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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菜头:咸鲜之魅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12月25日14:45  南方人物周刊

  和菜头 咸鲜之魅

  本刊记者  杨潇  发自北京

  “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小镇的生活安稳平静,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有吃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普洱打不完的麻将和唱不完的卡拉OK。打生下来开始,小镇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一条笔直的人生路”

  当儿童和柱躲在教室的门后,反复用昆明话练习一种“问候”时,他漂泊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几分钟后,他从门里跳出来,对第一个遇见的同伴说:“小杂种!”然后他们和解了。

  “这是一个神奇的字眼。”30年以后,和菜头说。因为父亲工作的缘故,他上过全国30多个幼儿园,两家小学,最后才在昆明定居下来。常年迁徙练就了他迅速进入一个新环境的能力,“不然,你会被欺负。”现在他是中文网络世界最知名和高产的博客之一,“口水白白流淌,板砖为谁乱放?这样美丽而忧伤的胖子,腿毛飘飘,站在山岗上”,这个胖子调侃、恶搞、倾诉,对各种社会话题发表看法,偶尔还问候一下那些他认为傻得不可救药的网友。

  这不是高四么

  12年前的1997年,他从南京大学大气系毕业,有机会分配到北京,但是父母委婉地表示了希望他回昆明的想法。父亲有他时已经39岁,这辈子没求过他什么,于是他返乡,成为一名国企员工。

  上班第一天,一个姓金的工程师光荣退休,这个60岁的上海人把一生都献给了这家国企。金工领着他去储物间,打开了自己的箱子,拿走属于自己的几个蓝色本子后,把钥匙交给了他,从这一天起,这个箱子暂时归他所有了。“最老的萝卜被拔走了,新萝卜进了这个坑”,他当年21岁,但已经看到了自己40年后的样子,感觉非常糟糕。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恍惚感,大学第一天他就后悔了。那是中午,他刚领了被褥和水壶,站在浦口校区的宿舍楼上,看到楼下的男生分成两拨,一群人从教学楼出来后,拿着饭盆走向食堂,另一群人拿着篮球走向球场,“这不是高四么?”

  他毕业后开始上网,那是1997年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彼时上网的人不多,大家都管自己叫“X霸王”,或者“XX侠客”,他决定稍微往后退一点,给自己起名“和菜头”。这是他小学时的绰号,在昆明话里,“和”与“黑”音近,“和菜头”即“黑菜头”,其实就是云南特产玫瑰大头菜,这菜咸鲜可口,可做凉菜,也可切碎,炒一道云南著名的“三剁”。

  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

  9年前,和柱在香格里拉。这是他在国企工作的第三个年头,被单位派驻迪庆州一年。因为敢于拍砖,和菜头在网上已经有一些名气,他在网上写“我的香格里拉”,描绘中甸城东南的高原湖泊碧塔海:每年的5月间,湖岸边满是怒放的杜鹃花。花开谢了以后,花瓣落入湖中。湖中独有的重唇鱼会纷纷前来吃花瓣,由于杜鹃花里含有微量的神经毒素,鱼吃多了就会中毒,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这就是著名的杜鹃醉鱼。

  但和柱正面临工作上重要的时刻。对于一个理工背景的人来说,如何能够获得晋升,从而脱离相对边缘的技术部门,进入靠近权力核心行政部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在国企里,你一定要知道它的权力分布,为什么做技术的人容易受到排挤?因为他只考虑可行性。可行性只是次要因素,重点是这件事是谁要做的。你做出来一件事情,会有人高兴,也会有人不高兴,这后一点你怎么解决?”

  香格里拉3300米的海拔给出了部分答案。那里气候苦寒,长夜漫漫,冬季的晚上缺氧厉害,大家都选择白天睡觉,晚上聊天。从1900米的昆明到3300米的香格里拉,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带着些不如意,从而培养了一种亲密的兄弟之情,你不必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可以直呼长官的名字,他也愿意向你敞开心扉,讲他走过的路,告诉你谁是真正的朋友,谁其实是坏蛋。那段时间和柱见了很多人,知道何以某人来,何以某人走,“谱系图清楚了。”

  有一段时间,和菜头认为自己可以老老实实做和柱。“我们是小镇上的青年。小镇的生活安稳平静,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有吃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普洱打不完的麻将和唱不完的卡拉OK。打生下来开始,小镇就为我们安排好了一条笔直的人生路,从摇篮到坟墓,只要你不逾越规矩,那么就可以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面朝XX,春暖花开

  3年前,和柱与和菜头都在丽江。那时候和柱的工作日益稳定,他住在新城里,70%的任务是接待从全国各地来的尊贵的宾客:送他们去登雪山,带他们去古城喝茶,然后为他们订好高尔夫球场。和菜头住在玉龙雪山脚下,每天都给雪山拍一张照,然后传到自己的博客上。面朝XX,春暖花开,多么让人羡慕的生活!“所以每个人都是活在别人想象的笔端,”和菜头说,“你换个角度一想,一个人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能每天8点半准时醒来,拍一张雪山,上传到博客,然后滚蛋走人?”他认为和柱陪在那些人的身旁,就像一个傻X在浪费生命。

  和柱曾经有过单纯的理想:呆着,写一点东西,不为生计发愁。2006年后,和菜头的稿费收入已经与和柱的工资收入持平,这让和柱觉得,似乎没有必要继续努力上进了,“做不做官无所谓了。”但他的理想缺少一点东西:内心平静。和柱总是被打扰着,如果客人们周日早上要去雪山高尔夫,那就意味着他丧失了睡懒觉的权利,如果客人们晚上6点飞抵丽江,那就暗示着,他不可能准时下班。这时候写博客反而是平静的,“你的肉身不是你自己的……如果不写博客,恐怕早就崩溃了。”

  和菜头则盼着能飞来一些真正的朋友,一些可以把酒对话的朋友。这些朋友都是他上网以后认识的,没有一个在云南。分散地看,他的朋友们每个人都可能去过至少一次丽江,但恰好在那两年,几乎没有人来到丽江,“后来等我回到昆明,各种朋友就陆续过来了,最后只好变成我在昆明接待他们,然后把他们送上飞往丽江的飞机。”冯唐是个例外,他为自己的父亲在大理购置了房产,然后北上丽江看望和菜头。和菜头带他去自己最喜欢的几条巷子溜达,听民族艺人弹唱,晚上下起了大雪,冯唐躺在露天竹椅上,烤着火,惬意得死去活来。那一次,和菜头居然也有了消费古城的感觉——丽江其实是一个旅游景点啊。

  他才33岁呢

  等到从丽江回到昆明,这个国企的领导们已经知道和柱是一个人才,很多部门愿意接纳他,虽然他们基本上都不认识和菜头。小镇青年笔直的人生路就在前方,“在这条路上,会安排几次小插曲,包括一场有惊无险的群架,一次无疾而终的爱情,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段若有若无的婚外情。其余的日子白云缭绕,阳光灿烂,你可以慢慢买一套房子,一辆车子,轻车熟路地活着,就像最后可以用两个指头就能解开乳罩但是彼时心跳只有80次……然后就老了,面带威严地走在这城里,犹如退位的帝王再次驾临自己的王国。潜伏在各个小区里,种花种草种树,养猫养狗养金鱼,满意地看着孙儿跑来跑去,追着他/她喂饭,满心幸福但是装出无奈的样子叹息。”

  而和柱在想到自己有可能以和处长的身份退休,然后把储物箱的钥匙交给下一个21岁的青年人时,觉得这生活过不动了——他才33岁呢!

  2008年年初,在听过了和菜头第N次抱怨后,他在北京的朋友第N+1次劝他离开昆明,投奔首都。还在南京读书时,他就对昆明的时差表示过怀疑。有一年9月,他在《扬子晚报》看到新闻,说是有诈骗团伙以招工的方式骗取毕业生钱财,然后卷款逃走。半年后的寒假,他回到昆明,看到《春城晚报》赫然登出类似新闻,只是受骗大学生来自云南大学。“小城连犯罪都要慢上半年……”他自嘲。

  可是他又对昆明充满了依恋,这里的天空,这里的气候,这里的老街——虽然它们正在消失。更大的恐惧来自于不可知。从翠湖跃入大江大海意味着什么?甚至担心在北京会活不下去,再尴尬地败退。“你自视很高,但也许你实际上没有什么能力,朋友们只是在恭维你,或者给你一些善意的谎言,又或者,你已经在国企里废掉了武功,根本出不来了。”

  然而这一次,他倾向于认为,也许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没有抓住,再放弃了,那你就停止抱怨,就死在国企里好了——这样也并不丢人,在体制内呆到第11年时,和柱已经进入了人事部门,“扎了11年马步,到了即将收获的时候了。”

  做最后决定时,他整晚睡不着觉,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在震颤。2008年7月,他终于辞职,来到北京的一家网络公司。这以后,他度过了9周的“黑暗期”,适应了新的环境,没有变成另外一群小镇青年——在北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然而沦陷的家乡,却再也回不去了。然后和菜头长舒了一口气,在网上发表了那篇著名的《我的无尽之路》。

  (应受访者要求,和柱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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