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井古镇:苍凉中的回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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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20日18:52 民主与法制 | |||||||||
到云南黑井旅游常常使人败兴而归。因为这里没有大好山河和民族风情,只有两座秃山夹着咸涩的龙川江和一座落魄 失意的小镇。镇上除了散落着毫无品位的农村新房外,尽是破败的古老建筑和还没有从失落中走出来的居民。老建筑上的红沙 石和木制结构一样容易风化脱落而算不上建材上品。不过假设你将目光在此停留多一点的时间,借助损毁的石木让想象力穿透 平面,出现在脑海的就不仅是时代的伤痕,而且还有那昔日的辉煌。这样你可能会感悟破败黑井传递的真实信息而感不枉此行 ……
无论是精神枷锁还是道德典范,一座“节孝总坊”至今仍然屹立在小镇的桥头。光绪二十七年(1902年),经皇 上钦准恩赐,黑井、琅井、元永井的灶绅(制盐专业户)捐资打造了“三井”87位“贞女”的这座“节孝总坊”。为忠于亡 夫永不改嫁的寡妇树碑立传的“贞节牌坊”,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至今仍然是观念迥异的人们心目中某种截然 不同的精神象征。牌坊上方中央是雕刻精美的皇上圣旨“玉玺旌表”,石柱铭刻着文人骚客的诗句,赞颂寡妇们的生前操德。 黑井的贞节牌坊最独特的是上方两边飞檐般的石雕凤凰压在龙的上面,这是大清国皇太后慈禧“垂帘听政”的时代特征。“重 男轻女”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绝无仅有的这种皇家标志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分辨。 □ “节孝总坊”两边街道最具古韵。弯曲、凹凸不平的石板驿道常常将游者的目光引向迷惑。如果你在此闭目 沉思片刻,耳边好像仍然回荡着清晨驮盐商队的马蹄声和川流不息的卤水挑夫的脚步声,似乎想唤醒永远沉睡的盐都。街道极 为狭窄,店铺伙计伸出长烟杆就可以向街对面的人家借火,这样使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客户,也有利于税警盘查官票 和缉拿私盐。当年黑井大小饭馆三十多家很多都集中在这里,其中包括从昆明冠生园请来的大师傅。这里商贾云集、人喊马叫 ,每天都像赶集一样。街道两边一块块红沙石铺面台就是当年商业竞争的战场,如今这里偶尔坐着几位孤独的老者百无聊赖。 游客在这里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按照老规矩开设的金银首饰店、旅店、食店、粮店、杂货店、剃头店甚至驻马店样样俱全,只是 没有了可以买他们东西的外来客官!主人终日厮守老店无所事事,脸上无不流露“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和抗拒工业化时代 生活方式的疲倦。 摇摇欲坠的武家大院和文庙 踏着绵绵碎雨探访武家宅院也许最能营造气氛。坐落在小镇深处的这家宅院建于道光十六年(1837年),于咸丰 七年(1858年)扩建完工。据说当时武宅实在豪华,官府只得规定武家大门不得开于正街以免衙门大煞风景。如今人走楼 空、宅院腐朽不堪。房主武维扬是民国年间黑井灶绅第一大户,此人早已盖棺但未定论,他的功过是非仍然是镇人议论的主题 。神秘的幽巷、气势逼人的朱门、不寒而栗的棺木、雕龙画凤的飞檐门窗房瓦、摇摇欲坠的楼层结构和癫狂的文革标语……昔 日的辉煌灿烂和今日的破烂不堪形成的反差,使人好像在两个时代之间梦游,感受着曾经和我们紧紧相连的一代文明的死亡对 今天的冲击。 黑井文庙原来占地5648平方米,建于明朝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象征着人才辈出的孔庙典型建筑“棂星 门”,据说还保持着元代建筑遗风。不久前文庙主体结构大成殿的倒塌呈一触即发之势,穷愁潦倒的黑井汉子硬是从牙缝里抠 出老米钱来修缮屋顶以确保孩子读书,似乎是想借此匡扶旧气以挽救人文颓势。 除非小镇的导游小姐特别关照,否则游人不会留意文庙旁还有一条小路。小路通向如今仍然颇为壮观、于康熙四十六 年(1708年)兴修的庆安堤。如今只有山人偶尔使用的这条驿道和两边的街区,因十室九空杂草丛生而飘逸着一种肃杀鬼 气,仿佛是对人类进化的嘲弄。遭受历史疯狂报复的黑盐文明在即将被大自然回收之前在这里挥洒凄绝残美,使苍凉进入很高 的美学境界。 好戏连台的寺庙祠堂 实际上,往日黑井最繁华的街道是在半山坡上,就是现在禄丰县第四中学门前的这条山道。当年这里卖朝阳瓜子、鸡 蛋糕、糯米粑粑和端糖托盘盘卖太平糕、炸糖果的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如今这里寂静得仿佛空气都要凝固、时间不再流动。 现在从这里还可以到达观音寺、藏经阁、真觉禅寺、香山寺和大龙祠。据说鼎盛时期黑井有各种大小佛寺、清真寺甚 至天主堂75座。住持阿訇神甫各为其主、香客各取所需、烟火一刻不断。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只有一位90多岁的比丘 尼在香山寺孤守空门难续香火,据说她在襁褓里就皈依佛门,文革强迫还俗。黑井的风风雨雨,老尼尽收眼底。尽管她避而不 答游人的问话,脸上的平静表情却分明写着——“报应”二字。 当年这里的大龙祠连同山下的文庙武庙财神庙,滇戏京戏连台好戏,唱戏的都是用轿子请来的省城名角。灶绅、达官 豪商的老爷少爷们在此大摆酒宴。台上唱戏台下交易,也分不清是商场、官场、赌场还是戏园子。他们就像唱堂会(戏班子到 私人家唱戏)那样点戏。如果点到稀罕的戏名就有捧场的高声叫好,点戏者也得意忘形以表示自己满腹经纶。如果唱不好或者 台词错了,嘘声起哄声四起,甚至茶壶酒杯也飞到台上…… 中国古老的制盐人对龙的崇拜最为虔诚,这是因为制盐的卤水当然也是由“龙王爷”把持。在黑井还要特别伺奉女龙 王李阿召,传说就是她发现黑牛添盐。黑井人一年有许多祭奠龙的传统风俗,如龙神会、龙灯会和龙华会等连同戏班子来助兴 ,最为热闹的自然是在大龙祠。如今,崇拜龙的老规矩和盐的辉煌一同消失,大龙祠就像是一条气数已尽的死龙,尽管戏台仍 然可供人晾晒衣物。 不为人知的私游郊区 很少有游人会沿着盐厂门前的菜场出镇到对面的石龙村去看一看,这里的居民由于划为农业人口而无力建新房改旧屋 ,使得这里的建筑在黑井最具当年风范。一套怎么看都像炮楼的四合宅院(史家院),暴露了主人的行伍背景。当年这里酒馆 茶馆大烟馆馆馆相连,如今石龙人再也无力附庸风雅维持旧店,而是将锄头、粪桶和猪食杂乱地堆放门前。假如游客心细,可 以看到许多人家的门前居然还完整地保留着三个不同时代的门牌:从“盐兴县石龙镇”到“禄丰县黑井镇石龙村”。时代在飞 快地前进,这里却以同样的速度倒退。看着老太太在贴着门神和春联的自家门前晒太阳做刺绣,感觉到在翻云覆雨的历史拨弄 中,她们随波逐流倒也坦荡。 黑井可以去看一看的地方还有一些,比如邮电局后面一套三房一照壁民宅(包家院)、半山腰上的飞来寺,还有黑井 镇外板桥村。 由知情者引导游人可在黑井四周远足爬山,观赏众多的古井古墓、石雕摩崖。沿着和尚坟上古驿道,当年驮盐商队的 马蹄凹坑仍然清晰可见。不远处有古风犹存的世外桃源,虽叫赵园,村民却为肖姓石雕匠人,值得一看。出石龙村,从风吹岭 、坝埂到撒马坪,游人不辞辛劳可以一睹盐水女龙王李阿召(石雕)的风采。当年她的发现富甲一方、泽盐滇国,自己却在此 淡泊人生。 不是结语的结束语 昏暗的路灯将镇上稀疏的人影拉得老长,伴着舞厅里刘德华张惠妹的歌声就觉得特别诡异。流水在石龙村一户人家的 红沙石阶梯上划出深深的一道,这里的一切都会像这样付诸东流。深深吸一口气,总感到有一种陈酿百年的美酒和盗墓遗弃的 腐尸的混合气味,如同一个辉煌的时代、一个疯狂的时代和一个毁灭的时代同时压缩在今天黑井的任何一块平面上。 黑盐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十八犁田”遗址、前汉的彝女李阿召。唐初开始规模开采,明清骤然兴盛,民国初达到 鼎盛,后迅速衰落。盐为千家万户不可缺少之物,但早年封建割据、交通闭塞、开盐艰难且产地有限,故使“斗米斤盐”,因 此世界各地内陆文明古国,均将盐铁列为重要资源,国家垄断朝廷专卖并赋重课。黑井历来是中央政府委派节运使直辖,明代 设十三坊,清代设七坊,民国年间建盐兴县统辖四井(黑井、元永井、阿陋井和琅井)。盐税在历史上曾经占云南地方财政收 入的50%以上,竟高于田赋,可谓“盐丰课足”。由于一家一户手工古法制盐和国家垄断之矛盾,使“盐生百弊”一日不断 。黑盐及黑盐文化消亡的原因为廉价的海盐入侵、黑井盐层的地质结构不适合工业化的大规模开采以及上世纪50年代阶级斗 争的扩大化。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唐贞元11年(公元795年)唐使袁滋《云南记》记载:“黑井之盐,洁白味美,惟南诏一家 所食。”云南人应该永远记住:是这里的黑盐和黑盐文化养育了世代滇人。 相关专题:民主与法制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