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关键词——安全-自由-舒适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27日10:27 《人物》杂志

  但是,终究我无法以一份安全但自由有限的工作作

  文/赵 婕

  对于我来说,人生状态的关键词是:安全、自由、舒适。

  有幸生活在一个日渐强大的独立国家和她比较好的和平年代,大的安全自由我是有了。但,我和大多数来自平民家庭 的子弟一样,一饭一羹,一饮一啄,都要凭自己的勤奋付出。很感谢清贫的父母,除了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外,还尽力把我养 育到能够自食其力的年龄,并且给我一个比较好的人品,比较好的人生态度。

  22岁,我完成一般的大学教育,结束了父母教养我的负担,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同年,我和自己的初恋男友红 子结婚。

  红子是我16岁认识、19岁恋爱的人。哦,很有意思,高考是7月9日结束,他7月10日也结束了从合肥中国科 大放假回家的漫长火车汽车行程,回到他的高中母校。在我告别在即的

女生宿舍,我们突然彻底吐露心声,成了一对热恋的人 。

  19岁到22岁,三年之间,我读书写

散文诗,写情书谈恋爱。结果是:我得到一个专科文凭,一张结婚证,一本发 表处女作的《诗歌报月刊》。

  后面的人生就在这三个方面继续延伸。

  文凭给了我一种工作吃饭的方式。我一边工作一边学习,1995年报考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没有考上。从考场出来 ,我对朋友说,冬天在四川考试太冷了,明年我到北京去考,考场有暖气,我一定能考上。

  我之所以在毕业5年之后,还要考试,直接原因是我和红子两地分居。成都那个单位,红子同意分配去,是因为对方 答应随后把我调过去。然而,我们无力敦促别人遵守诺言,也不再耐烦等待。学生出身的人,只有抄起老本行:考试。红子从 来都是第一名那种人,他看到我要考北大,花了半年时间复习,就考到了清华,提前到北京等我。那个时候,他开始帮助我, 他那么害羞的人,也到北大去替我打听一些有关考试的情况。他第一次见到我后来的导师温儒敏,回答温老师提问,为什么我 本科没有考北大。红子竟然说:她高中时单恋别人太疯狂,把学习全扔了。

  红子这个人的性情可见一斑。我很感谢红子。他给了我婚姻,一个安全自由的婚姻。安全有两个方面,他有男人那种 养家活口的能力,但他的能力又不是强大到我一个人的福气消受不了,不得不和别人分享。所以,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安全。 对于我这种情感依赖严重,又喜欢吃醋的女人来说,我非常需要这种恰到好处的安全。自由则更加可贵,红子有一种很强的现 实精神,但同样有一种令人惊讶的悲悯情怀和超越能力。他给我的自由,首先是我把自己过去的包袱,甚至情感经历都可以储 存在他那里,这对很多人都是冒险,对于我,似乎很轻松。

  实际上,当我正在准备考研究生的时候,《羊城晚报》副刊部何厚楚先生,因为我参加他们的征文,很受读者欢迎, 就连续给我版面,发表我的文章,还和我商量《羊城晚报》对我的培养计划。听说我要考研,他表示遗憾和祝福。当时,在我 看来,更加安全可靠的事情还是走考试的大道,来解决自己的前途问题,至于心爱的写作、成名的机会,都先放一放吧。不过 ,至今非常感谢何先生和《羊城晚报》,这是一家从不拖欠稿费和样报的耿直媒体,几乎总是7天见样报,15天收到稿费。 至今非常感谢,何厚楚先生当时很客气地对待我这样的无名小辈,修改了文章,要知会一声(那个时候,是用手写书信来完成 交流,显然没有今天的交流手段丰富方便快捷便宜),一篇千字文,给我的稿费比我一月的工资还高,还道歉说,现在暂时只 能是这个稿费标准。这种报人的职业精神在今天真是格外令人怀念。

  我的生活继续在这三个方向上延伸:工作、家庭生活、写作。

  1995年我到了北京,果然在有暖气的考场考上了北大中文系研究生,继续与红子相濡以沫在贫困中。除了贫困的 一如既往,刚进北大,还要与自己的历史割裂。陈平原老师一句“北大不是培养作家的”,让我自卑了好久。其实老师说这句 话是有上下文的,再说,我也不是作家,我无非写过一些小文章罢了。但就是自卑,很羞愧自己竟然是有几本铅字文章剪报的 人。所以,北大三年,我再没有写以前那样的文章,只是完成学业罢了。

  然后,我风风火火投入了职场。我的多数同学去了和中文系很对口的出版社等文化单位。我挑选工作的思路若有若无 。首先要在北京留下来,要有北京户口,要签约快,此外其他都无所谓,相信工作都是人做的,只要人家挑了我,我一定能胜 任工作或者适应工作。我是急性子,拖着吊着不明朗的事情,我都不喜欢。所以,我很快和科利华公司签约了。我的工资是一 般同学的三倍,我还很高兴自己进了一个高科技公司,因为我的年龄比同班多数同学大3-5岁。我很喜欢人生统筹,觉得自 己趁着有限的年轻,在有年龄限制的公司先做事,慢慢随着年龄增长就可以退到年龄限制小的工作中去。这样自己觉得既比较 安全,也比较自由。

  接着,我去了方兴东创办的互联网实验室。那正是互联网热火朝天的时候。工作非常辛苦。当时装修新房子,没有管 ,全撂给红子一个人。早上上班过马路被车撞飞了,两个膝盖、两只胳膊都打了包扎带,但下午还是上班去了,事情太多,脱 不了身。那个时候,《女友》总编王维钧让我去做主编,没有去,心里有三个理由:互联网还有很多新东西吸引着我;家里的 新房子还没有住,舍不得离开北京;自己是学中文的,总有一天回到本行,做主编的机会应该还有,但互联网也许就不等我了 。和王维钧先生说好,我想去《女友》了,就给他说。

  有一天,王维钧先生到北京出差见面。我说,我想到《女友》了。他问我真的吗?我说是的。记得王头当时马上和张 若一社长商量,说,让我做总编室主任,年薪在10万以上。当时,《女友》已经四本杂志,我在总编室,主要和易虹一起做 海外版《朋友》,兼任其首席编辑记者。下一个计划是要派我去澳洲,把当时在澳洲的主编唐文化换回来,易虹当时要去加拿 大了。但这个时候,我怀孕了。于是,我回到北京,主要是怀孕,兼管一点《女友》建设北京站的工作。原本想,孩子出生之 后,再回工作单位,但是,孩子出生被误诊重度听力障碍,我不得不辞职。

  孩子8个月后,我突然接到《时尚》杂志的面试电话。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孩子很健康,原来是虚惊一场。我最亲 密的女友梅根极力劝我出来工作,看我犹豫,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她就在背后帮我造了简历,给我投递。多轮面试培训之后 ,我在《时尚·好管家》上班了。好笑的是,我再次遭遇误诊,同仁医院体检,把我有乙肝抗体,弄成了携带乙肝病毒。虽然 经过两次复查,还了我清白,但是,过程中,《时尚》杂志相关人员留给我十分冷漠无礼的印象,正好觉得这个工作可做可不 做,我便再次辞职回到家里。

  等到孩子一岁半,我到中信出版社工作。这个工作,距离我家非常远,每天往返要么3个小时时间,要么100元交 通费。但我很喜欢。我认为,自己年龄越来越大,应该进入出版界。而中信出版社有着非常新的出版理念,我无异于上了一所 好学校。

  一年后,我回到北京大学出版社。这个工作,我非常满意。北大是我熟悉的氛围,似乎回到了自己的村庄一样。离我 家也很近。我也喜欢这里有弹性有温情的企业文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我还说,我终于在职场找到了结婚的感觉。所以,20 06年11月,我经过三次辞职申请,最后终于可以到人事办理调出手续时,我的上司笑着说:你来办离婚手续了。

  是的,前面多数工作,我都做得有声有色。我很自豪那种业务骨干的形象,我也很骄傲离开之后,老板同事对我的怀 念。但是,终究我无法以一份安全但自由有限的工作作为人生归宿。

  是的,我终于回到了家。我终于把工作、家庭生活、写作这三条线合并成了一条线。生活简单而幸福。

  每天,除了非常简单的三餐,周末和晚上照顾孩子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在电脑前坐着,就是看书。偶尔和朋友们见 见面,或者和媒体、出版社的“工作伙伴”见面说说稿子和书的事情。

  我似乎真的是一个要靠写字吃饭的人了。现在写稿子和以前的最大区别是,不太喜欢那些不先说好稿费的约稿了。以 前,有一份不错的工薪,就算给朋友帮忙写几笔也没有关系,现在,要用笔吃饭,遇到约稿不说稿费的人,仿佛到一个不说工 资的单位去上班工作,觉得有点不靠谱。

  我的写作,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文学使命,倒是充满了生活使命感。第一使命感,自然是写了文字养活自己 ,在这个意义上,我这个辞职也不过是跳槽给自己打零工罢了;第二使命感,是我的文字有利于读者建设自己的生活,仿佛就 是用自己的文字建设一个情绪、情感世界的“居委会”,给有缘聚居的邻人一些可有可无的帮忙罢了。大家把写博客的人叫“ 楼主”,原来竟充满这样一种在精神世界聚居的温馨。所以,我喜欢在“文学家”之外,还有“作家”这样一个名字来指称“ 住在写作里的人”。这个“作”,是工作的“作”,也是操作的“作”,是小孩子做作业的“作”。

  绕了一大圈,花了差不多15年时间,回到了原点:自由写作。假如1992年,我就接受《羊城晚报》何厚楚先生 的建议,一门心思好好写作,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辞职之后,见到我的朋友作家老村,他似乎也替我遗憾,遗憾我把职场的 积累放弃了,从零开始来写作。我的朋友方兴东也说,人,应该执著做好一件事情,只有执著才有结果。

  我想,多年来,我几乎没有执著过任何一个单位,一份职业。我所执著的只是我自己的安全感和自由需要。对于有些 人来说,安全感也许是一个有归属感的单位,一份高薪的工作等等,对我来说,我的安全感似乎很低,我就是要有一处稍微过 得去的住所,家庭财务没有赤字和债务,有一个足够坚实的婚姻。此前,我用依附一个单位的工作来获得这样的安全感,我用 自由的代价换取了这样的安全。我在不同行业、不同工作单位之间跳槽,就是用失去职位积累的代价换取寻找更自在饭碗的机 会吧。虽然,我曾一次次靠近越来越自由的单位,但终究不够彻底。

  现在,我用回家独立工作的方式,维持我的安全感,同时,增加我的自由度。至少,北京的堵车和我关系少了好多, 我柜子里的衣服可以得到更多休息。其实,我的自由也很简单,就是支配每天24小时时间节奏的自由。我很感谢过去的学习 和工作,逐渐把我的自信心打磨了出来,养成了我的自我管理习惯,也把我的眼界拓展到不同的方面,尤其是多次跳槽带给我 的丰富人生感受,以及由此结交的各路朋友。我也感谢年龄给了我一个自己的江湖,包括完成了生一个孩子这样的大事。

  我的人生,距离舒适还很遥远,但是到了逐渐自由的阶段了。就像房子的毛坯已经建设好了,我支付了一笔不长不短 的职业人生,换来了这个毛坯房的钥匙:辞职。现在,在这个房子里,我还是需要和相关人士合作,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装修我 的人生。这种创造欲的满足,琐碎的操劳,都已经是一种相对自由的状态了。但是,舒适,还远远说不上。舒适,是最后找到 自己人生的音乐和芬芳,让其弥漫在自己心中。

  赵婕,北京大学中文系现当代文学硕士。曾就职于互联网实验室、《女友》杂志社、中信出版社、北大出版社等,现 居家写作读书做家务。出版作品有:《纯棉婚姻》《纯棉爱情》《纯棉女友》《当女人爱上孩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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