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煤炭部长肖寒：我的两个儿子死于唐山地震

原煤炭部长肖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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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寒，河北馆陶人，1976年任国家煤炭部副部长兼开滦煤矿党委第一书记，唐山地震抗震救灾指挥部成员。1977年3月任煤炭部部长，1980年任国家经委副主任，1983年任国务院能源基地办公室副主任，1995年任神华集团董事长。1998年离休。肖寒讲述了30年前唐山大地震的难忘岁月。

　　问：30年前的7月28号那天凌晨，当时发生唐山大地震的时候，您是刚刚睡下，是吗？

　　肖寒：对，刚刚睡下。

　　问：发生

　　肖寒：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是地震，我马上蹲到桌子旁边了。等到摇晃停了以后我就给调度室打电话，问地震在什么地方？东西南北中都打了，但是东部打不通，可能问题是在东边。当时我用铁路电话打一打，但是也打不通，后来我找到了北京军区副政委万海峰，我问他，他说地震是在唐山，我说情形怎么样呢？他说你知道军部大楼吧，我说知道，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了，我就知道非常严重了。放下电话以后我就回到煤炭部，李玉林来找我没找到，我不在部里边也不在家，他马上到中南海，上国务院报告了。

　　问：您当时是在哪儿？

　　肖寒：在前门饭店开会。后来我马上赶到中南海会议室，看到了李先念等几个副总理。国务院当即成立了指挥部，河北省的刘子厚、北京军区的万海峰和我马上赶赴地震灾区。我就赶紧回了煤炭部，部里面就说了一句话，赶紧叫救护队到开滦去，我们就坐着飞机，大体是28号上午的10点左右就到了唐山军用机场。

　　三天之内，救护的人都赶到了，解放军都陆续去了。

　　问：您当时到唐山之后，第一感觉是什么？

　　肖寒：第一感觉就是，非常惨重。我进了唐山市以后，在文化路上，看见了开滦展览馆的同志大李，两个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后来他抱着我，话也说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就这种感觉，不会哭了。

　　后来我就往前走，到市中心一看，都是一片平地了，见到被抢救出来的唐山市委书记许家信，就像伤兵一样，上下都打着绷带。原来的武装部长温作荣，他也有伤，另外他告诉我，我的两个儿子韩建平、韩玉平都被埋到地下了。

　　问：您当时一直没有去看儿子？

　　肖寒：那时候都顾不得，眼前看到这么多的伤病员，开滦的矿上的，不知道有多少伤员呢，需要看看他们。我就一直往前走，首先跑到唐山矿，唐山矿是在唐山市内，这个地震是受灾最重的，在震中心。进了唐山矿就看见了开滦原来党委办公大楼和新盖的医院都成了平地了，别的厂房、办公室统统都平了。知道这个后，我马上就往东矿走，因为开滦的矿大部分是在东矿区，有50公里左右。后来发生一次余震，马路上有一米多深的大沟，差点儿没摔到路沟里去。大概五点钟左右，我到了范各庄矿，当时还有余震，在矿上也见到了他们的领导班子成员。第二天、第三天继续往前走，把这几个矿山看了一眼，南边的林西矿、赵各庄矿。到了吕家坨矿，他们的大井不能提升，井下的人员往上爬的时候梯子也坏了，他们党委副书记贾帮友在井下组织人们分批地撤回地面。

　　三天之后，发现井下夜班工人基本上都上来了，地面上，伤亡比较多的还是睡觉的工人，因为地面上的生产设施和生产上联系的一些工程统统夷为平地了。我们了解了情况以后，就商量了三个问题，一个问题要组织抗震救灾，先安置群众生活，抢救伤员；另外恢复生产；第三个问题就是准备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有组织、有领导的抗震救灾，恢复生产。

　　后来把这个情况随时向国务院做了汇报了，国务院了解到工人情况不是那么严重，他们有一些放心了，地面上死伤的情况，当时还没有详细的数字。

　　问：您地震之后就一直在开滦煤矿吗？

　　肖寒：地震以后，一直到年底，这中间除了跟毛主席治丧期间，另外就是有几次向北京国务院汇报，回来也是当天去了以后汇报，汇报以后马上就回来了，一直在坚持抗震救灾。

　　8月2号，开滦党委召开了第27次扩大会议，会议的决议第一就是抗震救灾，首要的问题是救急扶伤，安排人们的吃住；第二个是军队恢复生产。最后党委扩大会议发出了一个号召，抗震救灾恢复生活，早日能够建设家园，这个消息在8月3号，

　　问：恢复生产是怎样一个过程？

　　肖寒：就在抗震救灾工作有序开展起来的时候，井下水涨起来了，原来的主要工作点，主要生产巷道都淹了，所以当时排水成为第一要务了。当时林西矿的水最厉害，而且地势高，由于井下巷道相通，林西矿的水还直接威胁着周边的矿井。当天我就下达排水的命令，国家纪委的副主任很快就发表了讲话，开始排水，威胁最大的势头基本上能压住了，但是还是要排出大量的水，所以井下排水成了很重要的任务了。

　　到1977年5月份，7个生产矿井排水结束了。井下排水排出来以后，还有一个提升问题，井下的提升设备都破坏了，所以都需要修复。整个巷道的整修是在78年年底全部完成了。

　　开滦的原煤产量当时占全国统配煤矿总产量的十分之一，洗精煤占全国六分之一，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在震后不久，矿区职工千方百计早出煤、多出煤。马家沟矿采一区，以人定胜天的干劲儿，于8月7日震后第十天在全矿区第一个出了抗震煤。到1977年3月1日，除震前刚试生产的荆各庄矿外，所有矿井全部恢复生产。

　　问：地震发生后，有五个男子汉在开滦煤矿井下，15天后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您在现场吗？

　　肖寒：我在现场。

　　问：当时您见到他们的时候，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肖寒：我对他们说第一个是赶紧把眼捂住。

　　问：把眼捂住。

　　肖寒：然后一个一个出来跟他们握手，送到了医院，后来送到了北京医院治疗。

　　问：他们后来的恢复情况都怎么样？

　　肖寒：恢复得比较好。

　　问：他们后来也都继续在矿上工作吗？

　　肖寒：对。

　　问：现在这五个人情况怎么样？

　　肖寒：这五个人现在大概是都不在了。

　　问：这30年间您是不是经常想起当您唐山大地震的事情？

　　肖寒：这你算问到心里了。无时不刻的想起唐山大地震，唐山大地震不想也得想，想也得想，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想心里就难过得不行，有2个儿子在唐山大地震中去世了，所以在我们家一致不谈唐山地震。

　　问：您一共有几个孩子？

　　肖寒：我原来是8个孩子，这死的是两个。一个是叫韩建平，一个叫韩玉平。大的是韩建平，20岁，韩玉平17岁，大的已经工作了，小的上学回来，已经准备上班了。

　　问：对于您当时因为忙于救灾工作而没有能够看您的儿子，您的家里人能够理解您吗？

　　肖寒：家里人谁都不提这个事。也不埋怨。他们应该说是理解也理解，不理解也不理解，都不提这个事，都知道我也是很伤心的，也知道当时那个情况下，没法顾他们，也顾不得他们，那么多事你得顾得上吗？

　　问：那您后来每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纪念您的两个儿子呢？

　　肖寒：我是对儿子倒没什么纪念。87年的时候，我到唐山去过一趟，我到纪念碑前静默三鞠躬。当时想得很多，也不光是想着两个孩子。我在唐山工作了十年，和一些战友吃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大家真是团结一致。有好多人，我都不相信他们死了，可实际他们已经死了，所以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特别特别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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