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民主与法制时报专题 > 正文

北京索家村国际艺术营拆除前后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1月04日10:38 民主与法制时报

  特约记者 赵倩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纽约决定大规模改造苏荷为现代化商业区,但经过长期争论,纽约市长终于决定全部保留苏荷区旧建筑景观,并通过立法,以联邦政府的名义确认苏荷为文化艺术区。几年时间内,苏荷文化艺术区帮助纽约成了世界艺术中心,但北京的国际艺术营似乎远远没有那么幸运……

  “推土机来了。”任思鸿:“我睡得好好的,你逗什么呢。”寒冬中,艺术家任思鸿回忆起那场风波依然清晰。

  那是2005年11月15日,清早,任思鸿就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真要拆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一连六个朋友的电话,都告诉他,“推土机来了。”“我马上觉得,这下是真的了,坏了。”任思鸿火速赶到索家村国际艺术营,这里,有他刚刚从朋友那里租下不久的工作室。

  这已经不是任思鸿第一次接到艺术营要拆除的消息了,艺术营的艺术家们显然已经对提前两天得到的消息麻木了,他们没有做任何可能被拆除的准备。“当时来了很多法警,法警们并没有很明确说明是封锁消息拆除的,但是他们动用几辆警车堵住了门口,禁止人员出入,从小桥那边(大约距离索家村艺术营500米)就不让车辆通过了。”雕塑家杨韬这样跟我们描述当时的情景,“被拆的那边,像尚扬这样的老艺术家,一生的精华就在自己的那间画室里了。尚扬的学生想把画作亲自从屋子里搬出来,但遭到了法警的严辞拒绝,后来还引发了争执。”

  这边,一个外国艺术家,一声不响地坐在那儿,看着法警喝闷酒;那边,一个上海艺术家,穿着立领的中山装,在法警中间走来走去。“警察看我,我看他。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我自己的家,自己的院子,我就蹿来蹿去!”

  任思鸿站在法警和艺术家中间喊了一嗓子:“今天怎么没有‘李大钊’!”

  几个月前,这里曾经上演过百名艺术家用SOS的行为艺术保存“北京国际艺术营”的活动。与此同时,一篇名为《百名艺术家签名呼吁挽救“北京国际艺术营”》的文章见诸网络,称:“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拆除我们这么一个新成型的艺术营?我们恳切希望有关部门能够与艺术家接触,倾听我们的心声,做先进文化的保护者和推动者而不是摧毁者!”

  著名艺术家包泡发出了强烈的呼声:“推土机来了我第一个上!”

  时隔数月,推土机真的来了,包泡在强制拆除的第二天就搬离了艺术营。“警察抓人的,我没有上!我问他们,你们拉这个线(警戒线)怎么不跟我们打招呼?警察说,几个月前就打了。”

  一个循环十年的艺术悲剧

  “这其实是一个循环的悲剧。”陈丹青这样描述,“从圆明园艺术家被驱赶,到后来有了宋庄、798、索家村,整个过程是一个良性的发展过程,社会的容忍度、接受度也在提高,但是却很不幸遇到了一个法律问题。”

  著名艺术评论家杨卫也发文表达了类似的看法:“今年是2005年,十年前的1995年,一个名为‘圆明园画家村’的文化村落被强行取缔,从此在地图上消失。十年一轮回。今年,又一个名为‘索家村国际艺术营’的文化村落遭此厄运,被推土机强行推倒,化为了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同样是在秋天,同样是在万物凋零风飕飕的时节,两幕惨淡景色的对接,不禁使人怅然,令人伤感。”

  如果说十年前的圆明园画家村是因为容纳了太多“社会不安定因素”而被取缔的话,那么今天则是不负责任的商人瞒天过海,东窗事发又“挟艺术家以令政府”,终被法律所制裁。中国的艺术家群体在十多年的变迁中,深深打上了时代的烙印。艺术从与主流社会相隔膜到融入社会各个角落,艺术家们以不同的方式不断谋求生路,如履薄冰地行走在体制尚未健全的艺术大潮之中。尽管在今天的索家村艺术营中,容纳了众多体制内甚至具有官方身份的艺术家,但是当代艺术的自由价值观念还是为官方所诟病。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纽约决定大规模改造苏荷为现代化商业区,但经过长期争论,纽约市长终于决定全部保留苏荷区旧建筑景观,并通过立法,以联邦政府的名义确认苏荷为文化艺术区。几年时间内,苏荷文化艺术区帮助纽约成了世界艺术中心,但北京的国际艺术营似乎远远没有那么幸运。

  “北京和纽约根本没有办法比,纽约政府专门立法,使之完全合法化,而北京全部是艺术家自己在那弄,北京的规划中从来没有考虑艺术,从来没有过。”18年美国游学经历让陈丹青对此不无感触。

  建筑非法不是艺术的非法

  索家村的非法性是无法回避的,但它的非法不是艺术上的非法,而是艺术营的建筑本身。

  当年,北京高又高公司从索家村村委会手里租赁下这片55亩的农业用地,盖起了那些层高7米的准备用做仓库的房子。但直到被北京市城管部门的卫星监测仪扫描,才发现这是一片没有任何合法手续的违章建筑。高又高公司决定开发一个类似798的艺术家创作空间,并把它命名为“北京国际艺术营”,是在艺术家李刚的建议下进行的。

  其实在2004年初房屋建设开工不久,崔各庄乡规划科就得知,该艺术营项目未经规划和审批,于是发出了“停工通知单”。但经过高又高公司的协调,一个月后又复工继续建设。

  2005年5月11日,崔各庄城管分队向高又高公司送来《拆除决定书》。5天后,高又高公司向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政府递交了一份《行政复议申请书》,申请重新审议。

  就在工程刚刚开工、违规问题悬而未决的时候,艺术营的招租工作却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从2004年3月开始招租,短短半年时间里就有126名中外艺术家入住艺术营。

  2005年6月10日,朝阳区人民法院下达了强制执行拆除的通知。

  在这个过程中,高又高公司向艺术家隐瞒了艺术营的非法性,直到6月12日,艺术家们才知道艺术营将于16日上午9时后被强制拆除。高又高公司总经理黄志高说:“那时,我们希望暗地里找找关系。”而租赁土地给高又高公司的索家村村委会则表示,没有及时告知,是怕住户知道了影响不好。

  这个时候,很多艺术家已经在这里安家,而且为自己的工作室投入了数万元的房租和装修费用。于是后来就出现了艺术家们在地上、墙上刷了各种“SOS”求救信号,并围坐在地上反对拆除艺术营,进行保存“北京国际艺术营”百名艺术家签名活动。

  活动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几天后,传出“出于文化建设的考虑,暂时不拆除艺术营”的消息。于是,高又高公司又向艺术营的业主收取了下半年的租金。艺术家继续在这里生活,几个工作室又开始继续装修。然而好景不长,11月15日,朝阳区法院对艺术营执行了强制拆除。

  艺术保护和政府规划孰轻孰重

  不可否认,这件事情引起广泛关注缘起于艺术家。艺术建立在非法的基础之上,使得艺术家本身具有了道德冲击力。“(事件主角)如果是官员,大家会拍手称快;如果是老百姓,大家会同情;如果是艺术家,大家会掂量掂量;但如果是福利社,估计就拆不了了。”人民大学行政管理学主任毛寿龙教授这样说,“但迟早是要拆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么,保护“艺术”的名义,与政府的规划管理,到底孰轻孰重?在和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姜明安教授的交谈中,姜教授也谈到,索家村国际艺术营是未经许可的违法建筑,拆除是合法的行政行为。但是依法行政的更高要求就是要看是不是符合法律的目的、原则和精神,而不是符合法律的条文。就这件事情来说,可以考虑罚款、修改和拆除三个方案,尽量选取损失最小的方案。

  政府的公权力具有至上的权威性,拆除违法建筑本不是问题,但处理结果却能反映出政府的管理智慧。中国非常缺少像798、宋庄、索家村这样的艺术阵营。

  “40年代徐悲鸿留法,80年代陈逸飞留美,而现在发达国家的艺术家主动到中国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北京即将成为世界文化之都,这是历史发展规律。巴黎、柏林等很多城市都有这样的艺术家聚居地,但从来没有像北京这么大规模,发展这么快。”包泡说,这才是索家村事件的关键,“中国政府对当代艺术的发展还没有充分的认识,对艺术的接纳也还需要时间。”

  我们应该从国外的艺术发展模式中借鉴些什么呢?

  陈丹青说,我们的国家从综合实力上讲还是不能跟发达国家比,我们需要解决的事情还很多。我们的法已经借鉴过来了,关键是政府把法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不关心艺术可以,但艺术家自己搞起来的东西就最低限度让他生存吧。

  索家村让我想起电影《小武》

  寻找索家村艺术营的路途艰难无比,几乎少有司机知道那个地方。当我们终于在问了十多个司机之后,在一片小餐馆、台球案子和垃圾堆夹杂的中间,七拐八拐找到了这个红墙围起来的院落。

  已经是索家村艺术营被强制拆除的第三天了,院子里冷冷清清,一排排红砖结构的高大平房整齐划一,使艺术营看起来毫无艺术气息。每一排房子靠近外侧的墙上都写着白色的大字标语:“北京的新文化需要更多的艺术创作平台”,“望京、798、索家村中国当代艺术大本营”,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个特殊的年代。

  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人正在张贴海报——“索家村,最后的艺术展”,看我们带着相机四处拍照,冲我们喊:“赶紧拍吧,索家村(艺术营)就快没了。”院子靠近南侧的D排单号,凌乱地散落着些砖头和陶器,提醒着几天前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一位油画家在搞最后的行为艺术,在一片废墟里,用画在衣服上的线条表现已经坍塌的屋顶的纹路。

  刚刚被拆除的房子显然是已经装修好的,残存在屋顶的灯具,虽不华丽,也感觉到了主人的用心雕琢。几个工人在里面做最后的清理工作。应该是一个陶艺艺术家的工作室吧,我们猜想,可能一时仓促,竟然还有好多陶罐陶碗放在屋外留作了纪念。

  站在艺术营那个空旷的院子里,我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周末,这个时候,三环路上应该已经堵车堵得一塌糊涂了吧,可这里却安静异常。在艺术营里走了一大圈,感觉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经搬走了。一帮学生正在雕塑家杨韬的工作室里参观,这里还有一些人气。我们也随意走进去和他们攀谈起来。

  采访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刚好有一个艺术家回城,他很热情地载我们出去。路边的小摊已经搭了起来,行走着的是衣着很不入时的年轻人,不宽的街道上被人流挤去一半,我们的车就在人潮中扭来扭去。我想起了贾璋珂的电影《小武》。

  相关专题:民主与法制时报 


发表评论

爱问(iAsk.com)

 【评论】【收藏此页】【 】 【多种方式看新闻】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会员注册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 - 2006 SINA Inc.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新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