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免费午餐”何其多

　　秦德军

　　在形形色色的行政不当行为中，有一种“免费型”比较时兴。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在缺乏公共理性的权 力形态中，各种“免费”没有不可能。

　　免费公路行。2005年春节前，河南省交通厅宣布“过年送大礼”。大年初一河南境内

各收费站全部免收车辆通行 费。全省公路，包括高速公路收费站于年三十晚8时至初一晚8时，对通行车辆免收通行费。

　　据报道，河南省公路收费站日均收费2000多万元。免收1天通行费，公共财政由此减少2000多万元收入。2 000多万元可以为公众办很多事情。但根本的问题，不在这2000多万元随行政意志打了水漂，更在以下几点：

　　第一，政府为树立所谓“亲民形象”，一挥手就让公共财政付出了2000多万元的代价，如此大手笔，慷公共财政 之慨，表现出政府行为的随意性。

　　第二，就行政权限而言，通行费收缴属于公共财政，政府决策者是无权任意支配的。也就是说，通行费收缴是用来提 供公共服务的，河南交通厅“过年送大礼”无法理依据。

　　第三，从根本上说，政府的“亲民形象”不能靠这种方式硬“树”，而应通过提供优质的公共服务来实现。种种讨好 于民的“免费”秀，不仅不能树立起亲民形象，反而还会有损政府形象。

　　第四，这种行政行为还存在延伸问题：比如，今年通行免费1天，明年免不免费？既然免费1天是亲民举动，那么免 费2天或更多天是不是更“亲民”？再如，既然交通厅免费1天通行，卫生厅可免费1天看病，各行政主管部门都可拿自己行 当的东西作人情、树形象。

　　免邮寄信件。2005年11月，武汉市做出规定：“人民来信”不用贴邮票———凡是在武汉市行政区域内给市委 、市政府领导或市信访办写信反映情况，只要在信封上注明“人民来信”字样，寄信人一律不用贴邮票，邮费由市财政局统一 结算支付。

　　表面看，这项规定为写信人降低了成本，也似乎表明了政府对群众意见“虚怀以待”的态度，但这一做法，存在这样 一些问题：

　　其一，信件贴邮票，正如坐车买车票一样天经地义。世界各国邮资都属规范的

　　其二，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既然你使用了写信反映问题的权利，那么你就应该承担邮资的义务。

　　其三，纯粹以财政上“结算支付”计，这项规定的高成本是得不偿失的。具体说来，要定期对“人民来信”进行登记 统计，再造表造册交由财政局进行结算，而结算必须建立制度性流程，并单独进行财务立项。这都是技术性很强、延伸性很强 最后转化为大量工作的事项，必然导致专门工作机构来承担，需耗费高额成本。

　　其四，毫无疑问，行政当局作出“免贴邮票”这样的许诺，也超越了行政权限。

　　免考任官职。我国许多地方如青岛、郑州、武汉等地，都相继出台“引博从政”政策。大量高学历者进入公务员系统 ，为政府系统输入了新鲜血液，优化了公务员队伍的文化素质。各地政府的“引博工程”显示了大胆用人的决心和魄力，也有 利于改变人才匮乏的局面，但是，任何人才的引进任职，前提是符合现代科层制的游戏规则。“免试任职”遭受的质疑是，它 不符合公务员制度，也违反了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

　　现代文官制度的一项基本规则是考试制，这是现代国家普遍通行的。我国刚颁布的公务员法也规定了公务员的录用必 须考试。考试是衡量人德才学识包括性格的最为基本的手段，古今中外没有例外。按照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规定， 领导干部选拔任用有一整套严格程序，有明确前置条件。其任用必须经过统一的考试。

　　我们需要打破常规，需要不拘一格用人才，但不能随心所欲，不能破坏既定规则。而任何“反规则”的随心所欲，都 包含着非理性的因素。

　　免费坐地铁。2005年广州地铁公司作出规定，地铁员工可有3个亲友“免费”乘地铁。人们称这设立了一种“裙 带特权”(该公司对社会批评舆论的回应十分令人吃惊：“免费乘”是出于“安全反恐需要”，乘坐者是“义务安全员”)。 有人大代表粗略算了一笔账：广州地铁公司有6000多名员工，地铁现行单次最高票价6元，起步价2元，按“一拖三”比 例，免费有1.8万人，以每人每天乘坐一趟2元的地铁计算，一年下来，这一“裙带特权”产生票务损失达1314万元。

　　地铁是投入巨资的公共事业。对于广州地铁约50万人次的日客流量，免费的1.8万人也许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种 “免费逻辑”一旦成立，在占据不同资源的行业泛滥开来，那么医生家属看病可免费、教师子女读书可免费、法官家属打官司 可免费……

　　事实上在一些行业，“免费逻辑”正演绎成种种“福利”：如教育———低分录取“福利”；民航———免费机票“ 福利”。国内各大航空公司规定职工每年享受2张或2张以上免费机票，全国任何一个有航线的城市都可以是目的地，而且机 票可转让自己的直系亲属(据估算，此福利按市场价大致折合4000元人民币)；银行———低价买房“福利”，售价低于 政府规定的最低线，或享受利息全免或者低息的福利。

　　免试读硕博。2005年9月，在众多高校发起的“争夺战”中，刘翔被宣布“免试”进入华东师范大学连读硕士和 博士。刘翔的导师称：“考虑到刘翔要备战2008年奥运会，学校对他‘灵活’授课。”“灵活授课”实际上是组织10多 个导师组成导师组为刘翔上门授课。尽管大众对这位雅典奥运会110米跨栏冠军抱有敬意，但“免试”读硕博的做法，还是 引起了社会非议。

　　类似做法很多。如山东省规定，获得学士学位、志愿到农村任教的高校毕业生，可“免试、免费”读硕士研究生，服 务期5年。江苏省规定，面向高校为农村学校遴选师资，入选大学生可“免试读研”。福建省规定，本科生到农村任教5年的 第四年，可“免试”到福建师范大学注册教育硕士研究生学籍。学位设置是按专业要求设定的，在当今世界任何一国，读硕读 博必须公平考试，没有例外。如果按照此种逻辑和做法，NBA巨星迈克尔·乔丹早已取得母校北卡州立大学的博士学位；斯 坦福大学的博导们也应该追着

　　当然，美国不会有一所大学，对那些体坛人杰发起所谓“硕博连读”的“争夺战”，因为这对一所高校的学术尊严来 说是不可思议的。而乔丹、约翰逊们，也不会去接受廉价的“免试”学位赠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竞技场上的成绩是公平竞 争而来的，它并没因此获得其他权利的通行证。

　　攻读硕博属于学术、学问范畴，体育竞技属于肢体艺术范畴，竞技场上的成绩，能替代学术学问方面的要求吗？硕士 、博士学位的专业性要求，使它不具备作为行政手

　　人们的诘难，不是针对个人的，而是针对缺乏公共理性的行为。

　　免费享待遇。北京市规定，除国家限制的行业如建筑业、娱乐业等，高校毕业生从事个体经营的，自其在工商部门登 记注册之日起3年内“免交”8项收费。类似政策规定在各地相当多。它违反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又如江西规定，购 买“省产汽车”，可“免收”新购汽车检验费、“减免”养路费等多项优惠。这种“免费”政策被舆论批评为“地方保护主义 的新变种”。

　　各种“免费型”行政行为大多率意而行。基本特征是把某种公共物品或公共利益，“恩赐”于特定对象，大有一种过 去皇上一时高兴，就对叩首的臣子说“免了”的气度。这是政治与行政过程中一种充满变数的“人治”行为，与现代法治精神 和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要求不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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