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进制让人们对尾数带五、带零年份的关注程度超乎寻常，于是2000年的“千禧”热在全球发轫也就不足为怪。而当下的这个2004年，照说对人类并不具有计数偏好方面的吸引力，但是“勇气”号探测器在火星表面的成功着陆，使得2004脱颖而出，打上了“人类太空探索年”的夺目印记。

　　阳光在温暖我们人类之前，需历时8分钟的茫茫太空之旅。换言之，打在我们人类身上的阳光，永远是太阳在8分钟之前慷慨发出的。而火星探测器传回地球的信号，则需要历时9分种。在如此尺度的背景之下，人类在仰望浩瀚星空之时，应当会再一次确知自身的渺小；人类在盘点自身家当之际，也应当会再一次体验到自己的骄傲。数学和音乐一直被视为人类的骄傲，现在加上太空探索是正当其时——载人探月不过是人类太空探索的蹒跚起步，而未载人的火星登陆则使人类成功地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心理震撼。

　　但是地球——这个从太空看上去漂亮、蔚蓝到令人心醉的星球，在未来可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仍将是我们人类共同栖息的家园。在这个星球的表面，人类的境况，无论是过去的、现在的，都同人类在太空探索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完全不相般配，即便是考虑到这样一个事实：“勇气”号是全部已经发射过的二十几个火星探测器中目前唯一获得成功的。

　　为地球提供庇护的臭氧层，破洞数量在增加，破洞尺码在增大。已经有科学家在惊呼北极的冰山将会加速融化的进程，有些国家将会因为冰山碎块的漂临而进入到一个苦寒的时代。但是人类在求取超常发展的冲动和保护环境的责任之间，仍在不坚定地摇摆；在穷国和富国保护环境的责任分配比例上，仍在口水四溅地吵闹不休。我们已知的是：火星上沙暴频仍；我们即将知道的是：火星上是否曾经有过生命赖以存在和繁衍的水源；我们不知道的是：火星的今天，会不会就是地球的明天。

　　为地球人类带来光荣和幸福的文明启蒙，在许多地方，仍然需要得到推动和强化，堪称任重而道远；在某些地方，事实上可能不过是已经停滞，但是这种停滞在广泛进步的衬托下，看上去似乎就是正行驶在倒退铁轨上的征象。与启蒙相对着的，是蒙昧。蒙昧有时是尚未被克服的历史遗留，有时是在被默许被纵容之后的自流，有时甚至是刻意安排之下的悉心培养成果。而即便是尚未被克服的历史遗留，也已经向人类提供过和正在提供着足够的怀疑、敌视和仇恨，人类为此付出过和正在付出着财产、自由乃至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如果有一天，我们人类在地球彻底荒漠化之前成功地找到了并且移徙到了理想的崭新家园，因为在文明进化史中所获得的丰富经验教训，我们自当可以从一个高的起点上开始我们更加富于想像空间的新生活和更加激动人心的新探索。但是如果那时有其他高级形态的外星生命发射了他们的地球探测器，我们可能会面临一个内心的煎熬：要不要直截了当地告知他们完整的地球故事，即人类是不是宇宙中最具杀伤力的物种。6500万年前流星对地球的剧烈撞击毁灭了恐龙，但是没有让地球荒漠化；发生在2亿多年前导致九成地球生物灭失并被某些科学家称之为“大死寂”的流星对地球的撞击更为剧烈，但是也没有让地球荒漠化。

　　我们在仰望星空。我们相信人类还有未来。但是如果这个未来仅仅是太空指向的而非“脚踏实地”的，我们就需要扪心自问：我们真有把握在灾难临头之前打造好我们新的诺亚方舟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则这么一种自信该是从何而来？

　　本报特约评论员 杨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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