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谜案解扣记

　　文/苏玉萍

　　三年间，他在山西、辽宁、黑龙江等地接连作案，其中抢劫案43起，杀人案9起，共杀害11人。警方趁他不在家 时进了他的住地，发现一把长刀……

　　2005年年初的一天，黑龙江省七台河市的刑警们正在射击场上比枪法，就在刑警们专

注于这三点一线练习的时候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场血案悄悄拉开了帷幕。

　　杀人后从容离去

　　第一个接到报警电话的是正在靶场上的新兴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戈方敏，他立即把情况报告给了就在身边的市公安局 刑警支队支队长姜爱国，两人都对这起命案的发生感到非常突然。

　　案发不到15分钟，姜爱国、戈方敏和刑事技术人员就先后赶到了现场。

　　被害人闻淑霞，女，被尖刀刺破心脏致死，死前被抢走一千多元现金。因案发现场是公厕，进行现场勘查时，由于作 案时间很短暂，现场除大量血迹外，无脚印、指纹等痕迹物证。从专业的角度看，这起案件侦破工作难度非常大。

　　在现场的一面墙上，警方发现了一大片血迹。这显示，案发时双方可能发生过激烈的打斗。通过对现场周围的勘查， 姜爱国得知，案发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而这个公厕临近闹市，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立即安排侦查员寻找目击者。很快 ，侦查员们就找到了第一位目击者，她表示自己和其他几个人曾经眼看着凶手离开现场，可是她的描述却让刑警们感到非常意 外。

　　目击者说凶手把刀塞在袖子里，一步一步，不紧不慌，稳稳当当走了，非常老练，一点也没有杀完人的那种慌张。一 个刚刚杀了人的凶手，居然能在六七个目击者面前大摇大摆地从容离去？这种描述让侦查员们难以置信，可是当他们找到其他 几位目击者的时候，得到的也是类似的描述。在几十年刑警生涯中打拼出来的姜爱国和戈方敏可谓见多识广，但是，他们还是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凶手。

　　作案之后不惊慌，沉着老道，能在六七个目击者的注视下，不慌不忙，漫不经心地离开现场，这是这个案件的惟一特 点。

　　案发当晚，警方请来了四名看到过凶手面部的目击者，开始模拟画像。

　　目击者们进行描述的时候，戈方敏一直在旁边观察他们的神色。在他看来，目击者们都没有撒谎，可是他们描述的凶 手相貌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这些年来，他还从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四幅面目迥异的画像很快放到了专案组的桌上。

　　专案组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可是，四幅画像之间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少，谁也无法认定，哪些面部特征是真正属于那个 凶手的。讨论会很快陷入了一片沉默。在没有其他物证的情况下，仅有的画像如果再失去利用价值，那就意味着侦破工作无法 推进。等到同事们都回去了，姜爱国又仔细地把这些画像翻看了很多遍，终于，他开始理解目击者们的描述为何会如此不同。 因为犯罪嫌疑人拿刀在对目击者威逼，所以他们非常紧张，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记忆可能模糊，这是客观的。

　　这也就是说，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几个目击者完全被这个残忍的凶手吓呆了，因此凶手的真实形象在他们头脑 中发生了变形。而在描述时，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把心目中最恐怖的形象加在了这个凶手的身上。目击者提供的画像虽然没法作 为确认凶手形象的依据，但却帮助姜爱国对这个凶手完成了一幅心理上的画像，他甚至可以揣测这个凶手为什么在作案后没有 仓皇逃窜。

　　这种特征应该是说，我不急于逃离现场，我慢走，可能你围观者或者目击者不敢来追我，如果我仓皇地逃跑，你们可 能会追我，犯罪分子应该就是这么个心理。

　　又一起血案发生

　　这样的分析结果，把姜爱国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这意味着他遇上了一个他从未遭遇过的残忍对手，也充分说明了犯 罪嫌疑人有一定成熟的作案经验，姜爱国感觉到应该在两劳释放人员当中做大量的工作。

　　从第二天开始，全局的上百名民警全部投入了这次排查，结果很快找出了四五个主要嫌疑人。可是，在进一步的调查 中，这些嫌疑人却先后由于不具备作案时间等各种因素被排除了。

　　在对被害人的尸检过程中，法医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现象。那就是其中致命伤为左下腹，这一刀直接从左下腹刺入到心 脏，导致心脏破裂致受害人死亡。从伤口来看，刀长大约20公分。

　　一把刀居然可以从下腹一直刺到心脏，这显然不是一件普通的凶器。有的刑警推测，一般只有杀猪刀才会有这样的长 度。拿着根据伤口显示的凶器形状，他们马上到市场上的一些屠户中了解情况。

　　在市场里，刑警们查了整整三天，却没有找到一把与作案凶器形状相似的刀。警方进一步推测，凶手使用的很可能是 一把自制的凶器。至此，案件的侦破再次进入困境。与此同时，有关这起案件的各种传闻开始在街头巷尾不胫而走，对于凶手 的描述被传得越来越神，整个七台河开始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起来。

　　距离案发地不远有一个炼焦厂，从案发那天开始，姜爱国就觉得自己似乎被放在了这团火苗上。

　　那段时间，姜爱国和戈方敏经常在案发地附近转悠，他们总希望能在这里发现哪怕是一点点新的线索。

　　沿着闻淑霞被害前走过的那条小路，姜爱国和戈方敏一次次地模拟、计算、核实、比较，对闻淑霞行踪的估算，精确 到了秒以内。

　　一天，两人正在现场核查的时候，姜爱国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在距离闻淑霞案现场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又发生了 一起命案。这个消息让姜爱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因为这时正是下午五点左右，和闻淑霞案的发案时间几乎完全相同。

　　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里，接连发生两起命案，警方不能不感到非常意 外。这次案发地是一个平房前的院落，一个名叫金海霞的女子被人用刀刺死在自家门前。地面上大量的血迹，让负责现场勘查 的刑警们一下子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闻淑霞案。可是，和闻淑霞案的现场一样，除了地上的血迹，现场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线 索了。眼前的场面，让姜爱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直觉，凶手应该经常在这一带活动。

　　勘查还没有完全结束，分析会就已经在现场开始了。他们都明白，破获这起案件的时间有多么紧迫。侦查员通过勘查 现场和反复研究伤口，最终确定这两起案件是一人所为。

　　在向邻居们了解情况的时候，侦查员们又发现了另外一条线索：前不久，金海霞应该是上夜班，洗车场老板把电话打 到家里来了，问金海霞怎么没来上班，她丈夫说去了。第二天早上金海霞回来，她丈夫把金海霞打了，问昨晚干什么去了，可 金海霞始终也没说出这一天晚上她去哪了。

　　抢劫者镇定自若

　　在金海霞案中，根据每一点可供调查的线索，刑警们兵分几路开始了地毯式的调查。主要的调查力量被分成了两路， 第一路负责调查所有和被害人金海霞有关的人员，第二路则开始调查案发当日，金海霞的所有活动和接触的每一个人。

　　很快，两支调查组都反映上来一些线索，而金海霞的同事则反映了更多的情况:曾经有群众反映，说她跟一个

　　根据这些线索，刑警们很快了解到了出租车司机送金海霞回家时的另外一些细节：走到金海霞家路口的时候，司机把 车停下来了，金海霞没下车，对司机说，她爸要给她买一辆出租车，向司机问一些车里的设置都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司 机一一跟她作了解释，后来金海霞说听会录音机吧，司机说你不能在这听，金海霞说把车开到后大地。

　　据目击者证实，当天那名司机的车的确在后大地停了好长时间。

　　到后大地以后，这名司机跟金海霞有过亲热的举动，这段时间持续了大约30分钟左右。

　　警方调查了这名出租车司机，据他介绍，他在和金海霞亲热之后便很快离开了现场，但是，对于他那段时间里的行踪 ，却没有人可以证实。这名出租车司机很快被列为第一个重点调查对象。其他和金海霞有暧昧关系的司机也都陆续开始接受调 查。奸情杀人被列为此案的主要侦破方向。

　　可是，在现场反复观察了几天的姜爱国却觉得，这并不像是一起奸情杀人案。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从现场的一些细 节中作出了另外的推测，抢劫杀人的可能性大。

　　可是根据调查，金海霞被杀时，身上只有五元钱。这无疑不符合抢劫杀人的特征。

　　当天晚上，专案组召开了一次案情分析会，这次会开得相当激烈，主张从奸情杀人入手的和主张从抢劫杀人入手的各 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主张奸情杀人的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主张抢劫杀人的说不清为什么凶手会抢劫一个身上只有五块 钱的女人。会一直开到第二天凌晨，仍然没有什么结果。把大家送走之后，姜爱国玩起了只有他自己明白的一种传统游戏。最 后，他的思路又回到了两劳释放人员这个原点上。可是，大家反复排查工作的结论与他的想法不一致。到底是自己的推断有问 题，还是排查有漏洞，在思索了很久之后，姜爱国想到了第三种可能——流窜犯罪。只抢走了五块钱，也许正说明，这个凶手 作案带有很大的随机性。

　　这也就是说，每个单身女性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目标。姜爱国同时面对的，是思路取得突破的喜悦和随时可能再次发生 命案的焦虑。很快，姜爱国想起了上一年发生在勃利县的一起抢劫案，调出案卷，其中的内容不禁让他眼前一亮。

　　更让他高兴的是，那起抢劫案中，被害人幸存了下来。他立即派侦查员赶往勃利寻找那起案件的受害人，可是，受害 人夫妇已经到外地打工，办案的民警李斌介绍了当时的情况：被害人的丈夫进院停车后，发现出来一个男的，这个男的问了他 一句，说你回来了，进屋吧，饭做好了。他当时心里想，也不认识这个人，也有点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进屋以后，他 媳妇告诉他说，我被人抢了，刚才那个就是抢我的人。

　　这名案犯离开现场的镇定和闻淑霞案中如出一辙，由此，这个连环抢劫杀人案的侦查范围扩大到了勃利、鸡西、牡丹 江等与七台河相邻的地区。很快，一个名叫左联进的两劳释放人员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左联进，黑龙江勃利县鲨鱼村人，从小父母双亡，有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但四个哥哥都曾有被判刑入狱的经历，左 联进自己也曾经因为抢劫入狱12年，2003年前才被释放。但是，自从出狱以后，左联进行踪诡秘，原来和他很熟的人都 不知其下落。　　

　　近距离接触疑犯

　　如何找到左联进，成了警方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刘科峰，七台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侦查员，受命带队搜寻左联进的 踪迹。经过近一周的巡查，距离案发地3公里的地方，刘科峰找到了左联进的藏身之处。原来，两个月前，左联进在这里开了 一家汽车焊接部。按照姜爱国要求，刘科峰的任务从搜寻变成了监控。为了尽快证实左联进是否就是那个残忍的凶手，刘科峰 开始对他进行昼夜监控。

　　除了自己的远距离观察，刘科峰还安排目击者对左联进进行了辨认。见证人只说有点像，把握不准。

　　目击者无法确认，专案组决定，刘科峰对左联进的监视由远距离观察发展为近距离接触，以便进一步掌握证据。

　　刘科峰发现左联进每顿饭都是在饭店吃，因此他把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安排在了左联进每天吃饭的时候。

　　为了尽量不让左联进有所察觉，刘科峰一般不正面面对他，从来不看他。不观察他的人，就听他说话。通过这种方式 ，刘科峰掌握了左联进的不少特点：有一种报复社会心理，厌世，说话比较狠，跟朋友说，你们谁有事就交给我，你们想杀人 灭户，我就给你们办了。

　　观察了一周以后，刘科峰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得到了另一条线索：左联进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说了很多替他哥报仇杀 一家人的事，并说他已经把这家人现在的住址摸着了，而且，准备去报复这家人。

　　调查组很快查实，左联进所说的被杀的哥哥，指的是他的三哥。因为左联进的三哥在沙浴村欺负韩氏哥俩，然后引起 殴斗，由于哥俩的失手，把他三哥打死，经过公安机关、法院认定，他哥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所以对这哥俩的判刑就适当轻一 些，左联进知道情况后，很气愤，认为哥哥被打死了，他们还没有被判死刑，是不是里头出现一些什么问题，所以释放之后， 就想找这两兄弟报复。

　　三年前，左联进刚被释放就准备找韩氏兄弟寻仇。姓韩的哥俩听说左联进释放了，就逃到内蒙古去了，左联进没有找 到他们，然后就放出话：老韩的这块地谁也不准给我种，谁种我就和他没完。

　　一次,趁左联进外出的时候，刘科峰偷偷地潜入了他的住处。在一番仔细的查找之后，他找到了一把自制的刀具。这 把刀的长度、形状都和之前发生的两起杀人案中的完全相同。

　　2005年5月7日，抓捕小组出发了。

　　刚被抓捕的左联进完全是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拒不交代任何情况。

　　第二天，姜爱国决定亲自出马审问左联进。不过，整整一个上午，姜爱国没问案情，反而和左联进聊起了小时候的经 历，问他上学成绩怎么样，怎么辍学的，几个哥哥抓进去都是犯什么罪。

　　谈话当中，左联进的防线不攻自破，他开始陆续交代全部罪行。

　　据左联进交代，三年来，他在山西、辽宁、黑龙江等地接连作案，其中抢劫案43起，杀人案9起，共杀害11人。

　　(与央视《第一线》联动报道)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6年6月下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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