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亦是非-刀尔登
在电视上看到：夜阑人静，一组警察悄悄上楼，围住一个房门。等都站好位置，先是一个人，然后所有的人怒吼起来
。房门给震开或踢开了，警察冲进室内(摄像师也跟进，使我们能继续往下看)，有两个人跳到床上那个男人的身上，把他死
死压住，另外两个警察揪住他的头发和手臂，余下的人举着手枪，继续全力喊叫来助阵。遭到这样的打击，被捉的人
居然还活
着而且清醒，也在大叫大嚷。他旁边的女人，从头到尾一直在尖叫。场面热闹非凡，非鼎沸二字所能形容。
这不是电视喜剧，是“法治”类纪实节目。被捉的人不是抢劫犯，杀人狂，恐怖分子，黑帮打手，是个偷车贼。捉一
贼而暴力如此，有必要吗？我想到三种理由：
第一，防贼拒捕。然该贼身不高体不健，无枪无棍，非拳非勇，拒捕之心纵有，拒捕之力恐无。对涉嫌刑事犯罪的人
，哪些需要突袭，哪些可以敲开他的门，简单地对他说“你被捕了”，我不清楚，不过不只一次见到当街捉人的录像，都是埋
伏在旁边的警察暴起，将嫌疑人扑倒，戴上手铐后还要将他的胳臂扭至奇高，脑袋压至奇低，使其身体扭曲不类人形，然后将
这怪物一路脚不点地儿地拖至车边。用这个办法对付的固然有危险人物，也不乏骗子、小毒贩、偷儿之属，而后者，以常理度
之，似乎并未危险到不如此不能防其拒捕的程度。苍鹰搏兔的身姿固然矫健，若一群苍鹰以此雄姿临一兔，似于盛名有累。
第二，怕贼跑掉。逃的人往往比追的人更起劲儿，这是公认的。上个月，不有湖北鄂州某镇的警察必欲“捉奸在床”
，设下极其古怪的圈套，却被坏蛋满面笑容地逃掉的事？也是上个月，哈尔滨防暴支队要求属下警察减肥，乃有“腰围之争”
。可见如今的贼确实跑得很快，东北话之所谓“贼快”是也。但前面所举事例，发生在四五层高的楼上，那小贼纵然是菲迪皮
茨转世，阿基里斯投生，怕也无法施展，何况还有警犬一头，警车两辆候于楼下呢？《封神演义》等小说里的贼会土遁、水遁
，但与许多别的国粹一样早就失传了，而且水泥非土，自来少水，身处高楼之中，便会这遁那遁，奈无介质何。
第三，因为要录像。可能有一点关系，不过我听说，不录像时的工作风格也差不多如此。另外，若说是为了录像拍得
好看，为什么不展现其从容得体，偏要示人以过多的暴力呢？
第四，收吓助之效。但不犯罪的人，似乎极少有谁是出于害怕被逮问时待遇差。
想不出更适当的理由。老实说吧，我怀疑一些警察对暴力、虐待有嗜爱。游街一经革除，好些人心中耿耿，手铐早已
应用，仍有警局珍藏麻绳。刑讯虽禁而屡犯，未必都是要逼供，会不会只是“喜欢”呢？派出所拘人，喜欢用手铐把人拴在树
上，状如尾生之抱柱，这是什么心理？或说，你对他客气，他对别人可曾客气？不过社会之需要警察，是为了制止私相报复，
而不是去做代表来报复恶人。贼人偷车，固是藐视法律，还要藏匿，使捉起来费劲，也让警察恼火，是不是因为这，所以要揪
其头发，以一逞快意？抑或扭人手臂，本身就快感难言呢？现在的刑事嫌疑人，拒捕的太多，致时有警察殉职，不肯乖乖就擒
，反倒撒腿就跑的也多，逼得警察去减肥，令人气愤；不过咱们的环境中暴力确实是家常便饭，我对你不客气，你对我也别客
气，递相侵染，蔚然成风，这该从哪一环解起呢？总不能寄望于罪犯吧。以暴止暴，乃是以适当的暴力，如果多了，就是以扇
灭火。何况，把一个已经戴上手铐的人带向汽车，也要将他手臂高提，使彼臀高头低，艰难前行，这有什么好玩，且身为人类
，见到同类处此境地，竟不尴尬，反而兴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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