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遭遇毁容之后

　　家住江苏省南京市的常梦娟不仅品学兼优，而且长得非常漂亮，其照片曾上过香港一家杂志的封面。但就在大家对她 的前途充满期待时，一场意想不到的液化气钢瓶爆炸事故，使她和她的父母均惨遭毁容。面对巨大的挫折，坚强智慧的女孩拿 起了法律武器。经过两年半的艰难诉讼，2006年10月26日，她终于打赢了一场人身损害赔偿官司，获得了210余万 元的赔偿。面对终审判决结果，已凭顽强毅力考上大学的常梦娟喜极而泣。

　　李自庆/文

　　封面

　　1987年7月，常梦娟出生在江苏省南京市，其父亲常平华是南京绿洲机械厂的一名工人，其母亲徐芳是南京市给 排水管理处的一名职工。常梦娟自幼聪明懂事，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担任班干部，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功课之余，她学习 声乐和舞蹈并曾多次获奖。2000年3月，香港《中学生时代》杂志在内地寻找品学兼优、长相漂亮的学生做封面人物，常 梦娟被选中，她的美丽形象刊登在该杂志当年5月号的封面上。

　　2002年6月参加中考时，常梦娟以高出录取线26分的好成绩，被江苏省重点中学——南京市第九中学录取。进 入高中后，她成绩名列前茅，兴趣广泛，在校园里尽展才艺。高一下学期开学之初，她就被确定为党员发展培养对象，常梦娟 的人生之路可谓前程似锦。

　　2003年3月23日上午，常梦娟在家做完作业后便在房间里看电视，隔壁房间里，妈妈正带着姨妈的小孙子牛牛 玩耍。中午12时20分许，常平华拖着一个灌满20公斤液化气的钢瓶回来了，并将液化气钢瓶搬进了厨房。

　　岂料，不到2分钟，不幸就发生了。锈蚀的钢瓶因泄漏液化气遇上明火发生爆炸，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家里顿时 成了一片火海。全身着火的常平华本能地想去救女儿，可刚喊了一声，来势凶猛的火焰就蹿进了他的咽喉。徐芳还没回过神来 ，大火就扑进房间将她烧成火球，她一把将牛牛抛到床上后，便倒在了烈火中。爆炸的一瞬间，常梦娟想跑出去，可烈火很快 就卷了进来，她被烧得在地上乱滚。

　　众邻里闻讯，立即赶过来救人，并以最快的速度拨打了急救电话。不一会儿，专业救援人员火速赶到现场。

　　救出来的4个人个个命悬一线。经诊断，常梦娟的头面部、背部、双上肢、双下肢被严重烧伤，10根手指全被烧断 ，全身烧伤面积近30%。

　　经过5天5夜的全力抢救，医护人员终于将常梦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将她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接下来，常梦娟承 受着疼痛难忍的治疗过程，仅消炎抗感染，就使她一次次昏迷过去。为了防止烧伤处关节和骨骼变型，她的10根残指及身体 多处关节部位，均插上了用于固定的钢针。

　　“我想照照镜子，看看我的脸烧坏没有。”2003年3月29日上午10时许，常梦娟向主治大夫、消防医院烧伤 科主任王春明提出要求。但王主任没有答应她。

　　2003年3月31日上午9时许，护士为她输液，顺便把窗户打开透风，一扇窗户正好开成背阴底色，常梦娟不经 意间从窗玻璃中看到了自己那张恐怖的面孔，难受地哭了起来。

　　当天下午3点，刚苏醒过来的徐芳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她问医生：“我的女儿在哪儿？我要见我的女儿。”一 听这熟悉的声音，常梦娟本能地侧过身来，抬眼一望，她又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医生，我害怕，我怕！”望着母亲那张没 有鼻子、没有耳朵的脸，常梦娟惊恐万分。

　　徐芳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被烧成了什么模样，但从女儿的叫声中她意识到了可怕。再看看女儿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徐芳又昏迷了过去。

　　接下来，高昂的医疗费用成了一家人的难题，徐芳恳求医生：“我活不了不要紧，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儿，她 的路还长。”

　　常梦娟出事后，她的同学们立即行动起来，倡导全体九中校友为她捐款。

　　关键时刻，老师来了，同学来了，他们不仅带来了鲜花，还带来了全校师生的大笔捐款。班主任对常梦娟说：“就连 学校最贫困的同学都为你捐了款，你要顶住挫折啊，老师和同学们都盼着你早点回到课堂上。”

　　常梦娟泪如泉涌，不顾嘴角的裂伤，开口坚定地对老师说：“我一定重新走进课堂。”

　　通过媒体报道，社会爱心也向常梦娟滚滚涌来。消防官兵、机关干部、高校大学生、青年志愿者，纷纷向常梦娟及其 家人伸出了援助之手。

　　被烧伤的地方必须尽快植皮，为了达到植皮弥合生长的最佳效果，手术时麻醉剂用量越少越好。第一次植皮手术开始 了，医生用锋利的手术刀割开她的烧伤结痂处，又从她身体的完好部位割下皮肤，然后一针一针地缝在烧伤的地方。刀刀见血 ，针针刺心，疼痛使常梦娟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但她硬是没有哭出来。这样的手术，常梦娟在医院就做了不下20次。

　　2003年6月10日，伤势并未痊愈的常平华为节省医疗费用从另一家医院出院了。当天上午10时许，他在亲友 的护送下过来探视妻女。一家三口相见，悲惨的哭声汇成一片。

　　见父母悲观失望，常梦娟决定用自己的行动支撑父母勇敢地往前走，她要做这个家庭的信念支柱。于是，她让爸爸把 自己的教科书带到病房里，表示不想因接受治疗而耽误学业。

　　从那以后，医生、护士们经常看到病床上的常梦娟用残手捧着书本学习。残指握不住笔，她就咬紧牙关练习，残指因 不断练习屈伸而撕裂了皱巴巴的皮肤，可她没有放弃，仍然坚持练习。经过坚韧不拔的努力，她终于可以用残手写字了，尽管 写得很慢，很吃力。

　　2003年7月15日，常梦娟出院。2003年9月18日，常梦娟前往上海第二医科大学附属第九人民医院接受 治疗。

　　2003年10月，经相关部门鉴定，常梦娟身体多部位构成伤残，其中上肢烧伤部分被评定为三级伤残。

　　边上学边打官司

　　2004年春节前夕，徐芳也出院了，然而这个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已是物是人非。考虑到家庭的经济承受能力 ，常平华夫妇决定放弃急需的继续治疗，竭尽全力治疗女儿。

　　常梦娟知道家里经济困难，主动提出边读书边治疗。其实她知道，整形治疗应该越快越好，但家庭经济状况不允许， 她不能让父母为难。

　　2004年春节过后，常梦娟就要重新回到学校了，南京市第九中学的校领导知道后，决定为其减免全部学杂费。开 学升旗仪式上，校长发表了讲话：“常梦娟同学曾是我校品学兼优的学生干部，因为一起液化气爆炸事故，她被严重烧伤，如 今她又回到了我们中间，我们要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帮助她战胜困难，相信她仍然是我们九中的一名优秀学生。”校长的话 音刚落，全体师生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一天，常梦娟终身难忘。

　　烧伤前，常梦娟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前15名，班级前5名。回到学校后，她直接进入高一下学期的学习。为 了能跟上队，常梦娟以惊人的毅力顽强拼搏。

　　2004年4月初，由于烧伤处出现疤痕增生，常梦娟在父亲的陪同下到上海复诊。10多天的时间里，她白天治病 ，晚上复习功课，夜深了，她还让爸爸帮忙照着手电筒看书，病友们都被这个小姑娘的精神所感动。

　　常梦娟是个懂事的孩子，面对困窘的生活，她开始思考如何帮助父母走出困境。烧伤前她就喜欢上网，常常通过网络 学习课本以外的知识。梦娟尝试着借助网络了解法律，还在网上搜索和自己类似的案例报道。看得越多，常梦娟越有信心，她 最终决定走法律途径，期望公正的法律能帮助自己及父母走出困境。

　　2004年4月中旬的一天，常梦娟对父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在这场事故中，你们虽然有责任，但相关单位及其 他人更有责任，而我却没有过错，我打算打官司索赔。”

　　“人家一直好心给我们免费充液化气，用的钢瓶又是你姨妈家的，充好气后是你爸爸自己取的，这官司怎么打啊？” 常平华夫妇既为女儿能想到这一点而感到高兴，却又心存疑虑。

　　为了说服父母，常梦娟又找出消防部门的《事故责任认定书》讲给他们听：“消防部门只认定你们及姨妈在这起事故 中分别承担间接责任，而其他单位和个人也承担责任，这官司怎么不可以打？”

　　见父母还是犹豫不决，第二天，常梦娟特地请了半天假，带着父亲来到南京市鼓楼区法律援助中心咨询。正是这次咨 询，给了她和父亲极大的信心。

　　常梦娟的决定终于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但真要行动起来问题又出现了：证据自己可以收集，但到底怎么告，又要对方 赔多少钱才合适呢？想来想去，常梦娟打算请专业律师。

　　在律师的帮助下，起诉材料很快准备到位。2004年5月14日，常梦娟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南京市鼓楼区人民法 院立案大厅，值班法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父女。看着眼前这位被严重毁容的少女要告南京市给排水工程公司、南京市给排水管 理处、南京川秦上颢高能化工有限公司及相关责任人，并索赔医疗费、残疾赔偿金、继续治疗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380余 万元。案件重大，法官没有当即立案，而是要她回家等消息。

　　4天后的下午3点，常梦娟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徐芳吃力地抓起电话。“我是鼓楼区人民法院立案庭的法官，现正 式通知你，法院决定受理你女儿的人身损害索赔案件，请你们明天过来办理立案手续，诉讼费是150元，如果经济困难可以 向法院申请缓交或免交。”徐芳听完激动地哭出了声，连连道谢。

　　法院受理了女儿的案件，也使常平华夫妇有了盼头，随后，他们也将上述被告告上法庭，提出索赔。小牛牛的父母也 因常梦娟的行动受到启发，他们以监护人的身份，代儿子将上述被告告上了法庭。3起案件均被法院受理，索赔总额高达90 0多万元。

　　法律的支持，给了常梦娟莫大的鼓舞，她的学习成绩不断攀升。与此同时，她还挤时间给校报写文章，颂扬生命的美 好、法律对弱者的支持。2004年6月上旬，常梦娟接连从媒体上读到有关中学生因遭遇挫折而轻生的报道，抱着对社会的 感恩之心，她赶写了一篇《在挫折面前我选择坚强》的文章，发表在当地一家报纸上，成为老师教育学生的活教材。

　　然而，让常梦娟没有想到，她期待着的官司陡然间节外生枝。就在法院即将开庭审理时，被告方却对当初消防部门作 出的事故责任认定存有异议，将鼓楼区公安消防大队告到鼓楼区人民法院，要求被告对事故责任重新进行认定。依照法律程序 ，常梦娟及其父母的民事索赔案件中止审理。

　　历时两年半获赔210万元

　　在漫长的等待中，由于常梦娟面部及手、腿皮肤增生明显，常平华夫妇只得四处借钱为其治疗。这期间常梦娟先后到 上海、北京、郑州等地求医，但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会把书本带在身边。

　　2004年9月4日晚，正在家做作业的常梦娟突然接到律师的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法院今天就行政案件作 出了判决，原告的诉讼请求被裁定驳回。”这一喜讯让常梦娟精神振奋，然而现实很快又让她失望，对方不服一审判决，向南 京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让人久久期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审理，对上述行政案件作出了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 审裁定。2005年3月13日，常梦娟收到了法院的开庭传票，她的案件恢复开庭审理。

　　首次开庭审理当天，被告仍坚持认为他们不存在过错，对索赔依据也不认可。然而，即使直面被告的冷漠，常梦娟仍 信心不减，据理力争。

　　2005年8月10日，常梦娟的官司终于有了一审结果。法院审理认为，依据消防部门作出的事故责任认定，原告 常梦娟的损害后果虽由多方面原因造成，但上述被告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因为被告对工业用液化残气管理不力，放任 违规操作，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给受害人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痛苦。法院根据查明的事实，一审判决原告常梦娟胜诉，共获赔 人民币210余万元。

　　事隔一天，常平华夫妇的官司也有了结果，他们共获得70余万元的赔偿。牛牛也打赢了官司，共获得160余万元 的赔偿。

　　一审胜诉的消息传出，常梦娟家里的电话响个不停，老师、同学、亲朋好友及曾经关心过她的好心人，纷纷来电祝贺 她、鼓励她。

　　一审宣判后的第十四天，被告再次提出上诉，然而常梦娟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她坚信法律最终会还她一个公道。

　　二审的审理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常梦娟只好耐心等待。这一年，常梦娟放弃了一切治疗，以顽强的毅力冲刺高考。 付出终于换来回报，2006年高考，常梦娟以550多分的成绩顺利被南京工程学院会计专业录取，身残志坚的她终于圆了 大学梦。

　　2006年10月26日，是值得常梦娟铭记一生的日子。这一天，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她的案件作出终审判决，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她的父母及牛牛的案件，也都在同一天被维持原判。

　　210余万元的赔偿额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然而这笔巨款仍满足不了常梦娟的治疗需要。经权威医院估算，她的 整容费用大概需要340万元。常平华夫妇接受采访时表示，一旦拿到赔偿款，他们除进行必要的治疗外，其余的钱将全部用 在女儿的后续治疗和面部及双手整容上，他们要找最好的医院尽可能恢复女儿的容貌。

　　常梦娟在接受采访时说：“正义的法律为我作了主，给了我新的希望。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通过整容来挽回失去的容 貌，即使这个愿望实现不了，我也会以一颗感恩的心来面对人生挑战，以回报社会、回报所有关心过我的人。”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