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讲述》：命悬五步蛇

　　特别视点：他被蛇咬后必须4个小时内赶到上海瑞金医院。正常的班机没有了，正常包机也办不了。最后，以13个航班延误或取消，6家机场的近千名乘客延缓登机为代价为他调了专机。而他只是一名普通百姓。

　　命 悬 五 步 蛇

　　蒋书

　　2005年11月7日，烟台的天气渐渐变冷，冬的气息越来越重。这天是蔡淳治不幸的日子：他不小心被自己喂养的五步蛇咬中了左手虎口附近。虽然只是一个5厘米长的小伤口，但被属剧毒的五步蛇咬中，后果不堪设想。民间一直传说：人一旦被五步蛇咬伤，五步之内必死无疑。灾难突然降临，蔡淳治命悬一线，其家人惊恐不安。

　　一、剁掉手指也不解问题

　　听说儿子被五步蛇咬了，正在吃饭的蔡淳治的父亲蔡中华，急都饭都吃不下了：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老泪纵横如决堤之水。在家里的蔡淳治的妻子麻丽，一听丈夫的姐姐说丈夫被五步蛇蛇咬了，立时就懵了。32岁的蔡淳治祖籍湖北，现在上海中达运输公司驻烟台分公司任经理。因湖北老家蛇较多，其从小爱玩蛇，后来又喜欢上了五步蛇。

　　五步蛇在山里捕食时，通常是躲藏暗处一动不动，有野兔或其它类似小动物从身边经过，即突蹿而出，只要咬了对方一口，它无需再追，对方走出几步就会倒下身亡，然后其才上前吞食。上海瑞金

　　蔡淳治把两条五步蛇养在一个用木板钉成的箱子里，有空就去看看或喂点东西。那天中午12∶55许，他逮了两只老鼠，想在五步蛇冬眠前喂最后一次。但在用铁夹子往外夹一条蛇时，不小心碰到了另一条蛇，他只觉得眼前一闪，什么都没看清楚，手就被咬了一口。被五步蛇咬伤后，伤口无法愈合，一直流血不止，非常疼痛。从部队退伍平时非常坚强的蔡淳治，此时毒液已渗入体内，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地不敢动弹：否则，蛇毒就会随着血液的流动蔓延更快。当时他也想过：若是咬在指头上，他会毫不犹豫地当即剁掉手指，但被咬处却在虎口附近，他无法剁掉手指。

　　恐惧之余，比较冷静且掌握一定的五步蛇知识的蔡淳治，一边挤血排毒，一边用水清洗。但经过简单处理后，还必须在4个小时之内注射抗五步蛇毒血清，才能保住性命。而且越早注射抗血清越好，时间长了，其毒素随血液流到内脏后，就会事倍功半，甚至危及生命。可烟台及其周边城市的医院里，并没有这种血清，蔡淳治只知道上海有。

　　与此同时，其妻麻丽得知此事后，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蔡淳治提醒道：赶紧联系飞机！大家一边打电话联系飞机，一边拉着蔡淳治往机场赶。此时是中午13：00，正好有一趟13：15从烟台飞上海的班机，大家觉得应该来的及：只要有飞机，抢救蔡淳治就有希望。

　　从烟台飞上海需一小时三十分，蔡淳治若能赶上这趟班机，就能在五步蛇咬伤后的2小时50分钟内赶到上海，这样离4小时的最后时限还有一个多小时。好在蔡淳治家就在飞机场附近，他们一路疾驰赶到飞机场，但却与这架班机失之交臂。

　　二、在机场他扑通跪下

　　听机场有关人员说此班机已起飞，不能按时赶到上海，大家一下都无助的不知怎么办才好。蔡淳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失望地连连道：完了完了完了，我只有4个小时的时间，这怎么办这怎么办？他急得剁手的心都有，可此时剁手也晚了，若是刚被咬的几秒钟后就迅速把手掌剁掉还行。伴着难忍的疼痛，蔡淳治的手慢慢肿了起来。

　　因短时间内没有飞往上海的飞机，大家即希望能从上海先运送血清到烟台来给蔡淳治注射后，再等后面到上海的航班。13：35，大家拨通了蔡淳治所在公司上海总部的电话请求帮助。正在外面办事的上海中达客运有限公司总经理袁大力接到电话，感到问题严重，当即一边打电话给公司办公室，叫一个姚经理赶紧到机场准备赴烟台；一面帮姚经理定到烟台的航班机票及让有关人速去找血清。

　　袁大力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计划一小时内把这些办好：若其中不出任何差错，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最近一趟航班，把血清从上海送到烟台，也会超过控制五步蛇毒的最后时限，事情又一次严重起来。

　　此时，蔡淳治的妻子麻丽脑子里一遍空白，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不测，急得坐立不安地在候机大厅转圈，嘴里不停道：怎么办怎么办……后一溜小跑着去找烟台国际机场安检站主任李洪亮。

　　蔡淳治一行到机场约20分钟时，其父一行赶来了。把带来的一个啤酒瓶子里装的不知什么液体，倒在一同带来的一个碗中的白东西上搅了一搅，让蔡淳治喝下去。父亲蔡中华伤心道：我老了，现在该靠儿子养老了，却出了这事，若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蔡淳治的手越来越肿，没有谁知道毒素扩散到了什么地步。正当大家陷入绝望的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可以包机去上海。这给蔡淳治带来了一线生的希望，他们赶紧找机场有关领导。国航烟台营业部副经理王旭即与国航上海公司和上海航空联系：一个小时内，你们有否备份飞机可以从埔东飞烟台？对方准确答复：没有。他又查了：有一趟大连飞上海，要经过烟台的3∶20的班机也来不及。可即使是真要调一架飞机，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办到的。

　　13∶30，离控制住五步蛇毒的最后时限，还有3个小时25分钟。此时包机的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一直很坚强的蔡淳治终于崩溃了。他心里明白：五步蛇毒随时会让他离开这个世界。他给在场的工作人员跪了下来。而10年前不顾父母的反对，与蔡淳治步入了婚姻殿堂的妻子麻丽，和丈夫经历了10年的磨难后，生活刚刚有了点起色，丈夫却要离她而去，这致命的打击一时让她难以承受。蔡淳治的父亲老泪未干：我最多还能活10年，蛇咬死我无所谓，干吗要咬死我儿子啊？他还能为社会创造财富，我已经没用了。

　　三、紧急调动专机

　　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眼见每天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的同事的生命，一下就走到了尽头，蔡淳沼的同事们都接受不了。蔡淳治非常豪爽，大家都喜欢和他交往。当他意识到自己生命或许就要走到尽头时，却不知道他的朋友、同事以及他不认识的很多人，都没放弃最后的努力，而是想尽办法各方联系飞机，争取最后的希望。

　　13∶20时，国航烟台营业部副经理王旭突然想到：山航不是有几架挑战者飞机在烟台飞，马上要回来吗？即问山航有关人员：你们那最近一架飞机落地是什么时间？对方答：1∶40。王旭忙告诉蔡淳治的父亲：老人家，你儿子基本上有救了。说着，王旭马上给山航签派室打电话。

　　山航烟台分公司副总经理王志国接的电话，虽说他没亲眼看到被蛇咬伤者的惨状，但从电话里对方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此事非常紧急。其时，山东航空公司正好有一架飞机14∶10要飞往大连和佳木斯，乘客已换好登机牌准备登机，也只有这架飞机可以包给蔡淳治。但临时包一架飞机却非同小可：若要调整这架飞机，就要牵涉到它后面的四段航班、四个机场和华东华北东北等多个管理局及空管部门计划的调整，关系到数百名旅客能否按时起飞出行问题。飞机可不是

　　13∶55，离4个小时的最后时限还有3个小时。被五步蛇咬伤的蔡淳治手肿得越来越厉害，胳膊也开始明显肿起来。包机虽有太多困难和不可能，但山东航空公司烟台分公司，还是向上级及时汇报了此紧急情况。几分钟后即得到答复：可以考虑把飞往大连和佳木斯的飞机，优先让给蔡淳治使用，但一定要做好即将登机旅客的善后事宜。

　　一方面有个紧急要救助的病人需要一架飞机紧急飞往上海，另一方面后续航班的三四十名旅客都已办完手续，在候机楼里等着。对此，飞机所属公司的有关领导仍很矛盾：旅客马上就要登机了，若把这架飞机临时包给了要去上海治伤救命的蔡淳治，万一后面的旅客对公司这种作法不满意，而导致投诉或要求索赔打官司怎么办？他们心里没底，怕给公司造成不好影响。但为了抢救蔡淳治的生命，他们还是决定将此架飞机临时包给了蔡淳治：若不是他被蛇咬了，而是一个百万富翁、亿万富翁，那给再多的钱，山航也绝不可能把正常出行的旅客放下而出租飞机，延误正常的航班。

　　那些正准备登机的乘客得知飞机要让给被五步蛇咬伤的蔡淳治时，大家对山航的做法都表示了理解和支持。飞机虽然有了，可什么时候起飞却没人知道，因为办理临时航线的手续相当复杂。

　　四、飞机超速运行

　　得知烟台机场已申请了急救飞行计划正等待批复，飞机现在可进行飞行前的准备工作。蔡淳治的父亲对儿子感慨道：你小子命不该绝啊！

　　14∶00，审批手续虽没最后确定，但蔡淳治已登上飞机，飞机也停在跑道上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起飞命令。机上的乘务人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尽最大努力与蔡淳治商量怎样能帮助他：怎样让毒素蔓延得慢一些，怎样最好地把危险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蔡淳治说：若能找些冰块敷在被咬伤处可能会好一些，经过冰的冷却，可以减慢毒素扩散的速度。可当时走得很急，飞机上没准备冰块，只好把现有的冰矿泉水，滴在毛巾上给蔡淳治敷上；又把电扇打开，让风吹得蔡淳治尽可能舒适一点。

　　在乘务人员的悉心照顾下，被自己喜欢的五步蛇咬伤而有种说不出恐惧的蔡淳治，眼前再次闪现被咬伤的恐怖情景：可能是当他夹起一条五步蛇时，把它夹痛了，它挣扎着碰到了另一条蛇，这条蛇感受到了那条蛇愤怒的信息，或是庇护同类或是保护自己，使它向蔡淳治发起了攻击，迅速地咬了他一口。可此时即使是把凉水倒在伤口上，蔡淳治仍要忍受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14∶12，离4个小时还有2小时43分钟。考虑到时间的紧迫，国家民航总局最终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批准了此飞机起飞，并专门开辟了一条直线飞行的绿色空中通道。机场有关人员惊异道：我在民航签派室干了6年，从没碰到过申请一个航班计划只要30几分钟就批下来了，而且是在此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情况下。但他们都认为：看着一个人将很快从这个世界消失时，一种救死扶伤的心情促使大家去做好这些工作。在这次事件中，他们只想到要挽救一个人的生命，要为挽救蔡淳治的生命而及时伸出援手。无价的生命，是任何金钱和贵重物都不能交换的。

　　15∶17，离控制五步蛇

　　这次紧急救援，虽然总共造成了13个航班延误或取消，6家机场的近千名乘客出行计划受到影响，但大家都为这次救援成功感到欣慰。现在，早已健康出院的蔡淳治，把11月7日这一天，定为了自己的第二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