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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北到西南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6月08日12:39 正义网-检察日报
从西北到西南 -姓名:袁其国 -高考时间:1978年 -院校:西南政法学院(现西南政法大学) -工作单位:中国检察出版社 任社长 高考前我已经工作了将近5年。 那是在宁夏的平吉堡国营农场,在贺兰山脚下,离银川大约20公里。在那里,我干过农活,开过拖拉机,做过一年教师,放过两年电影。上大学前我是电影放映员。这在当时还算是一份比较好的工作了。如果不是因为高考,我可能要在那里呆上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特别爱看书。记得当我18岁第一次读到《红楼梦》的时候,由衷地在心里连连说,世上竟然有这样好看的书。每看完一本书,我就迫切地寻找下一本,而当时获得一本可读的书是那样困难。没书看我就借来抄,《唐诗三百首》就是抄的,现在还保留着。正是这个好习惯,使我能够在文革时期那种教育缺失的环境里坚持学习,并坚信知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是从报纸上得知要恢复高考的。七七年年底的那次我没敢报名,没想好,也没准备好。半年后,七八年七月又要高考,而且是第一次全国统一命题。这次我报了名。那年我21岁。 刚开始复习时是按报考理科准备的,后来发现自己还是喜欢文科,于是在临考前的一个月改为复习文科。我没有正式学过一天的地理和历史,完全从自学开始。 我们那时候是先填志愿再考试。西南政法学院现西南政法大学是我的第一志愿,没敢去想更有名的学校。说起选择西南政法的理由,现在看来真的很可笑,当时我在招生办门口看到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西南政法学院,绝密专业”的字样,就是这“绝密”二字吸引了我。至于学法律是干什么,根本就没去想。在我看来,重要的是考上大学,什么专业无所谓。没人给我参谋,父母也不懂。后来我了解到,当年全国法律专业招生769人,西南政法就占了将近一半。 高考考5门课,我记得当时的历史试卷里有一题是关于周恩来的,问题是:扼要举出周恩来同志在我国民主革命各个时期的主要革命活动。那些考题现在看来十分简单,让现在的学生去做,一定会答得非常轻松。那时候考完后也没有标准答案,都是靠大家互相对,我自我感觉还可以。一个月之后,我得知我的总分是380多分,当时宁夏的分数线是230多分,我的分数远远超过了这个线,看来,自己被第一志愿录取应该没问题了。再一个月,我收到了西政的通知书,尽管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还是特别激动。 之后,我收拾行李准备到学校报到。想起来真有意思,我带着一大堆被褥,甚至还有脸盆之类的东西,行李特别多,当时竟想不到有些东西可以到重庆现买,也根本不知道还可以托运。可以想像我在路上有多么艰难,简直像难民一样。我先从农场坐卡车到银川火车站,当天晚上抵达兰州,再从兰州坐了一天一夜到成都,再从成都买票换车到重庆,历时4天。重庆当时下着雨,一部敞篷卡车把我们接到了破烂得让人失望至极的校园。 报到不久,又是一盆凉水——负责招生的赖达清老师把我找去,他告诉我,你是我挑过来的,成绩非常好,完全可以上北大法律系。不过你要学法律,我们这里也挺好。这些话让我十分沮丧,再加上当时学校的环境非常差,有的老师讲的四川话我也听不懂,不习惯吃辣椒,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天气热极了。这些因素,让我在开学的头两个月倍感失落。当然,后来渐渐适应了。现在,我说起西政来,心里充满了留恋,也为之感到骄傲。而且我个人的体会是,也没必要非得上顶尖名校。 前几天看到《检察日报》副刊上的文章,讲的是法学界的七八级现象,甚至将其称之为“七八级神话”,我想产生这个神话是有原因的。回想当年,大家都特别用功,我们七八级360多个学生,大的30多岁,小的只有15岁。学习机会来之不易,我们非常珍惜。再加上学校偏僻的地理位置,客观上也造成了好的学习环境,几乎是除了休息,都在教室里面。当时有几个同学是出了名的用功,比如周强现任湖南省长——编者、夏勇等人,周强经常深夜里打着手电筒在蚊帐里看书,被同学们喻为“囊萤映雪”。 更难得的是,所有最优秀最拔尖的老师都亲自为我们上课,不管是博导还是硕导,现在的学生可能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学校十几年没有办学,我们第一批学生进来,像家里的长子一样,老师在我们身上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当时的师生关系也非常融洽,夏天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把凉水提到教室里,用毛巾浸透后,走到我们身边给我们擦汗;把冰镇的汽水一一递到我们手上,就像父母对待孩子一样。把学生叫到家里传授知识的现象也非常普遍。 同学们生活过得很艰苦,大部分人都只有两身衣服,穿一身,洗另一身。有个同学,四年只有一条裤子。我每个月拿十四块五的二等助学金,父母还寄点钱,极为节俭。但是大家都很快乐。有个有意思的小故事,大三暑假前,大家商量说,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这次回家各自带一些家乡最好吃最有特色的东西来分享。别人的家乡特产都比较轻便,我的礼物最“重”,我带的是十几个大西瓜,得有100多斤吧,我是想,最少得保证我们班每个宿舍都能有一个。恰好那一年的夏天,四川发大水,铁路冲坏了,我只好先从银川到北京,又从北京到武汉,最后从武汉坐船逆水而上到重庆,路上走了10天!而且是拖着一大麻袋西瓜。直到现在同学聚会,大家还在讲“袁同学背西瓜”的故事,大家说,吃了那么多西瓜,那一次的西瓜是一生中吃过的最甜的——那是多么实实在在的朴素的情谊! 1982年,我们大学毕业。那个时候的学生和现在不同,绝大多数都愿意回到原籍工作,到北京工作的指标都没有完成。按规定,西北来的学生都要求回西北,于是我被分配到宁夏自治区检察院。5年之后,调入最高人民检察院。 我们这批人大都有丰富的社会阅历,适应社会的能力也比较强,当我们走上工作岗位时,很快就适应了环境。大家普遍热爱自己的工作,从毕业到现在,基本上没换过专业。当然,可能是当时的分配普遍比较好,学生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正是这种方向明确的不懈努力造就了这批人事业上的辉煌。 现在,当我回到母校的时候,感到特别亲切,我们当时住过的东山大楼还在。而我的西政七八级的同学们,更是给了我力量,他们是我的榜样,是我的力量之源。不管我在做什么,我总想着我不能给我们“西政七八级”抹黑。 没有当年的改革开放,没有邓小平恢复高考的英明决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高考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啊! (本文根据口述整理) 一波不止三折 -姓名:倪集华 -高考时间:1977年 -院校:杭州大学 -工作单位:浙江省检察院 在我的印象中,1977年的夏天分外烦闷,人们的心态也愈显躁动。前一年10月,“四人帮”倒台和1977年7月邓小平同志复出的消息带来了巨大的欣喜,透露出时局将会发生变化的信息,同时也给我们“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带来了对未来的美好渴望。 就在这一时期,“恢复高考”的消息从悄悄地口耳相传到公开地奔走相告,令人怦然心动。我所在的农场(原浙江省生产建设兵团)不少人一有空闲就拿起了书本,通常用于打闹聊天的晚上也安静了下来。好在我平时喜欢舞文弄墨,还是连队的理论学习组长,自信有点文化爱好和自学基础。参加高考是改变命运的大好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也许浙江省报考的人太多,高考分初试和复试两次。初试前,我能做的就是千方百计搜罗教材书籍,争分夺秒充实自己。而最大的苦恼也是时间。夏秋之际正是农忙,我身为作业队长,每天既要安排近40个队员的农活,还要以身作则带头劳作,只能利用晚上挑灯夜读。初试只考语文、数学两门,感觉似乎不很难。记得是一个仍在田里埋头挥镰抢收最后一批晚稻的萧瑟黄昏,我得到了初试通过的消息。农场领导同意初试通过者回家复习一个星期。当时的心情真可谓是“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篷舟吹取三山去”。根本想不到此后的事情还有一波三折。 在家复习的几天时间很快过去。临考前,我与一个场友相约骑自行车回农场。途中,一辆带拖车的大卡车从后面快速超过,我的左肩背部突然被车上的一个硬物钩住,人被挂在车上,而脚却拖在路面,只听路边人们大声惊呼:“停车!快停车——”但卡车仍在急驰,我觉得双腿完全失去知觉,满脑子全是绝望:难道就这样与梦寐以求的高考失之交臂?直到我的上衣完全撕裂,我被狠狠摔在地上,大卡车终于停了下来,我的同伴和路人围了上来,我大叫:“脚还在不在?”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说“脚还在,马上送医院……”一边立刻把我抬到车上,让肇事司机将我就近送到当地县医院。经检查,腿脚无大碍,只是左脚踝严重挫伤,不能行走,需要住院治疗。 好在高考考场就在县医院附近。两天考试中,当我由同伴搀扶着一瘸一拐从医院走进考场时,有些人还以为是残疾人来参加高考呢。 考完后不久,已是寒冬腊月,我接到了参加体检的通知。整个农场(原来是一个团的建制)有此幸运的仅十来人,我们连队就我一个。体检中,平时基本不生病的我,居然被“血压偏高”卡住了,这令我从吃惊到担忧转而焦急和不甘。天色阴沉灰暗,寒风呼啸,恰如我的心情。难道我所有的努力就要因这偏高的血压付之东流?难道我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被这刺骨的寒风无情熄灭?!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两个人把我拉出了险境。一个是验血压的30岁左右的体检医生,既忠于职守又富有同情心。他一直安慰我说:“你是太紧张了,要放松些,等一会儿再测。”但问题是我的血压测了再测还是偏高,直到夜幕低垂。此时又遇到同农场另一连队的一名卫生员,他也是因为血压偏高而三番五次过不了关,自然和我同病相怜。就在我消极等待时,他不知到哪里去转了一圈,回来后悄悄摸出一瓶药,说是搞到了“降压灵”,给我吃了两粒。果然“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会儿之后,我们两人都顺利过了关。 走出医院时已近午夜,只见漫天风雪,人踪难觅,我俩默然无语,踏雪而归。飞雪飘洒的道路上闪烁着温暖的灯光。 在随后的日子里,认识的一些考生陆陆续续接到了入学通知,而我却毫无消息,情绪从焦急、忐忑转而低落和沮丧,直至招生工作基本尘埃落定。到了1978年3月,就在我已考虑重整旗鼓,筹划下一次拼搏时,突然喜从天降,意外地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打听之后才知缘由。原来,鉴于这批考生质量较好而录取有限,政府又出台了扩大招生的新政策,即对符合录取条件又能解决住宿问题的考生,可以录取为“走读生”。 我就这样幸运地赶上了1977年高考招生的时代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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