,乔叶芳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不正常的征兆,开始是胸口处剧烈地疼痛,就好像有铁钻在肉里钻,过一阵子,后背也开始痛起来。天色已经晚了,没有医生,没有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家人在乔叶芳的身边只能干着急。 山区里的晚上8点,夜色已经很深了,守候的家人发现乔叶芳突然全身抽搐起来,人也昏迷了过去。“快送医院去呀!”每个人这时候都知道,只有送医院才是唯一的生路,但是,在深夜里,山路崎岖,送一个病人到医院,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2002年3月22日,云南省玉龙县仁和乡仁义村的乔叶芳一家,寒夜里苦苦期待黎明的到来,熬过这一夜,等天亮把病人送到医院,乔叶芳和肚子里的孩子才可能活下来。 一早,村里七八个男人来帮忙了,他们把乔叶芳固定在木板上,抬着走完山路,交通工具换成了平板车,乔叶芳在平板车上颠簸着,几乎不省人事,中午11点半,终于被送到了仁和乡卫生院。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医生的身上,这里的“医生”,其实只是“妇保员”,但毕竟,母子俩有救了。 正式的乡妇保员不在,新来的妇保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乔叶芳还在抽搐,可妇保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给了一些简单的药,连缓解抽搐的杜冷丁也没有用,年轻的妇保员脑子里唯一的主意是:马上转到条件好一些的石头乡中心卫生院去。 乔叶芳再次踏上追赶命运的跑道,中午12点,乔叶芳被抬上拖拉机,1个半小时以后,到达中心卫生院。可是,命运没有怜悯这个被疼痛折磨的孕妇,石头乡中心卫生院也没有能力处理如此紧急的情况,医生们立即通知玉龙县妇幼保健院,乔叶芳不得不去县里接受急救。 又是2个小时的路程,虽然这一程换成了汽车,但汽车前行的速度已经赶不上生命远去的脚步,下午3点40分,乔叶芳被送进县妇幼保健院的急救室,半小时后,手术床推出一具冰凉的尸体,瞬间逝去的,却是两条生命。 冯志贤回想起3年前那一幕时,心中仍然翻腾着酸楚,她是玉龙县妇幼保健院的副院长,乔叶芳送到急救室时,是她接手抢救的。“送到保健院门口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孩被夹在产道,我都能看见他的头和胸部。”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由于孕妇在路途上耗费了10多个小时,错过了抢救时间,医生们也无力回天。当婴儿被取出来时,孕妇宫内的积血量已经达到2000毫升,相当于一个体重50公斤的健康人全身血液总量的一半。 “如果抢救及时,乔叶芳和婴儿不会死,如果在医院里生产,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每次想起乔叶芳,冯志贤都能感受到阵阵心痛。可是,对于在交通不便又极度贫困的山区里的村民,这些“如果”是他们希望实现,但很难实现的愿望。 事实上,村保健员在2002年的1月,到乔叶芳家对她进行了产前检查,保健员给她的诊断是:中度妊高症,属高危孕产妇。保健员给她指定的分娩地点是仁和乡卫生院。 但是,乔叶芳没有听从保健员的安排,她已经是二胎,她以为不大可能出现危险,而乡村里,祖祖辈辈都是在家里生孩子的。更加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个贫困的家庭里,住院是一笔极其奢侈的消费,乔叶芳负担不起,她只能用两条生命做一次赌博,这一次,她输了。 让生命不再脆弱 那是些带血的故事,但冯志贤却见过太多。2002年以前,每年玉龙县妇幼保健院接到的危急呼救就有30多例,也就是说,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抢救一名产妇,农村产妇不愿意住院生产,很容易出现危险情况。 有时候,一天就会接到几个呼救电话。冯志贤说,2003年的一天,保健院接到3个危急呼救。她上午在石鼓乡做了一个剖腹产手术,下午赶到石头乡卫生院处理产后出血,还有一个医生这时正在另一个地方为头盘不正的产妇接生。 2001年,玉龙县孕产妇死亡率是10万分之202.25,新生儿死亡率是28.6‰,也就是说,每10万个活产婴儿中,有202个产妇死亡。玉龙县的指标远远超出了同年全国平均水平,根据中国卫生部2001年全国卫生统计年报资料,2001年全国孕产妇死亡率是10万分之48.44。 玉龙县属于云南省丽江市,在很多人的眼里,以旅游业闻名的丽江繁华富足,但在喧闹的城市背后,大山里的乡村由于交通不便,村民的生活还非常贫穷。贫穷的家庭,遥远的山路,阻断了孕产妇和婴儿通向平安的道路,2001年,玉龙县孕产妇住院分娩率只有55.45%。也就是说,还有45%的产妇只能在家中分娩。 2000年,中国扶贫基金会“母婴平安120项目”在云南省玉龙县、福建省政和县、宁夏回族自治区隆德县、重庆市黔江区和福建省屏南县实施,“母婴平安120项目”的目标是搭建一张守护母婴平安的网络,保证孕产妇的生产安全。冯志贤说,现在,县保健院每年接到的危急呼救已经下降到10例左右,孕产妇在得到更多的知识,和120项目提供的补助后,更多的孕妇愿意到医院分娩。 一个瘦小的女人,背上用花背带背着孩子,行走在木吊桥上,吊桥悬在大山间,人影在桥上就像一片剪纸,仿佛风一吹,就会飘到桥下的深渊里。这是北京晚报摄影记者高铭拍摄到的一张图片,当他在“母婴平安120项目”5周年工作总结交流会上展示图片时,在场的人都被感动了。画面中的女孩是玉龙县黎明乡黎光村妇保员熊芳,26岁的她经常这样背着自己的孩子去山里村民家为孕妇检查。图片投映在幕布上,母婴项目中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也被放大。 蜂丽枝的家在玉龙县最偏僻的黎明乡黎光村,黎明乡有着西南地区仅有的丹霞地貌,这里被叫做“每天三次日出的地方”,之所以有这样的奇观,是因为这里的山实在太高太大,太阳在山坳间时隐时现,就像一次又一次的日出。 预产期是2005年4月3日,3月30日晚上,蜂丽枝终于支撑不住了,阵痛已经两天,可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还剩下最后一个希望——找熊芳。黎光村所有人都有熊芳的手机号码,去各家巡诊时,她把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纸贴在村民家的墙上,告诉他们一旦孕产妇出现危险就立刻找她,这是母婴项目要求她做到的。 熊芳接到电话时是晚上8点,熊芳到蜂丽枝家做过3次产前检查,她知道从蜂丽枝家到行政村17公里的山路有多危险,连走路带搭车,至少4个小时才能到达乡卫生院。每次去蜂丽枝家,熊芳都要劝说蜂丽枝住院分娩,告诉她,如果分娩时出现紧急情况,在家的蜂丽枝将遇到多么大的危险。但熊芳的劝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蜂丽枝全家一年的收入只有600元,她怎么能安心去医院。 接到电话的熊芳立即通知乡卫生院,一边找到拖拉机,熊芳带着卫生院的医生一起往山上赶。一队人马中多了一个“编外”人员,熊芳不知道出诊多长时间才能回家,孩子要吃奶,她只好又把8个月大的孩子带上。 17公里的路程,有6公里是不通车的陡坡,熊芳和医生们循着电筒的亮光走,捡一根棍子预防山上的恶狗。熊芳赶到蜂丽枝家时,几个女人正在帮助她分娩,但显然没有效果,蜂丽枝已经没有力气。在蜂丽枝家所在的傈僳族村落里,几乎没有人懂汉语,乡卫生院的医生又不会傈僳族的话,医生们没有办法和蜂丽枝交流,蜂丽枝只让熊芳给她检查。由于产妇在宫口未开全时就用力,现在已经没有力气,造成难产,婴儿被夹在产道,熊芳能看见婴儿的头。 必须下山,村里的男人赶来用木棒扎好担架,把蜂丽枝绑在担架上,一路往山下冲。3个小时的山路,只停下来2次检查胎心。蜂丽枝被送到玉龙县妇幼保健院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9点,已经得到通知准备好急救的医生等在门口。急救室里,蜂丽枝听不懂医生的话,熊芳在中间翻译,让产妇配合。10点半,孩子终于降生了,母亲平安,但孩子出现了中度窒息,头被夹成了葫芦形。经过抢救,到中午,婴儿也脱离了危险。 蜂丽枝应该为这一次抢救支付960.29元,按照“母婴平安120项目”的规定,蜂丽枝最终得到了400元补助,大大减轻了她的负担。 构建高效透明的网络 当蜂丽枝一家抱着新生的孩子笑逐颜开时,熊芳终于有空给自己的孩子喂奶了,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熊芳的这一次出诊,整整14个小时。 在“母婴平安120项目”的网络上,熊芳是最基层,也是任务最繁重的一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工作,让母婴平安项目构建的信息网络,有效地运转。像熊芳一样的村妇保员在整个玉龙县有100名,他们可以得到每月10元补贴。 黎光村方圆149.5平方公里内,从熊芳家到最远的一家要走整整一天,掌握每一个孕妇的情况,是熊芳主要的工作。“一个产妇的预产期在10月30日,她家在山上,要走2个小时。11月份还有两个孕妇到预产期。”熊芳不用看笔记就能清楚地告诉记者最近的记录。“母婴项目”要求她为所有孕妇登记家庭基本情况资料,她必须至少给孕妇做3次产前检查,她还要劝导孕妇到医院分娩,对于孕妇最具“诱惑”的理由是,到医院分娩可以得到“母婴项目”的补贴。 哪里有高危孕妇,什么时候可能分娩,保健员通过产前检查心中有数,就算孕妇最终没有住进医院,保健员在得到呼救后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产妇提供帮助,5年以来,母婴项目一共抢救了像蜂丽枝一样的贫困高危产妇104名。 各级医务人员也是母婴平安网络中重要的环节,只有各级医务人员专业技能得到提高,孕产妇的救治成功率才可能得到提高。对医务人员的培训是母婴项目的另一项工作。5年间,5个项目区共举办培训班41期,有1724人次参加了培训。 但各级医务人员素质的提高,却是一个艰难的任务。中国扶贫基金会副秘书长杨青海总结说:“根据我会最近的实地考察,项目区人员,尤其是乡级人员的医务水平没有太大的提高,从几个长途转诊的案例就可以看出,正是由于乡级人员连一般的难产都处理不了,才使得一些居住偏远的孕妇出现问题后不得不从村里长途向县医院转诊。根据医务部门的统计,这种长途转诊往往造成10%的孕妇死亡。” 当地医务人员的素质较低,需要长期的培训才能提高。熊芳所在的黎明乡卫生院,9名医务人员中没有一个本乡人,卫生院院长告诉记者,2004年县里要求黎明乡推荐3名村民参加征兵体检,结果全乡只找到两个人符合初中毕业的要求。他说,乡卫生院现在要求大专学历,当地没有人符合规定。好医生不愿意去,本地人又没有机会接受教育,在艰苦的山乡,医务人员的缺乏早已是一个顽疾。 为了降低贫困地区孕产妇死亡率、新生儿死亡率居高不下的现状,母婴项目5年以来向5个项目区一共投入资金近400万元,为了确保资金真实地使用在项目上,母婴项目建立了完整的信息系统。黎明乡卫生院的办公桌上,堆放着母婴项目登记表,每个受到资助的产妇都有3张表格:一张填写家庭基本情况,一张填写接生情况,还有一张填写补贴发放的情况。记者看到,因为文盲很多,得到补助款的产妇在表格上按下红色的手印表示已经领取了补助款。 这些表格被定期送到玉龙县妇幼保健院,再由妇幼保健院通过信息系统汇总到北京的基金会项目管理部,管理人员定期到项目区抽查。截至2005年8月底,母婴项目5个项目区用于贫困孕产妇补贴的资金一共734896.28元,接受补贴的贫困孕产妇共8782人。 5年的投入,项目区母婴安全得到了改善。根据玉龙县妇幼保健院提供的数据,2004年玉龙县产妇入院分娩率提高到62.74%,新生儿死亡率降低到25.19‰。孕产妇安全的改善是最明显的,全年没有发生孕产妇死亡的案例。 透明管理塑造公信 截至2005年8月,“母婴平安120项目”吸引社会各界的捐资和物资价值共1480万,获得捐助的医疗器械价值887万元。母婴项目负责人黄陆川认为,5年以来母婴项目之所以得到捐赠者的信任,取决于项目的管理机制让慈善项目变得透明。 “我们的项目必须能够接受公众的检查,他们都是非常挑剔的。”黄陆川说,在制度设计时,项目管理部已经充分地考虑建立怎样的操作程序,让关心慈善的人随时监督。以产妇补贴为例,黄陆川告诉记者,每一个产妇得到的补助都有详细的档案,有的捐赠者指定向某个地区的产妇捐赠,他们可以按照记录,直接向受资助的人核对。项目资助情况网上有记录,各级工作人员都可以查阅这些记录,供大家互相监督。 黄陆川认为,管理制度是保证公益项目透明的关键,过去出现的慈善“黑洞”,正是因为管理制度上有漏洞,有漏洞就不敢让社会监督,不敢公开账目,一些公益项目也因此失去了人们的信任。-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