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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魅力榜-文学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20日11:32  南方人物周刊

  扬之水 释古之魅

扬之水 名物研究学者(受访者提供)扬之水 名物研究学者(受访者提供)

  本刊记者  徐梅  发自北京

  她的著述“带给读者的是科学的清醒,是诗意的摇曳”

  扬之水穿着一双久洗泛黄的老式白球鞋出来迎客,这位传说中的京城奇女子体态轻盈、笑容温暖,说起话来清脆爽朗。她的家常亲切与其作品的清隽雅致形成反差,一扫访客心中的忐忑局促。

  这个北京闹市区胡同里的家显得朴素,老式沙发上铺着有些发白的蓝色沙发巾,上面再放一个三角镂空的装饰织品,这样的陈设让人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有种熟悉的妥帖,大都市生活的慌张、焦躁,瞬时被关在了门外。

  在这栋颇有些年头的小楼里,她每天四点半起床,一直工作到晚上9点半,除了读书写作,没有其他任何消遣娱乐。

  她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像她家那栋被奢华楼盘包围的老式小楼一样,她的古代名物研究,她简朴纯粹的生活方式,都与这个被实用和效率裹挟着疾驰的时代格格不入。

  二十多年前,初中学历的她因“文笔好,出手快”被《读书》杂志的当家人相中。共事10年,沈昌文先生感叹,“她的勤奋简直令人恐惧!”

  起初,她以“宋远”、“于飞”、“谷风”为笔名,在《读书》上写一些“精义与妙语叠出”(张中行语)的评介文章。1996年调入社科院文学所后,“以扎硬寨、打死仗的精神”(金性尧语)埋首故纸堆中,以“扬之水”这个笔名接连推出《诗经名物新证》、《诗经别裁》、《终朝采蓝——古名物寻微》等学术专著。

  金克木先生赞叹她的文本“亦文、亦史、亦哲、亦科学”,董桥亦盛赞她“写得那么沉实而有情有趣……终于让学问慢慢从工笔的底子化出写意的胆识。”

  开卡车卖西瓜,看《资本论》

  扬之水本名赵丽雅,母亲给她取这个名字原是愿她像苏联卫国战争时的女英雄古丽雅一样勇敢。她小时候生得可爱精致,走到哪里总有人赞,“瞧这孩子,洋娃娃一样!”

  “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总被夸奖、总被打扮,长大了之后就逆反,特别不爱打扮。”留在精神世界的印记却不像打扮穿戴那么容易“清洗”,她从小跟外婆外公一起生活,大家闺秀出身的外婆爱看《红楼梦》,她从小就跟着看,“到现在,这本书还是我最喜欢看的,随便翻到哪一页都能看进去。”

  传说中“一书既至,约稿必成”的明清闺秀小楷也是童子功,上小学时她的钢笔书法拿过奖,到文化大革命时派上了用场,“那时候谁的字儿好,就让谁抄大字报,也就等于继续练字了”。

  1972年,她十八,插队回城,在王府井果品店上班,单位来了辆车谁都不愿意开,“我就说我去!”当时住在商店后边的宿舍,夜里来了西瓜,她帮着卸车,卖西瓜的同事忙不过来,她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跑去给人帮忙。

  她的爱人李志仁长她6岁,她给他一个温暖的昵称——“家长”。李志仁那时跟她同属一个系统,“我就发现她做什么都比别人做得好,就是包粽子都比人家包得快。”他主动接近她,聊天时拿出自己最擅长的,考她“哪国的首都是哪里”。

  听说赵姑娘爱看书,赶紧把家里私藏的几本都奉上。虽然彼时赵姑娘同日后的学问还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但她那时也绝非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没事的时候总想找书看,那时也找不到什么书,后来就弄了本《资本论》天天看。那书厚啊,好久都看不完,走哪儿都带着。”

  这段经历后来被张中行先生写进《负暄三话——赵丽雅》一文中,“走入《读书》,终于投刀而改为拿笔。这变动像是颇为离奇,其实也未背离因果规律,是她的生活早已离奇。这是上工时间开卡车,或在店门口叫卖,下工以后就拿起书或笔,从不休息。日久天长,功到自然成,被《读书》发现,于是改行,在她看来,对了口。”

  把《管锥编》当入门书

  张中行还提到赵丽雅进入《读书》前“跨过一两个与文有些关联的小桥”,其一是民间文艺研究会,其二是光明日报出版社。

  1979年,赵丽雅参加高考,超过分数线54分,但因超龄第一次招录时未被录取,“我家长比我大6岁,当时他已经在人大上学了,他跟我说,既然没录取,咱们就结婚吧!”命运弄人,翌年2月,她所报考的北京外国语学院又补招了120名学生,她亦在名单之中。她跑到学校,特别诚实地问人家,“结了婚,还行吗?”人家说,“都结婚了,还上什么大学啊!”她的大学梦就这么彻底破灭了。

  她离开王府井果品店,到民间文艺研究会资料室当资料管理员,“我做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如今爬山也许当不了第一,下山我也还是头一个呢。”她把这份好强争胜用在这里,自然也要努力把资料员的工作做好。

  买书、做索引、做卡片……她在民研会工作了5年,自称“我的大学是在这里读的”。

  当时对她最有影响的一个人,叫傅信,是研究民间文学理论的。1979年钱锺书的《管锥编》刚出来,他就对赵丽雅说这本书你应该看看。“可以说,我一开始是拿这个《管锥编》当入门书看。”

  以《管锥编》作为一个索引,里面提到的那些外国书就算了,但那些中国书,她都恨不得找来看。“从那时起,我读书就不是一本本的了,而是一片一片的。《管锥编》不仅告诉我怎么读书,而且告诉我怎么做学问——把关于某件事的说法,尽可能都找到身边来。”

  5年后,她又考到光明日报出版社,当上了图书编辑。1986年经人介绍,辗转进入《读书》杂志编辑部,“我一个没学历的人,能够进到那里,简直太高兴了,啥要求也没有,每天就是拼命干活……”

  《读书》十年,读书十年

  是时,沈昌文先生率领五员女将把《读书》办得风生水起,沈公常以饭局来组稿,并开玩笑说“以我坚强的胃为革命事业服务”。

  赵丽雅负责外国文学、哲学等方面的组稿,也常以笔名写一些评介文章,她起笔名的方式也有趣,信手翻开《诗经》,“碰到什么是什么”。“扬之水”这个名字也是这样得来的,“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出自《诗经·国风·王风》。

  成名之后,常有人揣度她为何起这个笔名,她笑笑,“无何深意,只是念一遍,觉得好听。”

  “在《读书》认识的人都是顶尖的人物,我当年组稿的那些人,今天很多都过世了,比如金克木、张中行、徐梵澄、唐振常、邓云乡、金性尧等等……这些老学者其实都非常平实,他们看人不会说只看学历,而是跟你聊天,看你的内在。对我来说是‘师从众师’,等于是在他们中间熏陶出来。《读书》十年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阶段。”

  她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即将出版的《<读书>》十年》中,会发现她的日记几乎就是“书记”,“往编辑部。在隆福寺购得《方苞集》,在琉璃厂购得《世界文明史》(二)、《希腊瓶画》、《中国近代史词典》”,“在王府井购得《嵇康集校注》、《霍乱时期的爱情》、《远处的火焰》、《现代小说中的意识流》”,“往朝内张贴启事。收到陈叔平寄赠的《近代稗海》(五)。在绒线胡同购得《美学》(鲍姆·加登)、《美的历险》(冈特)、《朱湘书信一集》……”,“往编辑部,收到唐荫荪寄赠的《艺术与幻觉》、《大自然的日历》、《美国当代诗选》、《君王论》等

  ”……

  聚书成灾

  赵丽雅笑言,爱买书的习惯是在民研会工作时养成的,“离开资料室,不能给公家买了,我就自己掏钱给自己买。”

  张中行曾撰文为她的“聚书成灾”大发感慨:

  我年轻时候也热过,但现在回想,与她相比,至多是人体发烧时候,40℃吧,她是到了沸点,100℃。她有一次跟我说,每月入款,工资加稿酬,百分之七八十买书。我说:“那你怎么生活呢?”她说其他方面尽量节省,比如办事赶不上回家吃饭,就在路旁随便买点什么,吃到不饿得难过就得。食如此,衣是我眼见的,不只陈旧,而且不合身,以鞋为最,像是总比脚长半寸。脂粉、唇膏之类当然更没有。总之,是名为青年妇女,外表却像个蜷伏街头的流浪汉。

  “家长”指着屋里的书架,“书架应该是放一层的,我们家的都得堆两层。我们这栋楼是木结构的,她堆的书实在太多,竟然把楼板都压弯了,我父亲还严肃地找她谈了,不让她再买书。”

  家里没有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书房,除了客厅、卫生间,其余地方全部被她的书占领,年久陈旧的书柜散列在房间各处,“一个柜子一个主题,我的想法是我写任何一个题目,基本用书家里都能有。”

  她对文物考古一直有兴趣,1995年经王世襄先生介绍,拜国家博物馆孙机先生为师,由此步入古代名物研究领域。 

  刚开始孙先生是手把手教我,比如说给我一个题目,列一个提纲。我呢,就恨不得做一个最好的学生,要最快速度给他写出一篇文章来。一开始就几乎是做作业的性质,做了一大堆作业,其中有一篇最重要的作业是《诗经名物新证》,最后就变成了一本书。当时孙先生给我提了《楚辞》的名物和《诗经》的名物两个题目,我选择了《诗经》。

  孙先生在历史博物馆工作,不在大学里,所以我也没法考他的博士生,他不能授予我学位,但是他给我一个做学问的方法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这可能是什么学位都换不来的。如果说做学问有快乐,那全部快乐就在这个上面。

  调入社科院后,用董桥的话说,她是“埋姓埋名埋头用功”,功力日进。她自己定的要求是,“已有定论的不说,没有把握的不说”,金性尧先生看她的《诗经名物新证》,赞叹“几乎无一字无来历”。

  喜爱周作人、张爱玲的她,向来喜爱精准、精致的文字。比如她写《读书》的老同事谷林先生:“高高瘦瘦”,“心无点尘,渣滓日去,散散淡淡瘦出的一剪清竹”。孙机赞她的著述“带给读者的是科学的清醒,是诗意的摇曳”。她的超级粉丝中不少人是因为她的文字迷上她的,“我总把学术与文字看得一样重,其实用心作文岂不就是一种学术态度,我希望能够达到二者合一的境界,但现在还是常常为自己写得不够好而苦恼。”

  近日,她推出《奢华之色——宋元明金银器研究》卷二、卷三,她的粉丝一边惊呼她的创作速度,一边感慨“又要大出血了”,但“这和买‘爱疯’一样,都是愉悦乐呵呵迫不及待地掏银子。”

  “都说我写得快,其实一点都不快,有时查几天资料,所得内容也就是添加一条注释而已。”

  她靠的是“废寝忘食,不干别的(张中行语)”,她在《读书》时结识的朋友朱健撰文晒了一件趣事,“曾记某年春节后(扬之水)来信称:几天未出大门,节后出门一瞧,居委会大妈为人民服务到家,代贴春联一副,‘三个热爱辞旧岁;五讲四美迎新春’是也。……又不能撕,奈何?无可奈何。”

  “读书、写作本来就是兴趣所在,因此也从未觉得寂寞。”赵丽雅说。

  “她有现在的成绩,我一点都不意外,能够像她这样用功的人不多的。”她的“家长”笑称自己最初还能在遣词造句上提提意见,“到现在,她写的东西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精深,我看不懂,也不看了。”但他给予爱人最实际的支持,专注治学的扬之水不理家政,“由我来负责家里的吃穿用”。

  “和婚姻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式,研究、写作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模式。我能够到现在,是一种水到渠成,什么都是正好。我觉得每一步对我都是需要的,比如说插队,我现在身体就特别好,因为我当时干活不惜力,能扛230斤!那时的锻炼我这一生都受用不尽!在民研会5年就在那里读书,等于我大学就是在那上的。十年在《读书》是接触社会接触人,这也不能缺少。如果更早认识孙先生,还不大有对话的可能,如果在开车,碰见他也没用,对不对?”

  (实习记者吴鸣亦有贡献)

  人物周刊:现在的年轻人真正读完《诗经》的可能都没有几个,您对这个现象怎么评价,我们的语文教育该如何改善?

  扬之水:当今社会,“诗”已经退出日常生活,“物”当然也远离了诗意,由千百年文化积淀而成的一种从容优雅也已经远去,心灵的空间被纯粹的物质的东西几乎塞满了。“我们的语文教育该如何改善”,这是一个太大的题目,我回答不了,我只是希望它及早走出应试教育的怪圈,通过各种新鲜活泼的方法,使古典焕发出它曾经有过的美丽,使年轻人真正能够觉得“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诗·邶风·绿衣》), 我们应该为它骄傲,并且加倍珍惜与呵护。它会使我们充满自信,而不至于再出现我们的地方建设打出各种各样可笑的口号,诸如“东方巴黎”、“中国的夏威夷”、“北京的银座”之类。看见这些招牌,我真脸红。

  雪弗兰魅力人物点评

  扬之水并非科班出身,她当过知青,开过卡车,卖过西瓜,对书籍与知识的热爱,让她劳力之余尚要劳心,不过对知识的追求对她而言并非苦,而是乐,读书、写作本来就是兴趣所在,因此也从未觉得寂寞。她对中国古代诗文中的器物或物象有精彩的阐释,她的文本“亦文、亦史、亦哲、亦科学”,她带给读者的是科学的清醒,是诗意的摇曳,这位闹市中的大隐,浅浅地梦想,默默地奋斗,直到古诗里湮灭的器物,变成当代人鲜活的珍品。

  江平 呐喊之魅

江平 法学家江平 法学家

  “20世纪是民族主义的时代,现在我们更应该讲民主主义”,“有法律不等于有法治,有宪法不等于有宪政”,“过去的30年,讲的发展是硬道理。未来的30年,人权是更硬的道理”,法学泰斗江平的演说感染过无数人,其中不乏广泛传播的警句。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江平这位中国政法大学“永远的校长”,不但在专业领域内为法学现代化、国家法治化鞠躬尽瘁,而且持续在专业之外,为社会公正、为中国深层次的改革大声疾呼。今年初,在法律界为他庆祝八十大寿时,他说:“严格说来,改革30年我实际上做了一个我分内的事情,就是为私权而呼吁。”

  “我所做的只有呐喊。”耄耋之年的江平说。2008年的一场中风让他语速思维放缓,但激越之心一如当年。

  杨奎松 揭秘之魅

  他务过农,当过工人,蹲过牢房,作过讲师,现在是北大教授,专门研究中共党史、中外关系史等。他说:“知足长乐,创造并享受,这就是我的生活态度。”

  他乐于钻研历史,称历史研究有点像刑警破案,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深入发掘,找到更多的线索,从而揭示出不为人所知,或者被人误读的历史秘密。每完成一篇论文,就会有一种成功“破案”的满足感。让后人能够认清历史发展的主流,不会被神话或谎言蒙住了眼睛。

  各种中共党史、中国革命史的教材汗牛充栋、大同小异的今天,但他深入挖掘,不简单地满足于重现或重构过去,杨奎松认为在我们这个反反复复前进的社会里,历史学家尤其应当对创建一个尊重人的生命、尊重人的权利与自由、注重人性和人道的文明社会环境,做出自己应有的努力。

  资中筠 启蒙之魅

资中筠 国际问题学者资中筠 国际问题学者

  从国家领导人的翻译,到美国研究所所长,再到著作等身的独立思想家,资中筠念念不忘的是,知识分子应该保持独立的思想和自由的精神。在她看来,启蒙就是用理性之光照亮蒙昧的心智。在长期思想禁锢的制度下,知识分子需要自己解放自己,争取人格独立,减少依附性,坚决抵制颂圣文化,这与西化无关,而是救国救民的急需。

  如今,这位80岁的老者仍然忙于著述和演讲,在斗室之中,思虑天下。“我想有一个讲台总是好的,总会有一些人听得进去吧。” 对于自己的不辞辛劳,资中筠如是说。

  于建嵘 布道之魅

于建嵘 社会学者于建嵘 社会学者

  2010年,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教授于建嵘最忙活的两件事情大概是写微博和讲座。

  在虚拟世界里,他是超级微博控,有将近18万粉丝,各种事件经他传播,受关注度加倍放大,他的微博甚至被众多博友模仿,得名“建嵘体”。微博正在形成舆论新生态,他是积极的助推者。

  在现实世界中,他仍然不辞辛苦地行走。他被各地官员点名授课,今年的讲座已超百场。他坚持用脚做研究,并认为最好的调查就是四处讲座。他不厌其烦地给官员们讲拆迁、讲上访、讲群体性事件。他跟官场打交道不是为拍马屁捞钱,他会因为与请他前去讲课的地方领导意见不合而愤然离席,然后将此事发上微博,供人围观。

  围观正在改变中国,于建嵘站在人群之中,用传统和新潮的方式大声地说出他想说的话。

  周有光 大音之魅

周有光 语言学者周有光 语言学者

  周有光,老一辈文字语言学家,被称为“汉语拼音之父”。年过百岁,笔耕不辍,104岁时还有新作问世,他的学术思想一直走在时代的前沿。他说观察自己的一生要跳出自己。

  他的确跳出了自己。他从中国人的识字问题,到世界文字发展、比较文字学,进而研究人类文化发展规律的问题,他从世界看中国,提倡从人类角度爱国家。

  他半路出家,从已经有了不小成就的经济学领域退出,怀着一份朴素的热情,“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一头扎进语言学研究领域,成为汉语拼音方案的主要创制人之一,提出口语化、音素化、拉丁化的基本原则,得到了语言学家的认同。在美国国会图书馆,如今既藏有经济学家周有光的著作,也藏有语言学家周有光的著作。两个半圆相接,形成的是一个完美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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