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型记

　　许佳

　　老板站起身，极平静而快速地说：“拗一个造型，生活从此就会改变。”

　　“房子一直卖不出去，我开始有点焦急。”倪匡兄说。

　　小店不过三四平米见方，且在地下，不见阳光。四壁挂满衣服，只留出一个角落，张起一块印花帆布，作为更衣间。而更衣间里又再放一个储物柜， 老板就坐在这柜子上玩手机游戏。

　　他玩得入神，问他衣服能不能试穿，问了好几遍，他才答道能，有点不爱搭理的样子说：

　　“你们看好。看好再说。”话音刚落，已经站了起来，挪到左近一只小凳子上。

　　老板是一个瘦长身材，脸还算清秀，但不知为何上面弄出了好几道伤痕，鼻子也有点酒糟，让人一看之下，略感拘谨，再仔细看两眼，却生出滑稽的念头来。他并不怎么打量顾客，仿佛对这个店和店里的衣服都毫不在乎，垂着眼帘，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打发客人去试。

　　Gloomy 试穿了一条牛仔裤，走出来一照镜子， 我们两个都很喜欢。我遗憾道：“我也很想试这条裤子，可是我穿起来大概没你好看。”老板听闻， 在一旁简单地说：“不会，你跟她不是拗同一种型而已。”尾音拖得很长，显得别有深意，好像是说： 我对你的身段已经完全有数了。

　　这话听得我们不由笑了出来。Gloomy 转身向他一望，半开玩笑说：“还真是达人啊。”老板站起身， 极平静而快速地说：“拗一个造型，生活从此就会改变。”

　　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是这样漫不经心，内容却是如此惊人，令我们听了有点愕然，继而大笑。老板得意起来，说：“的确是这样啊，拗么。”越是心里得意，他就越显出一脸漠然的神情，但话却不自觉多了，又蹲下去帮Gloomy 挽那牛仔裤的裤管， 一边指导说：“这个裤管一定要挽成圆柱形，如果挽得太整齐，看起来就会很傻。”旁征博引，举出许多日本潮流杂志的

　　店堂太小，不容他施展，不过他还是左右开弓， 一脸了然于胸的镇定神情，抓出好几件衣服，叫我们去恒隆看一看有没有一模一样的款。最终忍不住拍起胸脯说道：“要拗型，就应该来找我！”陈情结束， 他复在小凳上坐下，因为凳子太低矮，两膝并得紧紧的，高高耸起在胸部之前，大腿上摊开几本日本潮流杂志，仔细指给我们看，说明这是什么设计，那个又是多么高级。在历数日系少女名牌之后，他眼睛微闭，还是毫无感情色彩，几乎显得有点不耐烦地说：“都做过，我这里都做过。”

　　当晚，Gloomy 在家里拗那条牛仔裤的圆柱形裤筒，却怎么也不能成功。在她大为烦恼之时， 我说：“你怎么忘了留达人一个电话？否则现在就可以致电询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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