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武 雄浑之魅
本刊记者 易立竞 发自北京
姜武的内心不似外表那样波澜不惊,看他的座右铭就知道了:叹息一千次,后悔一千次,不如努力奋斗一次
被众多男演员奉为偶像的姜文也有自己认为不能拍的角色,“原来我想演一个傻子,看我弟弟演了后,我不能再演了,这个梦想彻底破灭了。”
他指的是姜武在《洗澡》中出演的智障刘二明,这个角色为姜武赢来了诸多赞誉,有人把他和出演《阿甘》的汤姆·汉克斯相提并论。
影片上映后,美国曾做过一项世界十大类型片的评选,《洗澡》和《阿甘》、《雨人》、《第八日》、《飞越疯人院》等并列其中。
这样的结果是11年前的姜武不敢想象的。
当张扬把剧本递到他手上时,他感觉那不是个剧本,分明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种戏跟别的戏不一样,只有两种结局,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它不像别的类型的戏,演不好,也不至于演砸,这种戏的结果没有中间路可走。”
而且,都什么人敢演傻子、弱智啊?是霍夫曼、尼科尔森、汤姆·汉克斯这样的大腕儿,想想这些人,姜武就有点怯。要知道,这之前,他已经贵为影帝了。
姜武用了3天的时间进行风险评估,同时把这些大腕儿演的片子翻出来重新复习。“我得演一个什么样的傻子?我不能跟他们演的一样,必须得演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姜武后来承认,自己憨厚的外表下藏了一颗较劲的心,“这事我一定要做得让别人看后,彻底打心里服。”
“那会儿也真是年轻啊,就接了。”
张扬曾经真找了个傻子让姜武跟着,头两天哄傻子说让他演电影、当主角,傻子很高兴地带着姜武到处窜,第3天就明白过来了:“他想学我,而不是让我演。”后来死活不带姜武玩儿了。到底谁比谁傻呢?
对于有些演员来说,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你费了力生了他,看着他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用各种方式跟人相处,由人评价。在姜武的眼里,《洗澡》不论从模样到才华,到各个方面,都是他最满意的一个孩子。11年后的姜武,在一个阳光充盈的午后,带着感冒未愈的鼻音,在椅子里晃悠着,神情满足地一个字一个字拉长了音儿地说,“他长大后,你发现所有孩子里,他是最有出息的。”
《洗澡》为姜武赢得了N个奖项,成功的余波辐射至今,因为刘二明,他刚刚又拿到了“我心中的经典电影形象”最经典时代个性奖。
导演郑晓龙说,十余年前,《洗澡》把姜武推上了绝对一线演员的位置。
《洗澡》成了姜武演艺事业上的高峰,也是至今还未逾越的高峰。
拍戏之前我就在预谋这种结果了
姜武过往所饰演的角色大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无力、无助、无奈,憨厚中透着那么点狡黠,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2009年,姜武的角色形象大变,在《我的唐朝兄弟》里演了一个大胡子强盗;2010年,在姜文的电影《让子弹飞》里演了一个大胡子土匪。这一盗一匪让姜武的演艺世界增添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大家说姜武在《让子弹飞》中属于男四号。3个男主角,每个人都五六十场戏,姜武的戏份只有十场,这十场戏让他演得“太夺目、抢眼”,“如果再给他十场戏,那就出大事了。”看过电影的人由衷地调侃道。姜武不动声色地说,“拍戏之前我就在预谋这种结果了。”
文武兄弟以前在英达的戏里一起客串过几个镜头,姜武也曾在《鬼子来了》里露过一小脸。《让子弹飞》是俩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选演员阶段,姜武就曾想过在里面出演角色,但是不好意思开口。后来姜文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胡子还在吗?”姜武回了两个字“还在”。就这样,姜武进了剧组。这个顶着一头卷毛乱发、满脸络腮胡子的武举人,其实一开始定的是别的演员,人家有事来不了,姜武作为替补队员上场,没想到,这个替补表现得比主力还强。
盼了十几年,才盼来十场戏的合作,姜武大呼不过瘾。欣慰的是,演完《让子弹飞》后,姜文有一次去他家吃饭,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我下面又弄了一个戏,你得来给我演一个。”
姜文曾说,一个好演员可以调动人性到兽性的所有因子。熟悉姜武的人认为这话有影射他的意思。“《我的唐朝兄弟》里姜武演得多野呀,有兽性的一面,也有人性的癫狂。”姜文看过这部片子后很惊讶,“哎哟,我弟弟原来还能演这种呢,太厉害了。”
这哥俩身上都有股轴劲儿
姜武从不吝于表达对哥哥的崇拜。“他的才华不是一句两句能总结的,从演员的角度来说,那就跟马龙·白兰度一样。”
别人总猜测姜武有这么个有才华的哥哥,而且还同在一个圈子里,对他来说会是个阴影,“这是多幸福的事啊。他是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嘛,这是别人想有都没有的啊。别人介绍我说是姜文的弟弟,我多自豪,有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了呢。老把我跟他一起提多光荣。”
姜文、姜武兄弟俩的性格和他们的名字一样,互为对方的反义词,姜文霸气,姜武平和;姜文张扬,姜武内敛。
姜武记得小学五年级时写过一篇作文,结尾写道,“哥哥所走的路,不正是我前进中的一面镜子吗?”他没想到,以后真的会顺着姜文所走的路前行。
姜武高考时,姜文已经是很有名气的演员了。但姜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学表演,“见生人害羞,现在也是,见生人就心慌,这种性格哪学得了表演啊。”高考时,报考广播学院播音系,落榜。不要就不要呗,学校还给他发了封信,夸了他一顿,说你很优秀之类的,但是你落榜了。姜武有些想不明白,说我好还不要我。第二年,继续考,又接到了这样一封信。第三年,他改变了一下战略,考文学系,又收到第三封信。这三封落榜表扬信,没能打击到姜武,反倒让他越来越自信,“觉得自己特别棒,不要我,你们会后悔的。”
1990年,他决定考中戏的导演系,可那年导演系没招生,姜文建议他考表演系,“考上了,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导戏。”姜文找他们84班的同学给姜武辅导了一阵儿语言、形体、台词等表演专业课程,姜武以专业课考试满分的成绩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这让他打一进这校门开始就非常自信,“自信来源于你的成功,你的成功来源于别人对你的赞扬。考试时,你发现那些老师对你流露出的那些眼光和神态是认可的、是赞赏的,自信就越来越强烈。”
导演郑晓龙说:这哥俩身上都有股轴劲儿,有种坚持,认准了一个事儿,会一根筋往下走。姜武是外表憨厚,内心狂野。
郑晓龙是《北京人在纽约》的制片人,和姜文有过合作,而且是多年好友。他还是姜武主演的电视剧《我是老板》的导演。
郑晓龙觉得姜武更踏实,姜文更强势,他们身上都有股子聪明劲。“姜文比姜武快,而且他那专注劲,比姜武更强烈。姜武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圆滑,他要是圆滑一点应该比现在的影响力更大、更火。他不会在媒体面前做文章。”
男人得有点野心
姜武的内心并不似外表一样波澜不惊,看看他贴在墙上的座右铭就知道了——“叹息一千次,后悔一千次,不如努力奋斗一次。”
拍《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时为了角色需要,他一个月减了29斤的体重,减脱水了,拍戏时心慌差点没晕倒。那时,他需要机会证明自己,“我要让你看看,我挺牛逼的,而且要让你们渗透到心里、渗透到骨髓里,发自内心地说,这孙子是挺牛逼的。就想让别人心服口服。”
相对于有些人希望用奖项来证明自己,姜武更愿意拍些留得下的作品。
姜武说他没把得奖当成最终目标。“拍戏为了过瘾,我得高兴,我不能一开始就觉得不太高兴,这太别扭了。”他把拍戏当成谈恋爱,每接一部戏,就是在跟一个喜欢的人谈恋爱。“至于结果什么样、别人怎么看这个问题,我觉得无所谓。我自己喜欢就完了,所有人都喜欢,但我不喜欢,那我谈不了。”也有硬塞给他的他不喜欢的恋爱对象,“我会改,给剧本整容,有时候改得不错,改得越来越爱她了,这也是特别过瘾的事。”
当在公众面前一直谦和、低调的姜武慢悠悠地告诉你,男人得有点野心时,你会产生错觉,以为眼前坐着的是姜文。“干什么得吆喝什么,人一辈子得留下点东西,你不能碌碌无为吧。自己是演员,最起码得留一些好的作品,你拍一堆乱七八糟的,那不如种地去呢,种地卖点粮食还能为人民服务呢。比如《美丽新世界》就是对某些人产生过影响的电影。”这部电影也是姜武迄今为止惟一完整看过的自己的作品。
英国演员丹尼尔·戴·路易斯是姜武极为推崇的,因为他耐得住寂寞,不拍戏时就在牧场呆着,没有电话,没有电视。“他这个人心静,没有杂念,这样才能把事做好。”
姜武说自己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得奖的时候,也没把它当成什么,因为打小父母就整天对我们兄弟说,永远要做一个小学生,永远不要骄傲自满。”
姜武说,他最大的作品是他的两个孩子,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他内心崇尚的是礼义廉耻,希望自己是一个有利于人民的演员,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演员。现在人们已经不崇拜英雄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有英雄情结。他不知道电影圈什么时候改叫娱乐圈了,他看不懂现在的世界,听不懂记者问他的话,“我想说的他不关心,他问的我听不懂。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他不喜欢说片汤儿话,不希望在记者面前“你喜欢听什么,我说什么。观众喜欢听什么话,咱就制造什么新闻。这他妈的是最痛苦的,这咱不会,你知道吗?”
他怀念为了《洗澡》花两三个月去福利院体验生活的年代,“现在你在剧组跟人聊剧本、聊创作,人家会觉得你特奇怪。”在姜文的剧组,他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姜武说自己的性格大部分时候是比较内敛的、害羞的、安静的,如果可能,他希望回到唐朝,跟那些诗人一起,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现在不拍戏的时候,他就跟孩子们,包括侄儿、侄女一起陪着父母游山玩水,“把家里头弄得其乐融融,这才是人活着的根本。”
雪弗兰魅力人物点评
这位大多数人印象中的“大名鼎鼎的姜文的弟弟”,曾经在电影《洗澡》塑造了智障刘二明的角色,赢得“中国版阿甘”的声名,此后多年的演员生涯中,他塑造的角色大多是“老好人”。凭着雄心和一股子“叹息一千次,后悔一千次,不如努力奋斗一次”的轴劲儿,他不断突破,直到当年公认的实力派演员变成获得业界首肯的性格派影帝。
任达华 坚持之魅
2010年4月18日,在过去13年中共获得9次香港电影金像奖演技类奖项提名却始终颗粒无收的任达华,在全场观众长达20秒的掌声中,终于踏上了第29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领奖台。过去一年中,他以《天水围的夜与雾》和《岁月神偷》两部影片双双入围最佳男主角角逐,影帝之名当之无愧。
长期以来,任达华的银幕与传媒形象几乎毫无变化。电影里,他阳刚、健康、有安全感,即使是做黑帮大佬都显得气度非凡,几乎所有合作过的导演和演员提起他都赞不绝口;生活中,他和妻子琦琦始终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佳偶,在小女儿眼中则是个绝对好父亲。也许,正得益于这种积极而正面的人生态度,在过去十数年香港电影工业陷入最低谷时,他始终“有工开,有戏拍”,并且不计得失,始终如一地奉献着一个个经典角色,坚守在华语电影第一线。
吕丽萍 有容之魅
在第47届台湾电影金马奖颁奖典礼上,吕丽萍获得最佳女演员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其实早在18年前,她就在东京国际电影节成功斩获相同的奖项,当时助她封后的是导演田壮壮的著名禁片《蓝风筝》。
今年,吕丽萍还有两部参演作品面世:张艺谋电影《山楂树之恋》、话剧《培尔金特》。她上一部大银幕作品是两年前的贾樟柯电影《二十四城记》。不用再去历数早年作品《老井》之类,她骨子里的精英意识和艺术气质可见一斑。
20年前,吕丽萍还凭曾经家喻户晓的《编辑部的故事》获得过一次最佳女主角。在这个“票房即王道”的时代,50岁的新科影后喜极而泣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坚守?她默默包容的不止于此,还包括一个越老越愤怒的男人。她一定比很多人更能领会《金刚经》里的那8个字:无欲则刚,有容乃大。
吴秀波 晚成之魅
本刊记者 余楠 实习记者 于振华 发自北京
他为自己在《黎明之前》中的表演打60分,尽管是个及格的分数,但他认为:从这个角色开始,他才算是一名真正的职业演员
2002年,他还是一家艺人经纪公司的签约歌手。接到通知时,他喜出望外:公司为他联系了上海的一家电台,宣传新单曲《五月战争》。
音乐是他从少年时代就如影随形的梦想。和他同期在酒吧驻唱的那一拨儿朋友后来陆续成了歌坛大腕,他依然默默无闻。公司说对方不负担上海之行的费用,他说:我自己掏吧。
他,是34岁的吴秀波。妻子有孕在身,儿子即将出世,银行户头几近为零。跟所有渴望梦想成真的无名艺人一样,不管是不是机会,他都不敢怠慢。这个圈子太多一夜成名的故事,天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上海之行就这样启程了,谁都想不到,它居然真的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台节目平淡无奇,结束之后吴秀波在淮海路闲逛。从偶遇的一位熟人那里他得知,还有一位朋友正在上海拍戏,她就是演员刘蓓。后来刘蓓请吴秀波吃了一顿饭,花了七百多。这个价钱对于当时囊中羞涩的吴秀波来说,算个天价。
席间公司又给他来了一个电话。“公司的人挺可怜我的,他们说努力帮我联系点别的吧,要不然这趟票白买了。”公司给他联系的是上海一家电视台的综艺栏目,同事的说法是,“你去试试,人家不一定给你录”。吴秀波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刘蓓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听你录歌吧。
刘蓓当时已经是很多观众熟知的影视明星。在国产贺岁片元年的1997年,她参演了《甲方乙方》。凭借片中周北燕一角,她成为当年大众电影百花奖影后。
来到演播室后,那位主持人冲吴秀波丢下一句“等着吧,最后录你”就走开了。
在歌手生涯之前,吴秀波是中国铁路文工团的一名演员。因为天生的一副好嗓子,他从学生时代就是朋友圈里的歌王。从最早唱卡拉OK开始,伴随着中国民间娱乐消费的突飞猛进,吴秀波后来顺理成章成为酒吧驻唱歌手。因为频繁走穴,他最终放弃了国有文艺院团的那个铁饭碗。当时,他在团里的月工资是72块,唱一个月酒吧,他能挣到450块。
上世纪90年代,汹涌的商品大潮由南向北席卷全国,吴秀波和很多怀着财富梦的年轻人一样下海经商。那个在夜场款款吟唱的歌手摇身一变,后来做了很多次老板:酒吧、饭馆、服装店、倒卖外汇……直到最后,他两手空空重新回到酒吧的歌手席。
演播室内,眼尖的工作人员很快发现了观众席上不请自来的刘蓓。主持人随后过来询问,刘蓓说:我是来看一个朋友录歌的。“谁是你朋友?”刘蓓指了一下等候区的吴秀波。
当主持人再度出现在眼前时,那副笑脸吴秀波至今难忘。“海波?”主持人叫他。“我叫吴秀波。”“哦秀波秀波,”主持人尴尬一笑,“跟刘大腕说说,让她上我们节目,5万!”这是一个比那顿饭钱更令吴秀波心情复杂的数字。硬着头皮,他走到刘蓓面前,刘蓓最终还是拒绝了栏目组:我是来听朋友录歌的,不是来上节目的。
音乐再度响起的时候,吴秀波站在了台中央,唱起了自己的新歌《五月战争》。
“在每个黑黑孤单的夜里,受伤的总是自己,我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向你举起我珍藏的白旗……”那一刻,这些歌词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一个人的心里。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放弃在众人面前唱歌这件事。”多年后,回忆起演播室的这次经历,吴秀波说: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愤青时代结束了
“你减肥,回来演戏!”刘蓓后来这样建议吴秀波。放弃唱歌以后,吴秀波迅速发福,身高1米74的他,当时体重是176斤。吴秀波的第一个片约是电视剧《蓝色较量》,拍摄地在海南三亚。清凉的着装令他发福的身材在镜头里展露无遗,在监视器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后,吴秀波下定决心:就在组里开始减肥。
“你要是吃饱了,家里人就得饿死!”这是演员这一行里流传的一句俗话。吴秀波后来再也没有碰过组里的盒饭,每天只吃黄瓜和西红柿或蔬菜蘸酱。隔个三五天,他会吃两口鱼。除此以外,他每天要做两百个俯卧撑、两百个仰卧起坐、10公里长跑、3000米游泳。一个多月下来,吴秀波瘦了整整32斤。在后来的成片里,他那个角色一会胖一会瘦,前后判若两人。
减肥成功之后,新的片约上门,这就是刘蓓前夫张健制作的刑侦剧《立案侦查》。吴秀波和刘蓓多年前相识于北京和平号酒吧。那天是刘蓓的生日,吴秀波是酒吧歌手。她点了一首生日歌,吴秀波收了她一百块钱。“我赚了那一百块,也赚了我的一辈子!”
吴秀波饰演《立案侦查》男一号雷鸣。“剧组当时给了我将近10万的片酬,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我是冲着那10万块钱去的。”为他配戏的阵容明星云集:刘蓓、冯远征、傅彪、刘金山、丁志诚、尤勇、郭涛、瞿颖……如果查阅下该片当时的资料会发现,男一号吴秀波的名字排在主演最后一个。
这样的演员班底,让吴秀波丝毫不怀疑身边朋友当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拍完这部戏,你肯定就火了!关机之后,吴秀波回到家中,儿子已经呱呱坠地。他努力平复心情,安心等待大红大紫之日按部就班地到来。
他这样评价自己在剧中的表现:你压抑了34年,没有人听你表达。突然间有一个舞台、有一个角色可供你表达的时候,那种志得意满、那种表现欲、那种站在讲台上讲演的欲望,让你足以忽略这个职业的专业性,而所有观望你的人被你这种极度的表达欲和亢奋的状态所迷惑——大家觉得你演得不错。
3个月过去了,吴秀波等来了最后的消息:《立案侦查》没有卖出去!“从那之后,我再拍完戏,就从没有对播出这事抱过希望,更不要说大红大紫!”
“这个行业并不是所有的部门都可以负起它的责任,可能由于商业利益,一个剧本写3个月,然后随随便便弄完了大家就拍……我对这个圈子的一些事情很不满,所以我就想在戏里表达我的牢骚和愤怒。”吴秀波说的是电视剧《兄弟门》,这个戏开机时,他手里没有完成的剧本,拿到的“几乎是26集的故事大纲”。
当时吴秀波同时还在拍一个港台班底的动作戏,两个组不停奔波,强度最大时,他十几天没有睡过觉。在影视圈,跨组和惊人的体力透支,是很多演员司空见惯的生存状态。雪上加霜的是,吴秀波的父亲在拍摄期间去世,两个剧组都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假期。
吴秀波在《兄弟门》中的角色名叫金山,是旧上海的一名大亨。剧中讲到金山的一批药被人抢走,于是他破口大骂。拍摄时,导演和录音都觉得奇怪,吴秀波嘴里那一段怒骂的台词,剧本中根本没有。他们问吴秀波:你能再来一条吗?他于是又骂了一条,跟刚才一模一样。
“当时我就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再没有比那个更真实的表演了。”离开剧组去参加父亲的葬礼前,他拍摄的是金山的兄弟遇难的一场戏。吴秀波搂着“兄弟”的尸体,根本哭不出来。“我就是一滴泪也不想给镜头,当时我满眼就只有两个字:愤怒!”
“说实话我不责怪任何一个人,我父亲去世,他年龄到了。我最感慨的是剧组:一个剧组平均将近100人,剩下90个都是无名小辈,那些人风餐露宿,每天挣很少的钱。在这些人眼里我觉得我没有条件站在那儿说艺术,艺术跟他们有关系吗?当时你能做得最好的事情是按照规定的档期把戏拍完,让人家回家过年,这是必须的。”
《兄弟门》注定是吴秀波生命里极不寻常的一部戏。“拍完这部戏后,我的愤青时代彻底结束了。”
跟表演的末日去斗争
7年,是凡眼肉胎的寻常人心容易生“痒”的时间线。在做演员的第7个年头,42岁的吴秀波终于拿出了一部令他走红的作品《黎明之前》。他为自己在戏中的表演打60分,尽管是及格的分数,但他认为:从这个角色开始,他才算是一名真正的职业演员。
“演员其实就是卖血,这个工作太艰辛。你知道我难以维持的艰辛是什么吗?是怎么能一年12个月、十年如一日地对一件虚假的事儿感兴趣!这太难了,太难了!难到什么程度我可以告诉你:难到我每天拍完戏回到房间洗澡的时候,都泪流不止……”
《黎明之前》是《潜伏》之后又一部反响不错的谍战剧,吴秀波的角色是潜伏在国民党八局里的中共地下党员刘新杰。据导演刘江介绍,这个角色最初考虑的是演员张嘉译。片约后来上门时,吴秀波兴趣一般,因为他刚刚拍完另一部谍战剧《剑谍》。
“表演是永无停息的跨栏长跑,每一步都会遇到障碍。当一场戏对一个演员喊开始的时候,他面前可能有一千万个障碍。每一个障碍都源于自己的生活。所以要想修正这些障碍,你先要修正生活中的那个自己。《黎明之前》里的每一场戏,都是我在头一天克服心里的障碍,才能做到的。”
吴秀波拍戏曾经有个习惯,当他觉得自己表演状态不对时,他会下意识大声喊“停”。《黎明之前》中,有一场拍摄刘新杰女友顾晔佳牺牲的重头戏,也是全剧感情戏的收尾。开拍的前一天下午,他感到那种可怕的状态又来了:自己马上就要被掏空,他很快就会丧失表达的欲望,“快乐表演的末日就要到了”。
导演刘江在监视器里发现了吴秀波苗头不对。收工之后,他给吴秀波打了个电话。吴秀波道歉说:导演,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明天的戏,你让我拍5条!
剧组当时在浙江横店拍摄。收工之后的深夜,吴秀波自己开着车,沿着高速公路走了3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小镇上。在那里,他点了些吃的,吃完后原路返回。天快亮时,他才回到剧组。休息了两个小时,他来到片场。
那场戏是在车里拍摄,吴秀波进到道具车里,关上门,不跟任何人说话。导演一声“开始”,吴秀波搂着海清扮演的顾晔佳开始入戏。时间过去了很久,片场寂静无声,吴秀波始终一言不发。他后来回忆:我感觉整个人是空的,特别绝望。现场工作人员有些纳闷:开始了吗?直到听到摄影组小声提醒导演刘江“素材带快完了”,吴秀波终于开始说话。
“你知道我叫刘新杰,你知道我叫031,可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字。”刘新杰搂着刚刚中弹牺牲的女友顾晔佳,她的身体正在恋人的怀中慢慢变凉,刘新杰全身抽搐,满脸是泪,用尽最后的力气小声地在顾晔佳耳旁说了一句:我是吴秀波。沉默片刻之后,他突然发疯一般,拿拳头使劲砸向胸前的方向盘,一拳,两拳,三拳……他砸了整整六拳。
随着导演一声“停”,现场掌声一片。从车里出来的海清,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当着所有工作人员嚎啕大哭。剧组有人发现:道具车的方向盘已经被砸扁了。吴秀波这才意识到出拳的手生疼,再一看,右手已经肿成了圆球。去医院检查,是骨折。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刘新杰在片中很多次用左手开枪。因为那些镜头都是在这场戏之后拍摄的,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吴秀波的右手已经打上了石膏。
“像这样的坎儿,我还在天天提心吊胆地去迈,每天都有,每时每刻都有。”吴秀波说。
《黎明之前》播出后,吴秀波多年前在家安心等待的一幕终于出现了。他有了一群遍布海内外的粉丝,自称“波蜜”;来自各个媒体的采访铺天盖地,甚至在新戏拍摄期间,他每天还要见缝插针接受一堆专访;刘新杰那副忧郁的面孔没变,他换上各种时尚妆扮,出现在各种杂志的封面上;门户网、电视台,各处都能看到一期又一期对吴秀波的对话访谈……
如今的吴秀波,已经是两个男孩的父亲。他一直坚持:如果当时大儿子降生的时候,他还在开饭馆的话,他一样能开得很好。他说家人是他的“地”,只有在那上面,才能走能跑、能蹦能跳。
结束了这一天马不停蹄的工作后,又是凌晨1点。吴秀波开车回家,去拥抱他自己的那片大地。车上有一张他的专辑,《五月战争》的歌声穿过北京的夜空,和他一起奔驰在回家的路上:那是我们的爱情之战,以你胜利而告终……
雪弗兰魅力人物点评
他曾在酒吧驻唱,开过酒吧、饭馆、服装店,做过明星经纪人,在低迷和成功之间无数次徘徊,载浮载沉;他热爱音乐和表演,在梦想落空时也曾对自己的事业产生过抗拒甚至怀疑,但他依然怀揣对生活的热爱,不断追问求索,直到当年那个边缘的顽主,变成如今晚成的大器。
海清 蜕变之魅
凭借去年的电视剧《蜗居》大火之后,海清今年继续保持了这种势头:由她担纲主演的两部电视剧《媳妇的美好时代》和《黎明之前》,收视一路高开,同时口碑不俗。临近年底,在陈凯歌贺岁大片《赵氏孤儿》中,海清摇身一变,用义人程婴之妻这个角色为自己的2010年精彩收官。
要从圈中无数动人面孔中抢到“媳妇专业户”这个头衔,殊非易事。凭借《蜗居》、《双面胶》和《王贵与安娜》等几部大戏,海清做到了。在“媳妇”一角深入人心之后,她又尝试跳脱这种角色类型。《黎明之前》里,她是想爱不能的深情恋人;《赵氏孤儿》中,她是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舍弃的母亲。
母亲,这是海清在现实中的真实角色。相比很多一线女艺人,海清所拥有的,恰是她们错过的或者追悔莫及的。为什么再柔弱的女性角色到了海清那里,都会有一股无法忽视的韧劲和刚性?答案很简单:因为摘掉明星光环后,她是一个真正的母亲。
范伟 知足之魅
吃饭吧唧嘴的人快乐来得简单。范伟在私人环境里吃饭很香,简单几个菜,也不是从头吃到尾。这种人内心欲望不多,容易满足。
最初的小品演员范伟在舞台上诠释了众多不同类型的小人物,他身上那股特有的追赶潮流的俗味自成一派,一如我们众人。这样一个小人物化的演员,登上银幕后却剑走偏锋,其主演的《看车人的七月》、《求求你表扬我》、《芳香之旅》、《南京!南京!》,虽然角色也是平常人,但题材要么是黑色的,要么是社会的、历史的。
在年初热播的电视剧《老大的幸福》中,范伟替观众设想了若干“城里人的烦恼”。生活是个大命题,幸福也很抽象,人在不同阶段给出的定义难免有所出入,范伟在剧中让观众再次明白“知足常乐”的涵义。对应当前的物欲横流,幸福或许已是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