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关于语言的测试，更是一次关于人性的测试。今年3月份一群厦门大学硕士研究生进行了一项名为“语言的力量——— 凭借公益广告语的力量改变市民及游客的不文明行为”的试验。
厦大发布的试验结果显示，无标语组横穿率最高，达70 .02%；“请走天桥”组几乎无效，横穿率69.78%，降幅仅0.24%；“仅多花9.4秒”组效果有限，60.96%的横穿率比无标语下降9.06%；简单粗暴的“你丑你横穿”组效果最明显，横穿率骤降29.9%，跌至40.12%“你丑你横穿”一语因此走红网络。
这是否说明了塑造道路文明不是请客吃饭，不野蛮其标语不足以文明其行为？有不少人相信这个道理，他们创作出“你胖你闯灯”“你蠢你别车”等衍生句式。似乎用这些简单粗暴的标语替换掉那些不温不火的常见标语，马路就不再是司机的梦魇。
前段时间成都女司机遭暴打，也有不少人持这样的观点。他们认为面对不文明驾驶，路怒症发作下车就打是一种有效的“以暴制暴”，只有如此，霍布斯笔下那种“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才能结出文明之果。总结他们的观点：用文明方式纠正不文明行为是软弱无力的，文明始于粗暴，文明始于野蛮。
我当然不能同意这样的论断。我认为厦大研究生的这次试验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时间。假如每个标语不是挂一些天就换，而是长年累月地挂在那儿，“你丑你横穿”还会有这么明显的效果吗？是否会出现另外一种情况，人们第一次看到“你丑你横穿”，不好意思横穿，第二次看到，还不好意思横穿……第一百次看到，发现其他人已经对这个标语熟视无睹，甚至与这个标语合影发朋友圈以示自己不怕被人说丑，那么他是穿还是穿呢？
每天都有人在骂“骗子死全家”，可骗子并未因此减少；每天都有人说“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可谣言并未因此止息。我不相信骗子和造谣者不知道这些诅咒，因为这些听起来很过瘾的口号早已传播开来。正因为传播广泛，这类诅咒才失去了效力，即使骗子和造谣者真的迷信，他们看到自己的同类并未遭遇无妄之灾，也会破除对这些诅咒的恐惧。
同样，“你丑你横穿”在刚被发明出来时也许很有效，但是这类粗暴标语一旦普及开来，就会失去约束效果。归根结底，文明是一种习惯，需要日积月累的缓慢养成，来自外界的“强心针”不管是运动式执法还是咒骂式标语，都只能见效一时。
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从野蛮和粗暴中长出来的从来只有服从和畏惧，一旦外压卸去，文明的假象也会消退。文明的假象不是文明本身。真正的文明来自渐进，日拱一卒的进步或许不够刺激不够精彩，但这样的胜利才是持久、可积累的。□西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