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残疾“木头人”负债数十万“乞讨”办学

　　眭军杰

　　“我生长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的孩子上学要走很远的路，而且路途很崎岖，途中还要经过小河和水塘。每逢大雨天都要水上学。由于路途艰难，致使很多孩子没法上学，即使上学也要长到十多岁，家里才放心让他们去读书……看到孩子们渴望上学又怕去学校的眼神，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想法终于在脑海里形成——在村里办个 学校，让孩子们就近入学……”这是残疾人苏本即将在广东省残联的会议上的发言。这两天他闲下来就会读读发言稿，练习练习。“对付这场面，我其实不怕。这学期开学时，我就对着600多学生大声发过言。”在电话里，苏本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苏本住在广东茂名市茂港区下关村，是二级残疾人。经过八年的努力，他建起了有两栋共2000多平方米的教学楼、运动场、教师宿舍、学生宿舍、食堂，总占地面积达8000平方米的粤晖学校。

　　像武训一样“乞讨”办学

　　15年前，正准备考大学的苏本突然得了强直性脊椎炎，从此以后，苏本全身的大部分关节僵直地无法活动，甚至连脸都是麻木的，只剩左臂可以勉强抬起，左脚可以稍微弯曲，连坐也不能坐，像木头人一样。绝望的苏本想到了一死了之。但是当他看到张海迪身残志坚的模范事迹报道后，决心以她为榜样，干出一番事业来。

　　“虽然我读不成大学，但要给孩子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圆大学梦。”家里人得知苏本要办学校后，全都傻了眼。家里生活入不敷出，勉强过日子，哪来的钱？

　　一位好朋友听说苏本立志办学后，毫不犹豫地将丈夫外出打工前留下的100元生活费给了他。苏本为了让大家相信他办学的诚意，就找了几个愿意帮忙的村民，封了几个“利市”，用100元在荒地上打了三间教室的基地。建完基地就没钱了，苏本只好一拐一颠地撑着木棍，不断地到邻近几个村挨家挨户筹钱，甚至磨破了嘴皮子。虽然大家不相信苏本能办好学校，而且生活都不宽裕，但不忍心让一个残疾人白跑，就一元一角地捐点。这样居然也凑了近千元。村里有人盖了新房子，把旧屋拆下来的材料给了苏本。就这样，三间平房教室建起来了。苏本给学校定的名字是“粤晖”——广东的太阳。

　　1995年9月1日，三间平房教室，一个土操场，还有40多个本村的小孩，一位教师——苏本，粤晖学校开学了。孩子们再也不用水上学了！“乡亲们对我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对我寄予了厚望。”为了不使乡亲们失望，为了教好学生，苏本坚持到每个学生家作家访。最远的学生家住五公里外，这五公里的单程，常人走上一个小时就行了，而苏本却要大汗淋漓地走三个小时！

　　苏本不能坐，只能站着讲课、站着批改作业、站着吃饭，实在不行了就躺下来备课、躺下来看书、躺下来想着明天……办学八年负债25万元

　　到了第二年，粤晖学校竟然有了200多个学生。粤晖学校何以发展得如此迅猛？“下关村的家长们看到苏老师很负责，教得也好，再调皮的孩子他都能管住，所以就都把孩子送过来了。”第一位加盟粤晖学校的潘老师这样分析。潘老师原来只打算做一两个学期就离开的，但是看到苏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被他的身残志坚的精神折服，结果一干就是八年。

　　学生多了，就要请老师，就要建校舍。

　　杨老师得知苏本的情况后，放弃了中学教师的待遇，来到了粤晖；有30多年小学教龄并曾担任过小学校长的林老师，在接到苏本邀请，了解了情况后，也毅然到粤晖从教。“我这个‘木头人’虽然没有磁性却胜于磁场，吸引来了一个个志同道合的老师。”说起这些往事，苏本有点得意，“老师来了，我再困难也会准时发放工资奖金。”

　　1998年，苏本向亲朋好友们借了一些钱，欠了大部分建筑材料款，建了一栋三层的水泥教学楼。建筑商和建材商虽然没有向苏本催还欠款，但苏本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人家信任我，同情我，但人家也要做生意。我只能一点一点地尽快还。”

　　“对生活穷困的学生我就多发些作业本，对特困和单亲的学生的学费我给予减免，一些邻村的面临失学的孩子我也及时接收他们。粤晖收的学费只够发教师工资和支付办公费用，有时候不够，我只好借。所以欠的钱越来越多，八年过去了，我一共欠了25万元多一点。欠得久了，人家要急用了，我只能东借西还。”“办了粤晖学校，苏本自己没有钱，今年几次病倒，住院的费用幸亏市残联帮助他解决，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担任粤晖学校校长的梁方圆很是钦佩苏本。八年来，任粤晖董事长的苏本，从没领过学校一分钱，直到现在都是家人在负担他的生活费，甚至还要帮他还债。

　　苏本的快乐

　　这八年来，苏本虽然很苦，但他说：“大家都理解我、认可我，我就觉得很快乐。”

　　苏本矢志不渝办校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苏本富于感染力的“微笑”给周围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苏本自强自立和乐观的生活态度更是赢得了一位姓白的广西姑娘的芳心。1999年，这位白姑娘从广西来茂名探亲，从亲戚口中得知了苏本的情况。白姑娘不相信一个残疾人能凭三尺拐杖办起一所学校，就特意到粤晖看个究竟。当她走进粤晖，看到苏本后，就决定留在粤晖与苏本一起办学。白姑娘家人坚决反对白姑娘与一个“木头人”在一起生活。白姑娘家人为了阻止她，千方百计地把她“骗”回去，不许她再去粤晖。但是，在工作中，他们两个早已深深相爱。倔强的白姑娘趁家人不注意，乘着夜色“逃跑”出来，回到了苏本身边，与苏本结了婚。现在他们俩的爱情结晶——儿子小仁粤已经三岁了。

　　白姑娘的支持，让不会笑的苏本感到工作起来更踏实。

　　借钱再建初中

　　今年9月，苏本开办了初中一年级一个班，共招收了50多名学生，全是粤晖学校六年级没考上县重点中学的孩子。其实粤晖学校无力建办初中。但是这些孩子因为没考上县重点中学，家长不愿意让孩子到县里去上普通高中，怕麻烦，也觉得太费钱。苏本做孩子家长工作，希望给孩子们学习的机会，在这个现代社会里，小学文化实在是很难达到时代的要求。家长们经不住苏本的劝，就说，如果有近一点的初中，如果粤晖有初中，那么就算借钱也供孩子上学。

　　这时也有家长找到苏本，希望苏本建办初中部，好让孩子就近念书。

　　让粤晖成为从学前班到初三的“一条龙”学校，是苏本由来已久的想法。但是资金如此紧张的粤晖，根本就无力建办。校舍在哪儿？初中教师到哪里找？“木头人”苏本还是决定试试。

　　先解决校舍问题。粤晖学校的发展也早就要求再建教学楼了。苏本千方百计筹措资金，像上次一样，拖欠了大部分建筑材料款，终于建成了一座三层1000多平方米的教学楼。几乎同时，郑州大学的本科生张豫皖听说苏本的事后，主动找到苏本，表示愿意到粤晖来当教师。

　　“现在初中刚刚办了一个班。初中的教学工作我没抓过，没经验。我还要请一位比较有中学管理经验的教师。”苏本正在积极完善着初中办学的计划。如何还债

　　怎么清还25万元的债务？惟一办法就是粤晖学校必须盈利，也就是说大面积的减免学生学费的做法将无法继续下去。苏本算了一笔账：粤晖现有600多学生，每个人收250元学费(公办学校270元／人)，一个学期有15万多元。现在有27名教师和工作人员，工资奖金一学期要将近8万元，学校的办公费用和其他费用一学期大约要3万元。这样每学期可以拿出3万元来还债，用四年的时间差不多能还清债务。四年后，粤晖甚至就不用再借钱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取消大面积的减免学生学费的做法，似乎和苏本最初的办学宗旨背道而驰。苏本说，没有办法，只能这样，粤晖要活，粤晖要还债。对于实在困难的家庭，粤晖还是会减免他们孩子的学费的。“等粤晖一切都进入良性循环，粤晖的学生会得到更多好处。”刚刚加盟粤晖拥有本科学历的张老师并不反对苏本这样做。

　　在广东一家媒体对苏本的状况报道后，有一家公司赞助了粤晖学校近10万元的课桌木椅、体育器材等物资。苏本一下子感觉还债有了种捷径，通过媒体的宣传，希望更多的社会上的机构、人士来对粤晖进行帮助。苏本知道这种想法有点让人不舒服，但是能解决还债之急，能让粤晖更好，苏本还是愿意做的。“我是换了种方式在乞讨。所有的钱我都会投在粤晖，我不会拿去建别墅，不会用来个人享受。”

　　“乞讨”不是长久之计，粤晖必须自己造血。苏本靠他自己的道德威望建立发展了学校，靠道德威望赢来了荣誉表彰。现在，苏本觉得自己似乎必须打破这种道德威望来维持和发展学校。苏本很痛苦，也怕老百姓不理解。但是，苏本要让粤晖活下去，让孩子们有就近上学的机会，就必须无奈地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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