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炳杰：为飞机变脸换心(图)

陈炳杰图徐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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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开玩笑，貌似轻松的陈炳杰，坦承自己其实压力很大，但是，“Every problem has a solution”，这个当年以解决难题出名的“技术奇才”，相信自己总能一贯幸运地找到那神奇的化解之招。

　　-本刊记者 水木 发自厦门

　　陈炳杰的办公室，是个微型的机场。房间正中的桌上，满满摆放着几十架各大航空公司的飞机模型。主人笑呵呵坐着，一抬头就是一次航空大检阅。

　　这位厦门太古飞机工程有限公司(下称“厦门太古”)的董事长，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厦门太古的大股东——香港太古飞机工程公司(简称港机)副主席。如今，由他一手创办的厦门太古已是全世界最大的飞机维修基地之一，也是全球首家兼航空维修、制造于一身的公司。

　　瘦长，精干，玻璃片后的眼睛不时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采访无论何时中断，他都能在接完电话、签完秘书递过来的材料之后，迅速接起前头的话茬。他的手机从来不存号码，需要的时候，随手一拨就是。你得知道，那颗花白的脑袋，早些年能把一架飞机的所有机构工程图都“存储”在里头。

　　我还从来没有说过大话

　　陈炳杰出生于福建晋江，十岁移居香港。说起晋江人，那可是闽南商人里的重要一支，胆大精明，敢于冒险，早些年下南洋发达的福建老板多数都流着晋江的血液。九十年代初，晋江和石狮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回响着“爱拼才会赢”的闽南语歌声。

　　福建靠近台湾，解放初期，常有

　　六十年代，从“杂牌军”的远东航空学院培训飞机维修后，陈炳杰进了英资背景的香港太古飞机工程公司(以下简称“港机”)，做最底层技师学徒。“八婆一样，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爱研究，入了迷就根本忘了时间。”

　　上司看到这小伙子脑子好使、有潜质，就把他调入生产部门。“别人不敢做，做不好的，我都能够搞掂，又快又好。很得意呀！”

　　到1984年，小技工已经是全港机升迁最快、职位最高的华人经理人了。

　　在港机里，流传着陈炳杰当年“技术奇才”的诸多传奇。1977年，港机想上洛克西德L-1011三星宽体客机小门改大门的项目，制造厂商断言，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做，别人都做不了。上还是不上，国泰的高层分成两派，争论得很厉害。那时，陈炳杰还只是个纯做技术的主任工程师，当时的太古集团主席亲自跑到机库来找他，问他的意见。正带着队替一架波音特707换皮的陈炳杰指指身边的这一摊：“跟这个也没两样，就是工程量多一点。”

　　老板一声不吭地走了。第二天，陈炳杰就被派往美国，被告知由他负责改装项目。“原来，制造商需要5个月的时间，我们100天就搞掂了。”

　　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带着维修团队到国外和竞争对手抢生意。“在几项高难度的大单上，他们都输给了我。”在中东的巴林修理尾部受伤的飞机，竞争对手提出28天的工期，陈炳杰提出11天就行。结果，他带着22个人用了11天差两个小时全部搞掂。“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来没有说过大话。”

　　过瘾虽过瘾，这是个苦差事。在巴基斯坦，带队维修一架起落架断了的飞机。由于饮水不干净，24个人员倒下了23个人，喝密封矿泉水的陈炳杰是唯一的幸存者，步行到几里之外的电话亭，向当地医院求助。此后他养成一个习惯，新到一个地方只喝啤酒，“怕水土不服，啤酒里有酒精，可以杀菌。”

　　回忆过去的岁月，让现在的主席兴奋不已，“真很过瘾。我还是喜欢做以前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个位置。”

　　1990年，新加坡政府筹建一家飞机维修企业，力邀已在行内赫赫有名的陈炳杰加盟。当年6月，陈炳杰参与组建新宇航。短短数月，就把一个厂房变成两个，还为公司从新加坡政府那里要来了“十年免税”的优惠条件。“我为我们自己培育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他带着几分得意自嘲说。

　　4个月后，港机某高层开始不断地飞往新加坡，游说陈炳杰回港机，前前后后跑了17趟，比当年的刘备还诚心。最后，陈炳杰开出两个条件：一要在中国内地寻求发展，并由他负责内地业务的开拓；二是在内地的企业，香港总部不得干涉。“其实，我已经考虑好多年了。从80年代起，香港的通胀率一直是两位数，公司的成本越来越高，要发展，就一定要转移。”

　　1992年的11月，陈炳杰以基地维修和中国业务总经理的身份，回到港机。1993年，厦门太古飞机工程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其中，港机占49.55%的股份,其余股东为厦门航空、国泰航空、日本航空、新航工程等六家。

　　我能保证质量和工期

　　在一片水塘、养鸭厂上，厦门太古的厂房破土动工。前期，陈炳杰带着十几个香港员工到厦安营扎寨。当时的条件很差，又远离家人，香港员工人心不稳。原本住在五星宾馆海景房的陈炳杰立刻搬去和他们一起住，白天一起干活，晚上一起吃饭，唱歌，喝酒，聊天。慢慢的，大家心也齐了。

　　只要在厦门，下班之后，陈炳杰必出现在生活区的卡拉OK厅里，和员工一起high到十一二点才回去睡觉。“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聊天。他们在基层，很多东西看得比我清楚。”

　　创建厦门太古13年，最艰难的时候，就是每到建厂房时，要赶工期。厦门靠海，下大雨、刮台风是常有的事，工期延误了，就得把时间赶回来，客户的定单还赶着。陈炳杰常常三更半夜跑工地，心急的时候，和施工单位吵架。他也常常会拎着啤酒，跑到工地上和施工人员一起吃饭、聊天。最后，厦门太古的几期工程都按预定时间竣工。

　　凭着几十年在飞机维修行业的信誉，陈炳杰为太古吸引到不少客户。“日本航空是世界上对质量要求最高的企业，德航、荷兰航空是以挑剔出名的，现在都在我们这里修。我个人感到很自豪。因为我能保证质量和工期。”

　　陈炳杰的办公桌对面是一字溜的各国民航局颁发的维修许可证，“中、美、新、日、欧盟，所有大国家的都有了。”如今，太古的定单已经排得满满的，直到2010年。

　　飞机维修行业是个技术性很强的服务业。按行业的标准，要培养一个合格的技工需要两年的时间，一个工程师需要四年。新业务在涨，新机库在修，最重要的，还得有数量足够的合格的技工、工程师。而另一方面，成熟员工的流失也是个问题，这让陈炳杰忧心忡忡。“我们下面要建起自己的培训学校，每年可以培养一千多人。”“薪水是重要的。但是，员工最看重的还是个人在企业里的发展，在培训上，我们是最舍得花钱了。”

　　从“客改货”、到零部件制造，厦门太古的几项新业务，都抢在了行业的前头。“五年前，我就开始注意了(客改货)。八年前，我们尝试过波音747-200的客改货，当时是美国公司垄断生意，但我们做得比它便宜，工期比它短，同时还提供飞机检查的工程，为航空公司省钱、省时间。”

　　2005年，在波音的技术支持下，厦门太古开始着手做波音747-400的客改货，已完成7架，第8架正在进行中。收到的定单已达50架之多。

　　如今，太古已经获得了ISO9001:2000和AS9100-A质量认证，这是飞机零部件制造企业的惟一质量认证体系，这意味着厦门太古已经具备了制造飞机零部件的能力。去年，厦门太古拿到了航空制造的执照。莫非未来有自己造飞机的打算？陈炳杰的回答是，“组装是没问题，但是自己造的话，难度还是太大。”

　　对新业务的开拓，他自有他的认识：“如果光靠维修这一块，就是卖劳力，利润很薄。现在，客户要求的是一整套服务，从修到改、工程方面的设计、零配件供应。我们必须提高技术含量，来提高我们的竞争力。”

　　眼下，太古在山东已经成立了合资公司，广州的合作谈判近期也尘埃落定。然而，在内地最大的两个航空港口，太古却只有两支几十人的航线维修小队伍——北京市场由德国汉莎把持着，上海是新航和另外一家的势力范围。“等条件成熟了，我们就敢进去，看谁做得最好，我们不怕竞争。讲质量、工时、价钱、服务，这四个我们都没有问题。”

　　在老牌英资企业当了多年的高管，整天和各国“洋人”混在一起，陈炳杰身上依然保留着许多草根阶层的爱好，爱搓麻将、唱KTV、喝酒。有意思的是，他平常能“喊”的，都是内地50年代流行的革命歌曲，像《唱支山歌给党听》。50年在香港的生活，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每星期看女儿给他从香港邮寄的《武林世界》，“从第一期就开始看，现在都有48年了。”除了消遣，

　　偶尔也发发牢骚，“就是个打工的，两家公司任职头衔，领一份薪水，做得再辛苦也没有股份。”但干起活来依旧精力旺盛，乐在其中。他的目标是，把太古做成世界最大的飞机维修厂，把接班人培养起来。

　　爱开玩笑，貌似轻松的陈炳杰，坦承自己其实压力很大，每到客户的飞机起飞前，人员调配碰到麻烦，就会焦虑不安，但是，“Every problem has a solution”，这个当年以解决难题出名的“技术奇才”，相信自己总能一贯幸运地找到那神奇的化解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