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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体育馆外,救灾物资堆得像山一样高,这些物资的发放由政府工作人员负责。许多志愿者替灾民过来求情,能不能拿一床被子,也往往产生矛盾。
北川县团委工作人员李沙负责在九洲体育馆安抚灾民。她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们经常会因为一块面包和灾民、志愿者吵起来。工作人员很多都被骂哭了,团市委的工作人员还差点和志愿者打起来。”
6月份,一个外来的团队志愿者和团市委工作人员对接工作也产生了矛盾。之前这个团队要进北川救人,团市委不肯放行,最终他们是自己进去服务的。
返回后,他们希望能拿到志愿服务的标识和证明,团市委工作人员称标识已经全部发放完。该团队志愿者称工作人员的态度极其恶劣,双方冲突起来。团市委的工作人员被打伤了头部。此后的争吵变得更加激烈。团市委受伤工作人员的父母对这群志愿者说:“像你们这样的志愿者我们不欢迎,哪里的回哪里去。”
这个志愿团体在北川做了很多服务,最后在政府部门这边吃了闭门羹。他们不服气,找到了廖雪梅,要求:一必须给他们道歉,并且明确答复,他们在这工作是不是不被欢迎的?二给他们全体志愿者发志愿标示;三由团市委书记给他们签志愿服务证明。
起初双方谁也不肯让步。廖雪梅喊来特警,志愿者们不得不让步。其中一个志愿者在廖雪梅的笔记本上签写道:“我们只会被摧毁,永远不会被征服。一起都会好起来。”
像这样的情况,廖雪梅遇见的不止一次。有个外来志愿者在绵阳集结了一个20多人的团队到九洲体育馆服务,自己管理物资,也帮灾民搞募捐。
“政府的规定是,救灾物资必须指挥部统一分配,募捐必须经民政部批准,不然不能随便募捐。”廖雪梅说。结果这一队志愿者被警察、民政局,各个机关反复盘查。
志愿者希望团市委能够理解他们的工作:为灾民做事,好几天没有休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募捐的钱全是给灾民的,为什么违规,凭什么把我们赶走。
这一场争执持续了五六个小时。廖雪梅说:“沟通了三个小时也没有结果,我就先离开了,最后一直到晚上零点,都没有争执完。”
5月底到达绵阳,一直服务至今的“中国心”领队高思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们募捐的物资都会自己发放到灾民手中。如果通过团县委,他们放到下一级单位,在一级一级往下放,最后放哪谁也不知道。”
对于之前不敢涉及募捐,高思发也想通了:“一开始也不敢接受现金资助,因为怕审查起来,说不清。万一说我们利用捐助自己赚钱呢。现在心里坦荡荡,又是为老百姓做事,不害怕了。”
“我们并不想抢占政府的工作”
5月29日,共青团绵阳市委下发《唐家山堰塞湖排险告志愿者书》,希望“志愿者不要盲目行动,外地志愿者最好尽快返乡。”6月3日,又下发《致志愿者书》,称“抗震救灾工作重点转移到恢复生产、灾后重建上,需要能长期扎根绵阳工作、专业化的建设队伍……不论是当前的物质条件,还是救灾形势,都不宜过多群众进入绵阳。”
随着救援工作的结束和政府部门的疏导,大批外来志愿者退出了绵阳市。北川重建办团委副书记李晓光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现在外地志愿者以募集物资、帮扶、心理援助为主,只有四五支队伍留下来。主要是以本地的青年突击队为主,有近50支,这些都是各县市自己组织的。”
“中国心”就是以募集物资为主的志愿团队。总领队高思发5月底从新疆赶回绵阳,落户绵阳市安县花垓镇,把自己房子当作货仓来使用,每天带着自己的队员奔波到灾情最重的村落,进行物资发放。
“物资捐赠都是我们经过实地调查。这个地方确实需要这些物资,然后和村干部联系,我们亲自将物资发放到灾民手中。”高思发说。许多费用是他和另外一个领队刘剑峰个人垫付的。
在高思发看来,民间志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往往和政府是不一样的。平时不需要打太多交道,各做各的工作。
在北川团县委,李晓光指着一包物品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这是我们下乡组织的一个实现学生心愿的活动。这些都是别人送给学生的礼物,但是路途遥远,把这袋东西送过去,运费都比这袋礼物都贵。”
李晓光说:“像这种情况,就需要志愿者帮忙。”而高思发笑称:“他们找了我们‘中国心’,他们没钱送过去,我们哪来的钱?”
高思发更愿意发放一些有实际用途的物资:“灾区过冬特别冷,我们送棉被、军大衣,比那些小礼物手套要实际,我们不想做一些形式主义。”对于那些更多依靠政府的志愿团体,“中国心”领队刘剑峰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同他们联系不多,每人的理念不一样。”
当然,也有一些志愿团体并不认同这种观点。北京富平学校是一个NGO组织,负责人王忠平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没有和政府合作,志愿服务不能长久。”
北京富平学校10月份成功地将政府和企业拉到一起合作,在绵阳市下属的县级市江油市开展长期的社区服务志愿项目。王忠平说:“现在志愿者进入灾区服务很难被通过,需要有很好的资源。”
王忠平称他们遇见了愿意接纳他们的好官员,也就是对接这个项目的江油市团委副书记曾松亭。
曾松亭向《中国新闻周刊》坦言:“NGO组织是肯定要参与社会事务的,政府只能引导、鼓励、支持、服务,不能提管理。”
参与这项志愿服务的企业拜耳集团的负责人曾慧敏也表示:“我们进行志愿服务只是做政府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想抢占政府的工作。”
令人回味的一幕是:在拜耳公司的一位高管考察“拜耳博爱计划”时,曾松亭对他说:“其实事情是你们做的,最后光环都戴到我们头上来了。”那位高管回应:“你很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