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石川
韩寒近日频频讨伐文坛，国庆大假期间也闲不住，在自己的博客上猛烈炮轰现代诗坛。他将沈浩波以前写的下半身诗歌挖出来猛攻：硬是把流氓耍成一种流派，使萎琐成为一种伟大。此举点燃了众多“下半身”诗人的怒火，引发双方多轮混战。（10月8日《成都晚报》）
60年前，鲁迅先生在《中秋二愿》一文中期盼：“一愿：从此不再胡乱和别人去攀亲。二愿：从此眼光离开脐下三寸。”岁月流转，这两愿不仅没有湮灭，反而日显其炽，尤以“二愿”为甚。“用身体写作”尚未偃息，“用下半身写作”已经方兴未艾，其后，“用乳房写作”拾其余唾，款款而来。“要出书，先裸奔”的谈资还在坊间流传，在力挺赵丽华的朗诵会上，有诗人急咻咻地狂演裸体秀。正所谓，把身体肉体化、将心理生理化。
从前，国人对身体有种近乎偏执的珍爱。三国时期的猛将夏侯惇，被箭射中左眼，他拔出箭干，将带出的眼珠吞食入肚，并朗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似乎成了历代口舌相传的箴言，也成了套在国人脖颈上的枷锁，谁也不敢轻易毁弃身体，谁也不敢轻易展示身体，更遑论用身体写作了。因此，青年学者谢有顺说：“中国有压抑身体的传统，特别是在20世纪，中国人遭受了更多的身体控制与改造。在这一背景下谈论个人写作、女性写作或是‘身体写作’是有解放功能的。”
问题是，用身体写作可以，但把身体当作武器就不宜了。在“支持赵丽华保卫诗歌”的朗诵会上，趁大多数观众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物主义代表诗人苏菲舒跑到台中央大秀裸体，这名瘦骨嶙峋的男人，既没有男模的性感，又没有运动健将的阳刚，还大肆买弄身材，委实不太可爱。更耐人寻味的是，当裸体秀被保安紧急叫停时，一名诗人不服气说：这有什么啊，艺术家早就玩过的，诗人来一次你们就受不了了？一个“玩”字，“境界”全出，潜台词很明显：艺术家可以行为艺术，我诗人就不能脱？当年，阿Q先生摸小尼姑未果，愤然道：“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两厢对照，都隐含着一样的无趣和无赖。
其实，诗人肉搏，打的算盘很明显，表面看是力顶赵丽华，“冲冠一脱为红颜”，实则为落拓诗人的最后挣扎。“这是屈原、李白的国度么？真是沦落了！”（某诗人的抱怨）然而，在诗歌不景气的今天，好诗近乎绝迹，好诗人似乎仍在娘胎里，拿什么来拯救诗歌？秀裸体是最不耗成本却又最引人注目的举措了。在“梨花体”之前，有几人知道赵丽华？在裸体秀之后，又有几人不知道苏菲舒？在眼球经济的今天，不怕绯闻多就怕没绯闻，不怕名声臭就怕没名声。可以说，遍览文坛，许多人已经找到了暴得大名的捷径，先是互相阿谀，再是互相叫骂，继而拿身体说事，如今已经赤膊上阵、汲汲于脐下三寸了。
北师大学者蒋原伦说：“身体的商品化是消费文化的主要特征之一，或可说消费文化正是在身体的商品化中将自己推向其巅峰的，没有什么比身体赤裸裸地跨进市场更加刺激、更加彻底的事情了。”可与学者之论相印证的是，影视里波浪汹涌的情色戏，更“迷人”的是商家的另类促销：用裸体少女推销沐浴露，用裸体女孩推销羽绒服，用妙龄女推销浴具……如今，文人不遑多让，是该为他们的商业意识鼓掌还是害臊？这难道就是消费时代的身体消费？
曾有人问：是大众抛弃了诗人，还是诗人抛弃了大众？我想问的是，如果诗人把“肉搏”当作孤注一掷的不二法门，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