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侨村之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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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09日10:50 《法律与生活》杂志 | |||||||||
本刊记者/孙欣 涂村真的是个奇怪的村庄,问了几次路都得不到答案后,记者诧异了。 电话中陈秀平指导记者:“问老人,那些年轻的都是外地人。”听听口音,确实呀,卖菜的、看店的、拉车的……只要是青壮年几乎都是外地口音。
本地人呢,太阳底下聊天的、围坐着打麻将的,确实十有八九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本地的年轻人呢? 答案很简单,也很意外,“都去国外打工去了”。 这是一个有着去国外务工历史悠久的村庄,悠久到解放前就已经开始。这也不是一个特别的“侨村”,周围有很多类似的村庄,其程度甚至更甚于涂村。 这些村民的出国方式很特别,亲戚套亲戚,关系靠关系,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随便拉个本地人一问,准保“有海外关系”。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采访的第二天本来约好的一采访对象临时有事出去了,记者正愁如何捕捉目标。“友情翻译”小惠随手一指,“那个婆婆就有孩子在国外呀”,记者紧追过去,不想老婆婆走得急,不知道走进哪户人家了。当时正经过一家小店,小惠拉过店主,说:“你问问,他家肯定也有。”因为小惠曾经在外经商多年,有很多人已经不认识了。记者犹豫着一问,还真是,就是王庆光,他的孩子在国外,兄弟在国外,甚至老伴的弟弟也在国外。 说起这个话题,王庆光自喻是“消息灵通人士”。他说自己因为有小店的便利条件,谁都喜欢过来聊上几句。谁家孩子出国了,谁家偷渡没成功,谁家孩子在国外没学好,他多少知道一些。因为出国的太多,“国外的事情我们知道,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也很快知道”。 正说着话,有个女孩来买灯泡。她走后,王庆光说:“她偷渡了三次都没成功,还想去呢。” 记者接触到的每个还在国内的年轻人,都承认,自己动过出国的念头,甚至实施过。 之所以采取如此大规模的出国行动,尽管记者采访的人几乎众口一词说是:“没事干。”可是记者看到,当地大量的劳动机会都拱手让给了外地人。本地人开玩笑说:“从门前走过的一百个人中,只有十五个是本地人。”知情人士透露,是本地人看不上这些收入菲薄的工作。当地的消费非常惊人,仅结婚一项就可以拖垮一个农民家庭:男方买房需要100多万(温州房价高达八九千一平米),女方嫁妆起码要有一辆汽车。没有学历,在国内去哪里能找到薪水高的工作呢? 所以他们只好去国外“淘金”,当地人不承认“淘金”这个说法,他们强调是“为了前途”。可矛盾的是,每个出去打工的人又都说那里“有钱赚”,每个接受采访的老人被问到如何养老时,又回答“有钱还怕找不到照顾的人”,挣钱,确实是最直接的动力。谁都知道出去做劳工,只要不修炼到老板的份上,就一定会吃苦:住大通铺,没休息时间,被警察追赶,“还不如外地到温州的打工仔”。可是“每个都是赚了钱回来的”的说法,确实是一个最大的诱惑。 为了出国,他们甚至采取了近乎自残的方式:读到初中就放弃学业,转去学裁缝或厨师,为能到国外做劳工积极准备。 出租车司机陈国际告诉记者,出国最多的就是温州近郊的几个村庄和地区。温州市区的市民因为有稳定的工作,不会去离乡背井;偏僻的农村交不起高额的偷渡费用,出国者寥寥。而郊区因为土地值钱,有的农户甚至能得到几百万的土地征用补偿款,所以有条件出去。 涂村因为被划为温州市中心的鹿城区,土地尤其值钱,几乎每家都靠出租生活,好的人家一年只租金就达十几万,差的也有三四万。老人靠租金足够生活,可是失地的青壮年确实有坐吃山空的嫌疑。如此,他们的自愿“受苦”倒也真有了居安思危的味道。从这个层面上看,“淘金”的说法确实不太准确。 可能是不满意他们的出国方式,政府始终对这些民间的“侨村”保持沉默。记者努力想找政府官员采访,但都以失败告终。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侨村中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什么样的生存方式才是“有前途”,开始由算计钱转向算计“人生”。 出去的,想办法给孩子办了户口,接受教育;出不去的,更希望孩子能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小惠为了大女儿上重点初中,买了学校附近的房子;又花了两万八把小女儿送进重点小学。本来约好的时间她迟到了,她解释:“送女儿去学琴了。”她说,自己14岁就去贵州打工了,不希望女儿跟自己一样。陈秀平的外甥媳妇把9岁的儿子送到特级教师家寄宿,问她为什么,她说:“我这样的文化程度,能教孩子什么呢?” 真心祝愿“侨村”成为真正的侨村。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1月上半月刊) 相关专题:法律与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