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傅国涌
曾经看到过新华社的一则报道，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上海市一位初中毕业生的留言本上写满了诸如“愿‘钱’程似锦”、“祝早日住豪宅、娶靓女”之类的赠言。记者采访了一些老师，她们说，这在上海的中小学校园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久前，又有记者偶然看到呼和浩特市的小学生毕业留言册，在同学赠言栏目中最多的是:“早生贵子”、“天天向下”、“变成猪”、“死得早”、“早日找到一位心上人”等。这些赠言出自单纯、天真的小学生笔下，确实令人震惊。
当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彼此以低俗无聊的语言表达他们的祝福时，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好玩，不仅仅是因为游戏心态，而是表明这些或下流或无聊或功利的言词所代表的庸俗价值观不仅占据了成人社会，而且开始渗透进了孩子的世界，使他们的心灵过早地陷入了世俗的泥潭，成为无聊、金钱、色情的俘虏。
小学生、初中生不仅处于长身体的阶段，也是人格思想初步形成的时候，可塑性很强，学校、社会和家长在道德教育方面要真正实施人的教育，需要一个健康的社会环境、充满正气又有包容性的学校风气，这当中师长们的言传身教是很关键的一环。可是，当分数、成绩成为考核学校、校长、老师的唯一标准，当浮躁的功利化目标压倒一切，校长、老师们又哪里顾得上言传身教？
本来孩子们的世界里应该呈现出更多的天真，孩子的语言应该是天真烂漫的真实流露，富有想像力和成人所匮乏的那种童趣，那正是人类创造的原动力之一，一旦失去了这样的童真，甚至连童言都将面临消失的危机。本来我们这个民族就特别早熟、世故，但少年老成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成人有时候也是需要一点天真的，声名显赫的思想家胡适直到晚年还说自己不无“书生的天真”。只有保持几分天真，人类才有可能在庸碌的日常生活中抬头仰望星空，才有可能在物质之外另有所求。一句话，人类绝不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存在。否则，即使有了豪宅、靓女、“钱”程似锦、成了“亿万富翁”也不过是世俗的奴隶，而不是自己精神的主人，充其量只是实现了阿Q在土谷祠中的那些梦想而已。用爱因斯坦的话说，这是“猪栏里的理想”，是真的“变成猪”。
是谁夺走了孩子天真的童言？当成人社会中由金钱、暴力、性组成的话语堂而皇之地登场，充斥大大小小的媒体、宣传广告，肆无忌惮，毫无遮掩，弥漫在整个空气之中，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指责还不具备防卫能力的孩子？毕竟孩子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当中，他们的辨别能力是有限的，要想净化孩子们的心灵，还给他们“天真的童言”，那就只能从净化我们的社会环境、大力弘扬做人尊严开始。新闻界、教育界无疑肩负着更大的责任，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应该保持对那些庸俗价值观、“猪栏里的理想”的警惕和批判，而不是献媚、肯定和张扬，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找回孩子天真的童言。找回天真的童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找回一个民族的希望。 (作者系知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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