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羊城晚报》报道，“中国戏剧界唯一国家机密川剧‘变脸’遭遇外泄”，目前正被“个别贪图钱财的演员”私下向国外传授，现已流传到日本、新加坡、德国等地。对此国内一位老艺术家“十分痛心”：“为保护这项中华戏剧艺术瑰宝，应追究处办那些为了蝇头小利而泄露国家机密的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保守国家秘密法》条例，故意或者过失泄露国家机密，情节严重的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个别贪图钱财的演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吗？我想我国的司法机关绝对不会闹这样的笑话。其实当年(1987年)将“变脸”列入国家机密就是一种笑话，它不仅在中国是“唯一”的，恐怕在世界上也是“唯一”的———把一种艺术形式列为“国家机密”，这样的事也只有在中国才有。就艺术的品格、层次而言，川剧的“变脸”与我国的书法、绘画这些真正的艺术瑰宝相比，可说是等而下之，咋就没见国家出台法令，将它们列为“国家机密”，禁止外传呢？
不敢外传的“艺术”，不是“艺术”，“技术”而已。
真正的艺术，不是一学就会的，一学就会的“艺术”，有多少“艺术含量”呢？20多年来，中国的书家、画家出国交流频繁，经常在外国人面前现场作书作画，但也没见外国出现半个启功、0.5个张大千。就是抛开“艺术”只就“技术”而言，一学就会的“技术”，同样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当然，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拆穿了不值一提，但又确实凝聚了设计者无数心血，所以当年央视搞魔术揭秘，就遭到了众多魔术家的反对。川剧的“变脸”据说也是“一代代川剧艺人呕心沥血创立的绝技”，所以，“变脸”被某些人看作不传之秘，似乎也就可以理解。但问题是，“变脸”是谁的？也就是说，“变脸”的知识产权属于谁？“一代代川剧艺人”看似具体，其实很抽象，是不可能作为知识产权的所有人的。“变脸”如果是一个无法确定知识产权的“技术”，那就是大众技术，人人可以得之，人人可以传之。而反之呢？那就更不怕外传了———知识产权是受法律保护的，只拥有某项技术而并不拥有该项技术的知识产权，则这项技术顶多用来自娱自乐，而不可拿去卖钱的。
我十分困惑，为什么总有人怕自己的文化、艺术被外国人学了去。如果是出于崇高的目的，就不应该阻止文化艺术的传播———中国儒家思想的代表孟子就曾设问：“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答案是“不若与众”；而如果只是以做生意的眼光考量，认为外国人学了去将影响到国内艺人的经济收入，那就没必要上升到“保护中国艺术瑰宝”的高度。而且正如上述，现在是知识产权时代，要保护你的“变脸”吗？就最好不要总拿“道德”说事了。
最后我要强调的一点是，我无意否定“变脸”的艺术性，正如书法、绘画也是讲究技法的，不能因此说书法绘画不是“艺术”而是“技术”一样。但也很显然，有些人阻止“变脸”外传，其实就是意在阻止“变脸技术”的外传罢了，与“艺术”何干？有人指出外国人的“演出都很粗糙”，言外之意是中国的变脸艺术被外国人糟蹋了。对此，我认为中国艺人所应做的，是不单单传授其“技术”，还要更进一步传授其“艺术”———这才叫“发扬光大”、“走向世界”，也才可能让川剧的“变脸”拥有一个新天地。
作者：翟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