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社论

　　近日，西南交大正式对外公布，该校副校长黄庆涉嫌博士论文抄袭一事，经该校学术委员会认定成立，决定取消其博士学位，撤销其研究生导师资格。因西南交大副校长属“部(教育部)管干部”，黄庆的行政职务是否调整，暂时未有结果。这一结果的披露，令近期接连曝出的大学校长(院长)抄袭丑闻发生了貌似明朗的转向。学术腐败已无新意，揭露和查处学术腐败却有新意，黄庆以副校长之职而遭查处，带给公众的正是某种不期的错愕。

　　据西南交大校长、学术委员会主任陈春阳教授介绍，针对该校先有匿名举报，后有多人联合署名举报副校长黄庆涉嫌抄袭，该校学术委员会通过调阅专家评审意见，查阅当事人双方检举材料、申述材料，听取当事人双方陈述、申辩等程序，最终投票表决通过了学术道德委员会关于黄庆学术不端问题的认定结论。学校正是依据这一结论，作出了对副校长黄庆的处理。

　　这些信息让人联想且怀有希望。大学学术委员会、学术道德委员会，这些深藏于大学之中的学术共同体机构，在学术腐败风潮吞噬大学的时候，开始有意无意地走到舆论前台。在诸如西南交大查处副校长抄袭这样的事件中，学术委员会、学术道德委员会究竟在什么情况下启动调查机制，它的运作程序如何保证输出公正，它的调查结论对谁负责、如何确保独立，等等。如果天真地隐去这些前提，我们或许可以相信，西南交大的个案所彰显的，正是学术自治所能达到的自我清洁。

　　但是，这种学术自治的自我清洁功能，并没有更大面积的出现。辽宁大学副校长涉嫌论文抄袭被确认基本属实，校方称其并非事件直接责任人，抄袭系其博士生一人所为，此外并无过多举证；郑州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涉嫌学术作品造假，在媒体调查核实之后，方才匆忙解除其职务和聘任。甚至，西南交大查处副校长一事，也历时两年，从匿名举报到多人联合署名举报，再到媒体质疑却迟迟没有结论，才有近日的结论出炉。

　　在这些学术腐败案中，公众诧异地看到网络和媒体作用非凡。这些大学里的学术不端行为，几乎都是从网络发帖举报，媒体跟进报道，校方应对舆论，最后公开查处。更不堪的版本，则是不少学术腐败案背后，是复杂的大学人事争斗，从而牵出学术腐败。如此场景，完全看不到学术共同体自身有任何主动作为，仿若学术腐败在目前的学术共同体中，已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存在，而唯一不能交待过去的，就只有网民和媒体。这种情形令人羞愧，它让人看到学术共同体自身的迷失，更遑论它要为社会和良知负上责任。

　　这种判断或许有失公允。一种真实的处境在于，目前的学术共同体根本没有能力为自身负责，也就谈不上更为高远的对社会负责、对真理负责。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大学行政化的恶果。当大学与官场、与商界高度同构，学术不过是权力和金钱指挥棒下的舞者。这样说，并非假借一种失衡的社会机制，为那些败坏的个体开脱，从而放弃对个体责任的追索。但也正因为学术共同体根本无力为自身负责，守身如玉便成为一种残酷的浪漫主义，和自己的羞耻活在一起，便成为正直的学术中人难以摆脱的困境。

　　这不是展开一个循环论证的命题，从而使个人与大学的责任都消失殆尽。今天的事实是，无力为自身负责的学术体制中，日甚一日拥塞了前来沽名钓誉的官员，营私获利的商贾，欺世盗名的伪学，甚至这已成为学术体制的本身。否则不能解释如此荒诞不经的种种，如此不着一丝的底线。

　　然而，不论大学现状如何不堪，道德义愤本身已被证明在整体上于事无补。学术界要正本清源，首先要让学术共同体有能力为自身负责，有能力自主地清污除垢，独立地保全尊严。以学术中人的智慧，这当然不是想不到，而是做不到。但做不到就不做，这本身就是今日盛行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