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征地背后的小面孔

　　　　本刊记者/范红波 覃珍才

　　征地背景：2006年2月和4月，广西贵港市覃塘区台泥指挥部和该区的黄练镇政府干部组成的工作组，在没有出示征地批文的情况下，征用了黄练镇平寨村和山谢村的大片耕地。而征地补偿款却迟迟未能发到失地农民手中。

　　一方面，台泥(贵港)水泥公司覃塘水泥区工地上，工人在忙碌，机器在轰鸣，一派繁忙景象；另一方面，失去土地的农民看着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没有丝毫快感，他们向记者倾诉的是被强迫征用的耕地、安置补助费的无着落、生活每况愈一下的无奈。

　　失去土地后，很多年轻人无奈地到广东打工，以补贴家用。

　　面孔一：梁金军

　　走进梁金军的家，不禁被这里的“贫穷”所震惊：置身于这个上世纪70年代修建的泥砖房里，时间仿佛倒退了20年。晴天的时候，透过房顶的瓦片能清晰看到天上飘过的云；若是下雨天，几乎能体验到“淋浴”的感觉；房屋后墙的裂缝甚至可以容下一个拳头；一家四口只有两张残破的板凳，家里没有一样现代的家电；没有通电，照明还是煤油灯。

　　梁金军是平寨村内谭二队农民，年已花甲，50多岁才娶妻生子。妻子智力有些问题，但给梁老汉生了两个活蹦乱跳的儿子，大的7岁，上小学一年级了。但压在梁老汉身上的担子却重了许多。

　　梁金军没有什么手艺，是实实在在的庄稼汉，妻子没有劳动能力，梁老汉是家里唯一的“壮丁”。家里的生计，主要仰仗他早出晚归的辛勤耕作，年景不好时，还得靠政府来救济。征地前，梁家有2亩耕地，但不够四口人的吃穿，无奈，梁金军又借耕了别人的几块地，虽然累了点，毕竟能够勉强满足温饱。

　　然而，征地无疑割断了梁家赖以生存的生命线。

　　全家只剩下四分多耕地，一年打出的粮食勉强能吃上两三个月。而政府许诺的征地补偿款却迟迟不见踪迹。

　　记者：如果领到土地补偿款你打算怎么用？

　　梁金军：先修房子，如果不修房，下大雨漏水，房屋就会崩，我全家就没得住了。

　　记者：你为什么不先把房子修缮下？万一哪天塌下来，怎么办？

　　梁金军：没有钱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做工，老伴是那样的人，不会劳动，现在粮食都不够吃，哪有办法修房子！

　　记者：你的情况，政府知道吗？

　　梁金军：知道，每当有台风或大雨来，政府的干部也来劝我到安全的地方去躲躲，免得屋倒砸死人。生活实在困难时，也会发些米给我。

　　“土地就是我的命根子，全部希望都在里面，征地后我们全家只剩下几分地，就算一亩产一吨粮食也不够吃啊。我年纪大了，不能外出打工，就算能去……”梁老汉用手抚了抚孩子的头，又指了指坐在床边，双眼迷茫的妻子，有些激动地说：“这里能让我放下心吗？”

　　记者看了看梁家的米缸，大概只有20斤米，再没有其他存粮了。

　　“过年的米都不知在哪啊！”说着，两行泪水顺着梁金军脸颊的皱纹滑落下来，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面孔二：覃尚能

　　覃尚能是黄练镇山谢村十三队农民，60出头，全家老少共有21人，是名副其实的三世同堂。

　　覃家本是村里的致富典范。在征地前，覃尚能夫妻俩还种着6亩旱地，每年光产玉米就有4000多斤，除留够口粮外，老两口用玉米做饲料，发展起了畜牧养殖。

　　“以前粮食够用，我这一年可以出栏20头肉猪，收入上万元；现在呢，玉米地被征光了，口粮都不够，更别提喂猪了，买饲料成本太高，以前我一批养10头猪，现在只能养两三头了。这意味着啥？”覃尚能激动地用手向记者比划着，“七成，家里面收入一下子减少七成！”

　　和村里其他农户一样，覃尚能的耕地大部分在征用范围之内，对此他很是无奈：“我们村的旱地一分都没有了，我家就只剩下附近不到2亩的水田，种一年的粮食能够吃3个月就不错了。”

　　征地之前，老两口通过种地、养猪就能供应全家大部分的生活开销，孙子辈的学费也能一并解决。儿子、儿媳都很勤劳，在外面打工挣钱，生活过得很殷实。

　　前两年，覃家建起了小楼，更新了家电，买了

　　用覃尚能的话说，家里“吃的是自己种的环保菜，喝的是净化过的纯净水，闲暇时还能和村里的朋友打打

　　覃老汉本想这样衣食无忧，颐养天年了，可征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政府招商引资，我赞成，但征地建厂总应该依法办事吧。”覃尚能说，“不考虑我们农民的利益，强征强要，补偿又给得那么低，去年6月征的土地，补偿款一分钱都没有见到呢。”

　　“年轻的可以外出打工，老的怎么办？病了又怎么办？后一代没有土地怎么活？”覃尚能长长叹了口气，他那沧桑的脸上又增添了些许凝重。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7年2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