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头的第一个十年

　　从一九九六年第一部电影“一个字头的诞生”(『字头』即名号) 至今的十年间， 银河映像一枝独秀地建立了一个风格独特的电影制作品牌。

　　主帅杜琪峰、韦家辉率领其创作班底共交出三十七部鬼斧神工的作品， 为香港电影赢得了新的国际尊重。银河映像十周年之际， 一本名为『银河映像， 难以想像─韦家辉+ 杜琪峰+ 创作兵团(1995-2006)』的重头著作在香港面世， 本刊特约作者、香港著名影评人罗展凤与该书主编潘国灵探讨了他们眼中的银河映像。

　　文/ 罗展凤

　　银河映像的大部分作品都能引起曾经喜欢过香港电影的人心中的共鸣，从诞生那一天开始，这个工作室就开始了对强烈的自我风格的追求，也诞生了不少影迷公认的“型格之作”。经过一些来自市场的挫折和风雨之后，这个创作团队开始兼顾商业电影与作者电影。并在香港电影已经有些岌岌可危的时候一跃成为救市良药和信心来源，当家人物杜琪峰也已成为香港电影的中流砥柱。

　　B= 外滩画报

　　P= 潘国灵

　　B: 可以说说《银河映像，难以想像》一书的由来吗?

　　P: 这本书是银河映像十年回望计划的一部分，在电影放映方面，本届香港国际电影节有“银河映像1996-2005”特别单元; 音乐方面，华纳唱片出版了银河映像十周年纪念双CD 专辑。当然，数字可以是虚的，但这10 年间，银河映像的

　　确累积了丰硕的创作成果，真的值得以文字的方式来深入回望，因此，这本书从一开始便不是官方刊物，也不是纪念书籍， 而是一本认真的电影文化专著。.

　　B: 您对银河映像应该是相当认同的， 可以谈谈银河映像的意义吗?

　　P: 这要看说的是什么意义。譬如对杜琪峰来说，他在这十年里从一个商业导演慢慢变成了作者导演(auteur)。银河映

　　像以韦家辉、杜琪峰为灵魂人物，本书自然以他们为主，尤其是后者，但这不是一本专门介绍他的导演专著，他在银河映像之前的作品如《阿郎的故事》、《审死官》等都没有谈及。

　　作为一个cultural icon( 文化图腾)， 银河映像在过去十年，已成为一个独树一帜且分量十足的香港电影制作品牌。

　　大卫·波德维尔(著名电影学者、香港电影专家)在他的文章里曾经说过：“在香港，唯独这一家电影公司非常机敏地在各方面都取得了进展。”当然，这一切需要时间。十年不算很长，但已足够让银河映像这样的“机动部队”经历那些不同的阶段。

　　1996 年，《一个字头的诞生》宣告了这家电影制作公司的诞生，以如此偏锋的实验作品打头阵，多少显示出银河映像锐意打开香港电影新局面的决心。往后陆续交出《暗花》、《非常突然》、《真心英雄》等佳作，但还是处于叫好不叫座的阶段，直到《暗战》和《枪火》，才取得商业与艺术的平衡。当然，作为影迷，我并不认为平衡是必须的。2000 年，他们又转投商业路线，炮制了多部成功的商业电影，如《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等，确立了银河映像兵分作者电影、商业电影的双足路线。2003 年，杜琪峰又拍回他的个人化电影，《PTU》、《大事件》、《柔道龙虎榜》、《黑社会》等仿佛欲罢不能的作品， 稳固地确立了他作者导演的地位。

　　银河映像特别值得研究的，还有它的作品一直紧扣香港的大环境，没有因为要取悦欧美影展或进军内地市场而减少它们的香港特色，电影成了社会的发声体。起码在前十年如此，往后十年的步调和策略如何则未可知。另外就是整个银河创作兵团的专业团队精神，到《黑社会》为止，银河映像交出了37 部作品( 包括两部公益短片及一部广告片，创作力之旺盛可说一时无两。意大利著名影评人科迪里说他们“像一个生命体般在成长”，作为一个工作室性质的公司， 它与讲求官僚规则的好莱坞制度大异其趣，模式也彰显了香港人的灵活特色， 放在香港以至海外的电影工业来看，都值得分析。

　　B: 这本书是如何回望银河映像的？

　　P: 我们选出了十部作品和十位电影人作为代表。从最初构思开始，我们便决定以银河映像最强的风格之作为主，十部作品由银河映像、两位顾问及本人共同商议，当然也请教了一些影评人的意见， 它们都是银河映像的signature work( 代表作)。

　　电影人访问方面，十位被访者则包括杜琪峰、韦家辉、编剧游乃海、摄影师郑兆强、电影美术余家安、电影配乐钟志荣以及演员刘青云、林雪、刘德华。银河映像的核心班底其实不止这十个人，譬如编剧方面，除了游乃海之外还有叶天成、欧健儿等，我们作出了一定程度上的牺牲，

　　但基本上希望尽量涵盖电影创作中不同的单位( 选取名单中没有动作指导)，由他们亲述自己与一部作品的关系。影评方面， 则是兼顾香港及国际，因为银河映像这十年除了立足于香港之外，亦打进了国际影展，获得不少欧美影评人的关注。

　　B: 对访问者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P: 每一个都很特别。杜琪峰常被说成一个“恶导演”，在片场上会骂演员。他接受访问时叼着雪茄，一副“大佬”形象，但谈电影谈到眉飞色舞时，你在这个大男人身上又仿佛看到一个孩子的身影。

　　他是真的热爱电影，把电影当成事业、梦想、生活、游戏来看待，有热情。韦家辉则很沉着和实在，刘青云说韦家辉像一个哲学家甚于导演，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他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好的回响有时会是一个紧箍咒。”从这句话可以听到一个创作者的清醒。刘青云是个思考型的演员，他会很认真地思索和作答，间中吐出一两句幽默的话，本书的书名就是出自他访问中一句俏皮话:“《十万火急》，我急你不急，银河映像，难以想像。”都说书名像掉在牛顿头上的苹果，某一天脑内“叮”的一声， 觉得一定要以此作书名。

　　林雪也很有趣，他访问时一直流热汗， 但那个访问不是在室外，而是在冷气充盈的银河映像办公大楼里进行的。他很有台型，一口香烟，江湖味就渗出来。在访问中也认识了一些一直闻名不见人的幕后人物，如谦谦君子摄影师郑兆强和一派优雅的美术指导余家安。最终收录在书里的访问内容只是录音整理的一半，只能力求浓缩最精彩的部分。-

　　银河映像

　　十虎将

　　谈十大作品

　　《一个字头的诞生》(1997)

　　韦家辉: 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就是，影响了人生和命运的选择，不是在某个重要的关头，某些很大的事情上，而是在一些很无谓的事情上。

　　《暗花》(1998)

　　刘青云: 我的特别经验是，很多东西都是不能预知的，没有东西可以掌握在手中，这样反而没有任何负担，让我觉得电影原来可以怎样拍都行。

　　《非常突然》(1998)

　　任达华:下雨时大家以为有事发生，怎料一点事也没有，晴天时大家以为没事，怎料却出事了! 这就是人生..

　　《银河映像，难以想像》一书封面。书中选出了银河映像10 年以来37 部作品中10 部风格之作，并对10 位银河映像成员进行了访问。我们获得出版社允许，在此摘录10 位银河虎将对这10 部佳作的部分精彩评论。

　　《真心英雄》(1998)

　　郑兆强: 电影其实最重要的就是location， 也即是地点的问题。一旦选择了地点， 你就要考虑如何表现地点的特色。

　　《暗战》(1999)

　　刘德华: 事实上，很少导演会这样为演员着想，他( 杜琪峰) 无疑想给我在既定的位置上再慢慢寻求突破..对我来说，《暗战》特别之处，不是剧本什么的，而是我跟阿杜的合作。

　　《枪火》(2003)

　　钟志荣: 当导演选了一首国语老歌做reference，就知道他并不是要纯粹的紧张刺激，他要拍的是“情怀”，一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怀”。

　　《PTU》(2003)

　　林雪: 我觉得实时的那个反应是最好的， 经验只不过是配合直觉去做每一场戏， 我很喜欢以直觉去演戏。这样会比较自然..

　　《大只佬》(2003)

　　余家安: 这部戏是比较“实”的，所以我们不希望放一些假的东西进去。就算多辛苦，导演都坚持下去，我们不想欺骗观众。

　　《柔道龙虎榜》(2004)

　　游乃海: 这部电影其实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杜生的想法，你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它属于一部导演作品。它最突出之处在于拍摄上的风格化。

　　《黑社会》(2004)

　　杜琪峰: 我在《黑社会》中用了一个大胆一点的角度，就是( 让人可以) 从文学的角度去看，当然这并不是文学，但我想用这种理念去尝试。因为我觉得伟大的电影都是文学性比

　　潘国灵简介

　　香港作家、文化评论人、专栏作者、大学兼任讲师。主编作品有《银河映像，难以想像》、《王家卫的映画世界》等。香港电影评论学会理事、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会员。个人网站:www.lawpu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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