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人遇见卡尔扎伊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舒泰峰/北京报道

　　“我们的很多学校没有屋顶，没有黑板，没有桌子和椅子，而是露天的，学生坐在地板上”

　　身披绿色竖纹大氅、手拿羊毛帽的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步伐不急不徐，走进北京大学百周年纪念讲堂多功能厅，边走边微微点头，向起立鼓掌的北大学子致意。

　　羊毛帽和色彩明艳、飘逸优雅的斗篷，这些地道阿富汗风格的服饰已经成了卡尔扎伊的标志，他本人也因此被意大利著名时装品牌Gucci的设计师称赞为“目前地球上最有型的人”。卡尔扎伊自己解释，之所以喜欢这种装束，只是因为他是个“传统的人”。

　　6月20日上午，这位国际政坛上引人注目的国家领导人来到北大发表演讲。

　　此前，卡尔扎伊出现在上海合作组织峰会，随后于18日抵达北京，开始对中国进行为期四天的国事访问。

　　卡尔扎伊引起世人关注始自2001年12月，当时他被出席阿富汗问题波恩会议的阿各派代表一致推举为临时政府主席。三年后的2004年10月，他成功当选阿富汗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总统。全世界都在关注，卡尔扎伊能否带领这个饱受战乱煎熬的国家走向新生。

　　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卡尔扎伊一贯亲和、从容，温文尔雅。直到今天，卡尔扎伊在阿富汗仍然时时面临被暗杀的危险，他也不止一次脱险，他的淡定或许与这种长期的艰险处境有关。当然，作为一个百废待兴的小国的总统，“谦和”也最利于在国际社会寻求援手。

　　“我喜欢脚踏实地”

　　卡尔扎伊轻而易举地吸引住了北大学生。

　　演讲台前有一个为嘉宾专设的踏板，卡尔扎伊站上去后可能觉得太高，又下来，亲自动手把踏板挪开。

　　问答环节中一位学生对卡尔扎伊说：“我发现你喜欢自己独立地做事，这让我想起中国的一个词：脚踏实地。”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脚踏实地”一词这位学生是用中文表述的，卡尔扎伊不懂，直率地问道。旁边的北大常务副校长为他作了翻译。卡尔扎伊明白后兴奋地大笑起来，说道：“是的，是的，我喜欢脚踏实地。”

　　挪开踏板后，卡尔扎伊正式开始演讲。“你们希望我用哪种语言发表演讲？英语，或是中文？”

　　卡尔扎伊的第一句话令台下听众有些诧异，沉默了片刻，有学生说“中文”，也有学生说“英语”。

　　“谢谢你们允许我用英语发表演讲，如果用中文，我只会说一句——‘谢谢’！”卡尔扎伊别出心裁的开头引起了台下一阵掌声。

　　卡尔扎伊的演讲时间不长，大约进行了15分钟，接下来的15分钟是问答环节。一共有四位北大学生获得了提问机会。

　　在问答环节，卡尔扎伊客串起主持人的角色，他亲自点将。一次，两位男同学都以为卡尔扎伊点到了自己，同时站了起来。卡尔扎伊迅速地作出“裁判”：“前面的男生先来，后来的同学排到下一个。”

　　一位学波斯语的学生用波斯语向卡尔扎伊提问，卡尔扎伊很高兴，也用波斯语作回答。其他同学都说听不懂，卡尔扎伊说：“这个问题我是回答给那位同学的。”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总统与学生进行了一次“私下”交流。

　　15分钟的问答环节很快结束。卡尔扎伊走下台来，学生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会场，但是他忽然快步走到学生中间，主动与学生握手，有时还问问学生叫什么名字，学什么专业。这给学生们一个意外的惊喜，纷纷围上前去，一些学生提出与卡尔扎伊合影留念，卡尔扎伊也笑着应允。这一过程持续有十多分钟。

　　卡尔扎伊的举动赢得了学生们的好感，那位用波斯语提问的学生对本刊记者说：“他很

　　“比起在阿富汗的同龄人，你们是幸运的”

　　来到学生中间，看得出来卡尔扎伊的心态是放松的，但是他的演讲主题并不轻松——阿富汗的教育问题。

　　“今天非常高兴可以来到这里。同时也可以和你们交流在阿富汗的你们同龄人的故事。那是什么故事呢？那是发生在我们的国家、你们的邻居土地上的故事。”

　　卡尔扎伊接下来的讲述令会场空气变得沉重。他说，阿富汗在上世纪70年代发展得很好，那里有很好的大学，有很多学生。但是随着战争和破坏，一切都停滞了。

　　他说，从1978年、1979年开始，这种状况持续了20多年。在这期间，没有一个阿富汗男孩或女孩受到应有的教育，差不多三代没有培养出优秀的专业人才。“阿富汗迷失了！”

　　他接着说，阿富汗战争之后，在过去的五年里，大学又挤满了学生，他们学习各个领域：工程、政治、医药和文化艺术。

　　“我们目前有八所大学，其中有一些是很好的大学。”卡尔扎伊说，“但是，时至今日，恐怖组织仍然在袭击阿富汗的教育。当我在这里演讲，当你们去上课，当你们在学校做研究的时候，他们却在破坏学校。”

　　“我们的很多学校，没有屋顶，没有黑板，没有桌子和椅子，而是露天的，学生坐在地板上。那是他们现在的学习状况。”

　　卡尔扎伊言词恳切：“亲爱的同学们，告诉你们阿富汗的故事是提醒你们意识到今天的机会和幸运。你们现在所拥有的条件是这个世界上许多人都没有的，相比起在阿富汗的同龄人，你们是幸运的。”

　　卡尔扎伊还提到了中国的帮助：“昨天，胡锦涛主席承诺向阿富汗提供30个奖学金名额到北京学习。”

　　19日，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在与卡尔扎伊的会谈中表示，中方愿与阿方加强教育、文化交流和人力资源开发等领域的合作，为阿富汗经济社会重建提供智力支持和帮助。这一承诺具体体现在中阿两国在20日发表的联合声明中。声明说，中方将在今后两年中为阿方培训200名各类专业人才，从2007年起每年向阿方提供30个为期一学年的中国政府奖学金名额。

　　演讲的最后，卡尔扎伊寄语北大学子：“我希望你们能够与你们的邻居阿富汗接触，有机会的时候去那里看一看，为中阿的友好关系服务。”

　　“阿富汗将学习世界各国的优秀经验”

　　在问答环节，一位男同学的提问引起了全场的关注。“中阿两国都处在大变革中，阿富汗将在多大程度上借鉴美国的政治经济模式？你对中国有何建议？”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周围的同学开始议论。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卡尔扎伊政权的上台得到了美国的支持。

　　卡尔扎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美国是个伟大的国家，很多方面值得学习，但是阿富汗将学习世界各国的优秀经验，其中也包括中国。“中国发展非常快，上海给我印象很深，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城市。”

　　“阿富汗与许多国家都保持良好关系。”卡尔扎伊说。

　　“与许多国家保持良好关系”——这是卡尔扎伊的治国之道。目前阿富汗重建的形势极为艰难，据世界银行统计，在阿富汗有800万人依赖食品救济，500万人背井离乡，50%的人营养不良，33%的儿童是孤儿，80%的人是文盲。

　　2002年时世界银行估计，10年内阿富汗需要150亿美元的重建资金。2004年3月31日，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呼吁国际社会在接下来的7年里为阿富汗重建再提供275亿美元援助。

　　要完成阿富汗重建，卡尔扎伊不得不借重国际社会的援助。毫无疑问，美国仍然是阿富汗外交的重中之重。卡尔扎伊自己曾说过：“今天，每个人都想同最富、最强的人交朋友，阿富汗也不例外。”当然，卡尔扎伊深知仅有美国是不够的，对于阿富汗的未来而言，欧洲、俄罗斯、印度、伊朗等国家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同样重要的还有中国和中亚地区，卡尔扎伊在此次来华前表示，他很高兴上海合作组织邀请他参加在上海举行的峰会。“阿富汗地处中亚，阿政府愿意与周边国家加强合作。”

　　作为最早向阿富汗提供援助的国家之一，中国政府早在2002年就承诺提供1.5亿美元的经济援助。4年多来，中国积极参与阿富汗的公路、水利、

　　此次访华前接受采访时，卡尔扎伊说：“我这次访问就是要代表阿富汗人民亲自感谢中国政府的无私帮助，我们非常希望与中国发展全方位友好合作关系。”

　　为阿富汗重建寻求最大限度的帮助，是卡尔扎伊频频出访世界各国的缘由，也是四年来二度访华的原因所在。在北大的演讲中，听众很容易能够感受到卡尔扎伊希望国家尽快走出困难的迫切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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