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是王蒙第一次以女性为主人公 | |
---|---|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24日14:18 青年参考 | |
《青狐》是王蒙第一次以女性为主人公进行的创作。相比他以前的任何作品,这本书里有不少关于性心理的细节描写 ,甚至被称为令王蒙“晚节不保”之作。 青狐 新婚之夜他忽然想起了那把钝剪子。就在夜阑人静,宽衣解带,凤凰于飞,身体的 小六儿文静得心疼煞人。她悄无一语,照旧搂紧了他,与他细声细气地说话,甚至向他背诵普希金的爱情诗《我想起 那美妙的一瞬》。小六儿说:“这就挺好,这就挺好……”说得米其南泪如雨下。也许正是这个时候,米其南承认自己确实爱 上了她。 5天以后,生米才做成熟饭。小六儿哼哼唧唧,反而哭泣了一场。她表示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深入,她不舒服,她 害怕,她受不了,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一面哼哼唧唧,一面又背诵林黛玉的《葬花词》。米其南觉得尴尬,觉得自己好像是 一个摧花者、毁花者、谋杀者,觉得热爱文学如果热爱到一面做爱一面文学,那着实令人后背起鸡皮疙瘩……做爱就是做爱, 文学就是文学。文学不是做爱,做爱也不是文学。虽然做爱需要文学的美化,文学需要做爱的充实。文学毕竟太抽象、太高雅 、太朦胧、太脑力劳动了。而做爱是体力活,是器官操练,是具体行为、动物行为,是下里巴人、大众文化,与其说是诗学对 象,不如说是医学妇产科泌尿科的研究对象。女子无才便是德,信然,他其实还不如娶那个为了一块牛舌饼就委身于他的村妇 ,他也许真正应该娶一个文盲,最好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屠夫之女。他们的做爱带来的应该是杀猪的快感。 当然杀猪也需要激情,吃红烧肉人们更不乏激情,然而还是饶了我吧,请不要在杀猪与吃红烧猪肉的时候背诵诗篇。 后来他们的生活和谐多了,但是每当交欢以后,小六儿都要谈体会,都要重温一些诗文,都要讲一些“在天愿为比翼 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永为夫妻,永不分离”之类的热情话语。而此时多半是米其南似 睡非睡之时,刚刚入睡就被小六儿的情话扰醒。米其南感到的是真正的恐怖,他对小六儿的情话的反应常常是浑身发抖,一头 冷汗,有时候还伴以用剪刀铰物件时的惨叫。就是说,小六儿情话喁喁,幽思绵绵,换来的是米其南克郎猪一样的鼾声,小六 儿激情澎湃,热气涌腾,得到的是鼾睡中的米其南的突然一声惨叫。 于是,小六儿吞声饮泣,淅淅沥沥到天明。而米其南一会儿熟睡如死猪,一会儿一头冷汗,一会儿浑身发抖……他又 几次萌发了动用剪刀的念头,终于未果。他发现,爱文学是真正的病。爱文学比“搞文学”可怕多了。“搞”文学的人要一个 字一个字地爬格子,要准备稿纸墨水钢笔钉书钉还有信封和邮票,要和邮递员、编辑、评论家和领导打交道,要吃饭拉屎洗澡 扫地与配偶云雨成欢,要从事许多非文学事务,他们其实牛不到哪里去。而某些爱文学者视一切非文学物件如寇雠,甚至视“ 不搞文学者”不懂文学者如杀猪杀人的屠夫,他们她们哼唧唧地做爱前后唠叨不已,牢骚不已,酸文假醋不已,最后恼了,暴 怒不已。 真正新的历史时期开始了,米其南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汤锅里拔净了羽毛的公鸡,当然也没有了冠子,没有了尾巴, 没有了翅膀,没有了爪子,至少是没有了爪尖。他不再在意只有乳臭未干的孩子才会计较的善良、纯洁、理想、诚实和花一样 的火一样的浪花一样的爱情。他的两篇“天鹅之死”式的“上辈子”的“遗作”发表了,无人注意。大家都在一股脑儿写“文 革”的伤痕,最多加上对历史上的极左的反思。人们关注的是恢复现实主义传统,与时代与党的中心任务同步。犁原说起他的 两篇“新作”,评论有4个字:莫名其妙。最开放最慈祥的文学领导的艺术眼光如此,米其南还有什么不踏实的呢? 他更知今是而昨非。这20年太亏待自己了,一事无成两鬓霜,而且不仅是20年,从打出生他就没有好好待过自己 ,他没有为自己奔走过经营过,他没有好好地吃过喝过抱过干过。他从小那么聪明那么俊秀那么招女孩子待见,如果他不是那 么傻,如果他早赶上思想解放观念更新,他起码搞上一打女子了,也不枉活一世,他如何至于兴起自宫之念!他已经失去了青 春,失去了俊秀,失去了生猛,然而他多了一层悲剧涂抹的动人颜色,多了一种沧桑老辣,多了一种狠毒的实惠。他要名,他 要利,他要风头,他要通过自己的名利风头沧桑感悲剧色彩,他要通过逝去了的青春和男人的苦难的魅力征服一个又一个女人 ,博得她们的眼泪,更博得她们的身体。由于他俊秀有余而雄健不足,他热衷于人高马大的女人,从这种征服和嬉乐中克服他 与生俱来的缺陷,满足他的过于亏损了的生命需求! (《青狐》,王蒙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1月第一版。) 声明:《青年参考》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相关专题:青年参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