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徐州推出火车软卧男女分室引发争议

　　-本刊记者/张蕊

　　从火车软卧男女分室到轮船男女分舱，中国男人和女人在重新保持距离

　　请注意，除了厕所、澡堂，现在火车软卧可能也有男女之别了。

　　“好！”当王金玲从网上看到徐州火车站软卧首推男女分室的消息时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她是这种举措的坚决拥护者，因为男女混住的包厢曾让她“深受其害”。

　　共处之害

　　30岁的王金玲是上海某科技公司华北地区的销售经理，由于工作的关系，她需要经常到北京出差。而作为一个专职销售，她必须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的客户，所以每次的衣着和装扮她都会精心地准备。虽然在以往绝大部分的时间内，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2005年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却让王金玲终身难忘。

　　2005年7月，王金玲要到北京见一个大客户。“我的时间很紧，只有一天，晚上我就必须要坐车回上海。我很清楚穿着裙子出差是很不方便的，但我想火车是直达，而且票是下铺，上车就睡觉了，睡起来就下车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犹豫再三，我还是穿了一套最喜欢的裙子。”

　　可当她拿到火车票的时候，她却傻眼了，告诉她是下铺，给她的却是一个上铺。“当时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虽然很不高兴，但我也只好先上车，想上车后再想办法。”那天，在那个编号为6的包厢中，下铺是两位花甲老人，上铺是王金玲和一名30多岁的男子。一看在包厢换铺是不可能了，她找到了车长，可车上已经没有空铺了。

　　她只好回到包厢，想等到熄灯后再上去睡觉。于是她就在下铺一边和老两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等着熄灯。10点半，大灯灭了，可还有微弱的光线，原来是她自己的床头灯还开着。下铺的老两口已经躺下了，对铺的男士一直面朝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王金玲一咬牙，硬着头皮开始往自己的铺上爬，爬的时候还没有忘了往下拽拽衣服和裙子。可没有想到自己穿的衣服和裙子都是可身的，迈大步子走路都很困难，更不用抬高腿了。她回头，那男子似乎没有转过来的意思，她想那还不如干脆些，于是她把裙子往上卷了卷，三下五除二就上了床。

　　“啊，身材还真不错！”还没有等她躺下，突然听到一句感叹，她转头，那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正盯着她看呢。她赶紧盖上了被子，并伸手关了灯。黑暗中，她依然能感觉到那男子的目光。就这样，她一夜都没有睡踏实。

　　回家后，她就发誓再也不穿裙子出差了。

　　9月的一天，她再次出差到北京。这次没有什么问题，穿的是裤子，也买到了下铺，可那天晚上的经历却让她恐慌了很长时间。“另外3个铺的两男一女在聊天，但那天我很累，所以上车没过多长时间我就睡着了。” 王金玲并不愿意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一直在面朝里睡的，后来我感觉灯灭了，于是我就把身子转了个方向。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轻触我的脸，很痒，我还用手拨拉了一下，但没有用，还是很痒。于是我睁开眼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碰我的居然是我对铺那个男人的手，他当时就趴在那小餐桌上。我当时大喊了一声，就蹦下了床，什么话也没有说，找到了乘务员告诉了他原因，同时要求换包厢。好在那天还有空的铺位，但我又是一晚上没有睡着。”

　　“对于像我这样经常出差的人来说，分开真的很好，我希望这种举措能够在全国推广，我很期待那一天。” 王金玲说。

　　分开新趋势

　　除了火车软卧，其他交通工具亦有了男女分开的新趋势。2005年12月17日，烟台港务局在渤海湾烟台至大连海上航线上亦开始推行“男女分舱”。

　　事实上，男女分开并非中国的首倡。2000年，日本地铁的性骚扰投诉就有351起，为了减少类似行为的发生，2002年12月，日本的城际铁路京王线就率先开设了“女性车厢”。目前，在日本共有13家铁路公司的31条线路设置了“女性车厢”。

　　而在墨西哥城地铁，上下班高峰时和一些繁忙的线路全天早已实行了男女分乘的办法，每趟地铁车留出前两节车厢专供妇女和其携带的12岁以下儿童乘坐。主要车站还用有机玻璃制作的栅栏临时分离出男女通道，并在道口安排工作人员值勤。除了交通领域，教育领域的男女分开更引人注目。

　　2003年，美国的肯塔基福斯特小学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校方修改了一年级和二年级的课程，最大的区别是：根据性别分班。由于男性大脑中血清素较少，而这可能导致男孩较容易坐立不安，于是校方将男生教室中的桌子都搬走了，而且每天都为他们安排几小时运动。另一方面，因为女性有较多的催产素(一种与喜欢互相亲近有关的激素)，所以女生教室中有一个部分铺了地毯，让女生可以坐在一起讨论她们的情绪和感觉。校长格雷认为，这种基于性别的课程让学校得到了“我们的优势”。学习成绩提高之后，福斯特小学的五年级和六年级2005年也采用了这种新课程。

　　同性之扰

　　不是所有的人都赞成男女分开的做法。王金玲遭遇的是来自男性的骚扰，而宋燕则受了来自同性的压力。

　　27岁的宋燕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代表，她所在公司分管的是西北地区的市场，所以她经常要去新疆、宁夏等地方的医院。或许那次经历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所以直至现在一提起来，她都会很气愤、也很激动。

　　“那是2004年的事情了，那年的7月，公司临时决定要我去一趟新疆，还给我买了软卧票。上车后，我发现那个包厢就我和一个40多岁的女人，上铺的两张床都没有人。我心想这还不错，于是就拿出MP3，一边听着歌，一边躺在床上看起书了。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把我抱住了，我一睁眼，是那个对面的老女人，她看我醒了，迅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后把我松开了。”

　　说到这里，宋燕顿了一下，“我当时呆了，这让我真的很不接受，我愣愣地看着那老女人足足有5分钟，然后才想明白自己是被性骚扰了。”

　　电话里都能感到宋燕在咬着牙，“我翻身下了床，冲过去，抬手就给她一巴掌，然后没等她抓住我，我提着包就出了包厢，先在厕所里吐了个一塌糊涂，然后找到乘务员要求换铺。”

　　宋燕说，她最终被换到了一个有两女一男的包厢内。“不分男女包厢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分了男女包厢岂不是给某些有特殊嗜好的人添加了更多的方便？”

　　警察之困

　　王金玲、宋燕的遭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遇到，但是黄文辉(化名)，一名从业20余年的铁路警察，也不赞成火车上分男女包厢。

　　“哗众取宠。”他说。

　　由于铁路警察多为男性，如果男女卧席分开，他们并不方便进入女性的领地。“记得有一次新疆方面发来信函，要我们协助该趟列车上的乘警抓新疆的一个女杀人犯，因为只知道这个女犯人上了新疆到郑州的火车，不知道有没有同伙相随。”

　　黄文辉说他们当时出动了很多人，先根据新疆方面来函的特征和相片在硬座车厢逐个排查，最后在软卧车厢发现了犯罪嫌疑人。

　　于是黄文辉就被当作乘客安排在了那个包厢，并制定了抓捕计划。最后，警方在甘肃天水将犯罪嫌疑人擒获。

　　“所以我觉得分什么男女包厢一点也没有必要。如果让我们这些老铁路说，我一定要反对到底。”

　　分开之辩

　　虽然男女分开在防止性骚扰方面确有成效，但在人类学博士易华看来，这样的举措是一种倒退。虽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在公共场所分男女并不合适。毕竟不仅男女之间有性骚扰，同性之间也会有性骚扰。

　　他认为，男女包厢是否分开不应该一刀切。如果两个异性朋友或者同事愿意在一起聊聊天，那应该可以住在一起；如果有些女人害怕和男人住在一起，或者有些男人觉得和女人住在一起不方便，那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让住在同性包厢内。

　　“虽然在火车上分男女包厢、轮船上分男女舱能够避免一些男女同室的尴尬事情，但分开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应该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选择。如今的人格独立是一个社会的发展方向，而性骚扰的事情无论是发生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应该是要被制裁的、都是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的，所以这个不应该成为分男女包厢、男女舱的理由。” 易华说。

　　男和女，有多远？

　　-本刊记者/张蕊

　　中国的男女关系正从传统的上下式演变为左右式

　　男女分开，是一种姿势和距离的保持。

　　在中国历史上，男和女，有多远？

　　“易经上说：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辟户谓之乾，阖户谓之坤。乾，健也。坤，顺也。乾，天也。坤，地也。”河南安阳师院历史系讲师李桂枝用一句话概括了中国传统的男女关系，“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天经地义。所以女人反抗丈夫，儿子反对父亲，在中国都叫反天。”

　　在她看来，中国女性短暂的黄金时代，是母系社会。当然这所谓的黄金，也只能是针对父系社会而言。黑格尔曾分析男女两性关系体现在三个层次：一是法学领域，即婚姻；二是自然领域，即性；三是美学领域，即情感。在母系社会中，男女关系仅体现在黑格尔所谓的第二个领域，即自然领域——母系社会中，中国女人在性的方面，与男人平等。

　　母系社会过后，中国妇女的地位便急剧下降，男和女此时的姿势是上下式的，男人高高在上，女人身份卑微，处于社会及家庭结构中的绝对下层。对女孩子的歧视，在殷商卜辞里都有显现：“贞，有子”“不嘉，有女”，翻译过来就是，太好了，是个小子；大事不好，是个女孩。而中国的传统称谓中，男曰儿，女曰婴，所以，所谓的弃婴，其原始意义是专指抛弃女孩子而言的。

　　从距离上来讲，此时的男女关系是一种刻意的男女有别，即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如《礼记·曲礼》记载：“男女不杂坐，不同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漱裳。外言不出于捆。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

　　也就是说，男女不能杂坐一处，不共用衣服架子，不共用梳洗用具，不亲手递交东西，小叔子与嫂嫂不能互相问候，不得让庶母给自己洗下衣，外面的事不得传入闺女内室，内室的言谈也不要说出去。女子定婚，脖子上要带个此货已定的彩带标志。没有大事，比如地震杀人啦什么的，不要进入女孩子的房门。已出嫁的女子回娘家，不能与兄弟同席坐，同盘子吃饭。

　　这种男尊女卑的依附式关系延续了数千年后，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得到改变。随着西风东渐，男女平等的观念逐步得到推广。

　　1920年，北大第一次招收邓春兰、王兰等9名女学生人文科系旁听，开了中国历史上的大学男女同校的先河。

　　在被人为分开数千年后，中国的男人和女人在卧室之外的课堂也走到了一起。

　　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的《共同纲领》，确定了国家实行男女平等和保护妇女的政策。《共同纲领》总纲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废除束缚妇女的封建制度。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教育的、社会生活的各方面，均有与男子平等的权利。”

　　在法律上，中国女人和男人终于平等。

　　不过，由于过于强调男女无别，此后中国妇女走过了一段曲折的时间。自1966到1978年，在“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口号下，“大寨铁姑娘”成为全社会妇女的集体审美标准，这种以显露女性特征为耻的异化教育，使得一代女性失去应有的温柔。这使得10年、20年后，很多丈夫选择了离开自己的妻子，转而去找寻更具女人味的异性。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国女性在经济上越来越独立，男女的距离开始被重新审视。1999年，包括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陈癸尊在内的32位代表在当年“两会”上联合发出“中国应在有关法律条文中加进反性骚扰的规定”的呼吁，这是有关“反性骚扰”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中国最高权力机关的议事机构上。2005年8月28日，我国重新修订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儿童权益保障法》，其中新增了对性骚扰的解释和界定。

　　在李桂枝看来，女性不应该在精神上做变性手术的自动雄化，“上天造就女人与男人，并不是希望两者之间越来越不好区分，而是希望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像女人。” 左和右，成为中国男女的新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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