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遗背后的中医之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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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28日10:40 民主与法制 | |||||||||
广西中医学院一位教授说,中医水平和中医文化的制高点在《黄帝内经》的那个时代,而不是唯西方科技马首是瞻的 今天。像西医那样通过实验室小白鼠培养出来的数据根本反映不了中医真实的水平和高度;在中医药学的教育上,中医药学理 论被否定,西医化已成为事实,大学里培养出来的是不中不西的学生;大多数学生根本不相信中医,他们已成为中医的掘墓人 。
中医药申遗隆重推出 □本报记者陈礼勇 2006年2月,中国文化部公布第一批“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国家申请项目,中医药作为“中华民族在与疾病作 斗争的漫长实践中发展起来的原创性学科”名列其中。与同一批其他申遗项目不同的是,中医申遗成立了申遗委员会,并由国 家中医药管理局对外合作司司长沈志祥挂帅申遗专家组,这个项目的前瞻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 中医申遗的动机在两年前开始酝酿,鉴于中国传统的“端午节”被韩国申遗成功,为了防止中医药被其他国家抢先申 遗,中医申遗委员会加快了拟定申遗方案的速度,并于2005年11月向文化部报送了《中医药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保护草案》。该草案将中医理论、养生、诊法、疗法、方剂、中药、针灸和民族医药(含藏医药和蒙医药)八部分“打包”成 一个项目,规模之大、规格之高,在同一批申遗项目中首屈一指。与此同时,中医在它绵延数千年的发源地,已面临严重危机 。 中医院校的“混合”课程 王名扬是北京中医药大学本硕连读四年级学生,2月20日是他新学年的第一天,现在,他除了住宿在校本部,其他 时间都在学校附属东直门医院见习。根据校方的规定,王必须在这所以西医为主的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里呆上一年,并且在这 里完成他包括西医诊断、西医外科两门课程的学习。“有解剖、生理、病理、西药学、实验、西医内外妇儿、急诊等课时。” 王列举他今年的功课说。除此之外,在见习期间,王要学会书写西医院校学生采用的病案模本,以适应医院要求的“规范化” 。对于这个七年制的中医学生来说,应付西医的考试要花去他全部学时的至少一半时间。 在王所在的这所中医大学,被公认为中医经典的《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温病条辨》四大专著 现在只是选修,和他的老师一样,王认为传统中医的“望、闻、问、切”四诊不如西医CT、B超等现代化检查手段“准确” 。“悬丝脉诊、柳木接骨等只是在影视剧中看过,实际上,我的老师都一点儿也不懂中医脉诊。”在王见习的医院,他的老师 更多的是采用西医诊察设备为患者看病。经过这样的训练后,王已习惯地用西医诊断方式了解他的病人。“比如,西医诊断出 一个病人患了肿瘤,病人拿着这个结果来找中医生治疗,中医生就按这个诊断结果开清热解毒药,不懂得用中医自己的辨证思 维去治病。”王举例说。 “我很困惑,不知道到底是在学中医还是学西医。很多同学都对中医失去信心。”在医院见习过程中看到西医学生的 趾高气扬,使王对自己当初选择学中医产生怀疑。 一位耄耋老人的疾呼 中医学子们对中医的信心缺失直接导致中医的传承断档,专家们的矛头从不同角度指向现行的中医教育模式。 因为近代中国国力衰败而“西风东渐”,以“阴阳”、“五行”哲学体系为根基的中医一度被视为“封建医”遭到排 斥。直到上世纪50年代,吕炳奎任国家卫生部中医司司长时,中医以其不凡的治病效果才被政府重新正视。然而,这时的教 育当局舍弃中医传统的师徒传承方式,借鉴西医“大班加实验室”模式开展中医教育,一个“中医现代化”的命题被教育决策 者推行。 这个“中医现代化”和中医本身一样一直遭到反对者的质疑。批评者认为,中医的理、法、方、药有其完整的成熟的 系统性,像西医那样通过实验室小白鼠培养出来的数据根本反映不了中医真实的水平和高度。把中医现代化理解“中医西化” 是把中医推向死亡的深渊。 在北京中医药大学研究生王平所在的实验室里,记者看到王正在用大白鼠做一项治疗病人“肝郁”的药物试验,该项 试验被王解释为“用现代科学理念来揭示传统中医药的内核价值。”王在其导师指导下采集的分子生物学实验数据显示这个中 医学生在他的专业研究上越来越靠近西方理论。“在中医药学的教育上,中医药学理论被否定,西医化已成为事实,大学里培 养出来的是不中不西的学生。大多数学生根本不相信中医,他们已成为中医的掘墓人。”曾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的吕老痛 心地说。 广西中医学院教授、《思考中医》的作者刘力红认为,中医水平和中医文化的制高点在《黄帝内经》的那个时代,而 不是唯西方科技马首是瞻的今天,今天的中医教育者们抛弃这个制高点,对西医亦步亦趋,其后果将导致中医的灭顶之灾。认 识到现行中医教育的缺憾,上世纪80年代,刘大学毕业后去民间拜师,才给自己补上了一堂真正的中医课。 2003年“非典”爆发,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报告称,彼时全球有32个国家共出现8400多例SARS患者, 其中中国(包括香港和台湾)有7700多例。全球平均死亡率为11%,香港为17%,台湾为27%,中国大陆为7%。 而采用中医药为主治疗“非典”的广东,患者死亡率仅为3.8%。在与病魔抗争的过程中,中医的疗效再次被肯定。时年已 90岁高龄的吕老以 不姓中的中医院 教育的不当直接导致中医式微在所难免。北京中医医院除了按照西医医院细分科室外,它在向病人介绍各科室医疗服 务时也以西医设备的多寡为炫耀的亮点。记者注意到,它的较大的心血管病科介绍自己时罗列了大量的西医诊疗设备:“心血 管造影机、心脏工作站、血流动力学监测工作站……”其治疗范围包括“冠心病、心律失常、心力衰竭、高脂血症……”光从 这些介绍中几乎分辨不出这里是中医医院。“中医院说是中医,实质上仍是以西医治疗手段为主,中医为辅。全国几乎没有一 所纯中医医院,中医成了西医的附属品。这还不如韩国,韩国对中西医有明确的规定,即西医不得使用中医方法和中药,中医 也不得使用西医方法和西药,这个规定我国是可以借鉴的。”吕老生前这样评价现在的中医院。 “另外,中医的辨证讲究标本相传、表里同病,即肌腠皮肤有病,必发自脏腑。如北京中医医院设置的‘皮科’、‘ 耳鼻喉科’都不应该与内脏分开而单独设立,中医不像西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它自身有一个整体的系统的辨证方法。”北 京平心堂中医诊所的邓介如大夫说,“一个称职的中医大夫以传统的‘望、闻、问、切’四诊就可以完全代替那些代价高昂的 西医诊断仪器。”邓家自从清朝末年行医至今,他们的医术风德受人尊崇。 时风变化,中医衰败的大气候 在中医医生要仰仗西医诊断手段处方开药时,他们已生存在自身医技与患者信任的荒漠之中。对患者来说,看西医, 不会找不懂西医的中医,而选择看中医,他们面对的大夫又没有经过纯粹的中医诊治训练,这是令医患双方俱感尴尬的事情。 “时代变了,他们从小接受的是现代化的西医概念,你即使用中医的理论术语跟他们讲,他们也听不懂,还不如西医的名词来 得简单直接。”北京中医医院张姓大夫说。 “这个不完全是病人的问题,而是时代气候在变。中医是农业文明的结晶,它是一种平衡的自然之道,是慢节奏的, 而进入工业文明的现代人,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农业文明的根底。”北京大学一位研究中国哲学的教授说 。 “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中国传统文化及其价值观就受到西方物质文明为代表的新科学的颠覆,到新中国解放 后的‘文革’时期,随着‘孔家店’被红卫兵踩到脚下,传统文化被彻底碎裂,社会风尚急功近利而又妄自菲薄,唯西方科技 马首是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根植于‘阴阳’、‘五行’学说的中医更被视为封建迷信,被主流意志排斥。失去生命力的中 医只剩下一具躯壳了。现行的中医教育力图褪脱这具沉重的躯壳向西医、向西方文明靠拢,可悲的是,西方对它嗤之以鼻。” 一位要求匿名的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现在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开始汉英双语教学了,说起比尔·盖茨妇孺皆知,但有多少人知道我国的孙思邈?”中医申 遗委员会副主任沈志祥不无幽默地说。“《黄帝内经》用文言文写作,古奥难解,古文言首先就成了中医院校学生难逾的关卡 。”申遗委员会另一位成员补充说。 一个民间中医的标本 42岁的刘至贤从11岁起就跟一位道人学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他遍尝百药,因为药物的作用,不到20岁的 刘头发已经半白,满口牙齿脱落掉光。“我觉得奉为药典的《神农本草》里药材的性味归经并不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神农本 草》那个时代的风物地貌现在都有改变,所以药物性味自然也会改变。我现在对药物的了解要比在现代实验室得到的数据真实 有效得多。”九死一生的刘仍然采用最古老的方法寻求医学的真谛,在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后,他的中医药学成就常人难 望其项背。“古人云‘用药如用兵’,你必须在充分懂得这些兵的前提下才能正确支使兵们攻打病魔。在这方面,我个人的独 特经验积累决定了我的治病效果。”刘对中医药的痴迷令接受“正规”中医院校教育即“学院派”人士感到难以理解。 实际上,刘的医术为世人所知更在于他神奇的针灸术。“《黄帝内经》中讲人体穴位除经穴365个外,还有孙络穴 、孙络之脉别经穴、谷穴等各365个,但现行中医教材上只讲了365个经穴,对其他一无所知。而被他们抛弃的恰是我治 病效果最好的取穴范畴。”不可否认,正是刘的师父的口传心授使他获得了这救人活命的“世外之秘”。 刘高超的医术经过他的病人口耳相传远播四野,他们来自包括香港、台湾各地,大都是被医院判了死刑走投无路的人 。尽管刘受到病人的推崇,但国家医政部门因为他没有接受正规院校教育史的“身份”,仍然拒绝接纳他进入官方医疗工作领 域。中国卫生部规定,必须有四年以上医学院校的学历者,才有参加注册医师考试的资格,且考试内容近一半是西医知识。刘 被排除在这个高贵的门槛之外。 没有“身份”的刘,每当医政部门来检查时,他只能远离检查人员的视线,以避“违法行医的法律制裁”,而他的病 人一直在原地耐心等待他回来。刘是他们生命的希望。对这些病人来说,不管什么身份,只要能治好他们的病,他们一样愿意 称之为“医生”。 数字: 据统计,全国中医医生1949年27.6万人,到2002年还是27万余人,53年没有增长;同期西医医生为 8.7万和157万人,增长17倍;现全国共有医务工作人员520万人,中医药工作人员约50万人,不足1/10。尤 其可怕的是,许多中医基本上不会用中医思路看病,只会看化验单。中医后继乏人。 相关专题:民主与法制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