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每年自杀者过半为农家女 自杀干预任重道远 | |||||||||
---|---|---|---|---|---|---|---|---|---|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31日16:58 CCTV《社会记录》 | |||||||||
农家女自杀问题 许容 主持人阿丘:324711 、173230,这两个数字,准确地说是两个数据,他们的单位都是,“人”。第一个数据324711人,是1990~1994年,中国年平均自杀死亡人数,第二个数据,173230,是中国年平均自杀死亡人口中,农村妇女的数量。如果把从1990~1994年我国自杀死亡的总人数定为 1, 那么其中农村女性数量占到53.3%,一半以上。提供数据的是北京的一个NGO——非政府组织——北京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的专家,到目前为止,这份数据也是被研究机构用得最多的一份数据。专家还特别提醒我们说,这173230,是农村妇女自杀已经死
旁白:上上周,社会记录的记者与北京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工作人员同行,来到距离北京370公里的河北省的青龙县。专家们提醒我们,这里是特别需要注意的农家女自杀高发地带。根据不完全统计,青龙县平均每年自杀死亡159人,女性占71%,中国年平均自杀死亡率为十万分之23,青龙县的则为十万分之31.8,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影像 医院外景 医院里的急诊室里一个蒙面的自杀者。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 :你能跟我们做好朋友? 自杀者:不愿意!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你能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么? 自杀者家属:我琢磨应该论姐妹关系。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 :论姐妹关系! 自杀者家属:你不见面也跟姐妹打个招呼?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 :我是你的姐姐! 自杀者家属:她们好上别的屋采访去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 : 看你长的什么样行吗? 自杀者:不愿意 !不愿意! 记者:她是喝什么? 家属:她是乐果吧。她(另一个自杀者)喝的是啥? 自杀者家属:(她喝的是)敌敌畏。她喝的是乐果。她心情不好,咱也没法解释,啥病没有,(在我们这里)喝药的没人心疼。 青龙县人民医院主治医生场景春:就是说现在是淡季,人(自杀)比较多呢,平均每天1~2个。 主持人阿丘:这张县医院医生提供给我们的名单,是上个月自杀住院者的名单。在6月份一个月的时间里,医院接收了16个自杀的人,其中有14个都是农村妇女。氧化乐果中毒,盐卤中毒,安定,敌敌畏中毒,除草剂中毒,敌百虫中毒。后面的我不念了,这些求死的农家女大都选择喝农家必备的剧毒农药。幸运的是名单上的这14位,经抢救后全都生还。不过医生特别提醒我们说,这只是他们这一家医院的统计,在县城里还有两家差不多规模的医院,另外县以下各乡还有乡医院,这些医院都有这样的名单。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些农家女宁愿放弃生命,离弃亲人?在朱石岭村我们找到了一个前不久自杀未遂的小媳妇,村里人告诉我们说她四个星期前刚喝完药。 影像 小琴欢欢喜喜地出来说。 小琴:这衣服我想换上。 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 :那行?俊了, 比以前变俊了! 旁白:小琴, 二十一岁那年,她嫁到青龙县朱石岭村的柴家,一年半以前生下了女儿,四个星期前,她喝了敌敌畏。 影像 小琴和丈夫欢欢喜喜地给孩子喂东西吃。 小琴:孩子正在玩火盆呢,他(丈夫)打孩子,那孩子才刚一岁半,他不懂事,你(丈夫)慢慢说啊!(女儿)不懂事, 不会说话。我就气得!我心疼孩子,我就上炕生气去了, 他就沉着我不管 。我已经拿药拿炕上去了,我就没想喝!我说你再多说一句话,或者说些像样的话我都不想了!完了我就拿起就喝。 记者:他打几下孩子,你也不至于喝药? 小琴:好像是。不知道咋回事?把药搁嘴里去了。我一时也不清醒,喝完以后我也后悔了。毕竟糟蹋一千多块钱呢。挣钱挺不易的。 记者:你就因为这一千多块钱后悔呢? 小琴:后悔! 记者:你的命要是没了,你不后悔? 小琴:那我不考虑了那,我觉得我这钱 ,后悔! 旁白:其实事情并不那么简短,后来小琴自己也承认说,她自杀的理由说来话长了。首先是去年,丈夫借了钱买了车想跑煤矿运输,结果煤矿关了,家里的车闲置了下来,钱都没有还上。另外小琴在娘家的时候是父母最疼爱的小闺女,而嫁过来之后她觉得家务活的压力陡然增大。还有,新的家庭关系很难处。还有,小琴说,自己的苦无处诉说。 影像 记者:那现在这个儿媳妇(为什么自杀)呢? 小琴的婆婆叼着烟说:眼睛看不见耳朵也聋。 记者:那您现在这个儿媳妇为什么想不开呢? 婆婆:知不到。 记者:不知道您不问问呀? 婆婆:不问,现在这个年轻人,到岁数了,话说不好。 小琴:一家里总有烦事的,我岁数小,想得少,往坏事想得少,好处总不记得,生起气来谁记得谁得好处,越气越往坏处想, 记者:你喝药我听您了这么半天,我觉得地好象不是气你丈夫,气你们家对你不好。 小琴:对,是这样,我并不是气我丈夫对我不好,而是这个家,这个家对我不好。 画面:小琴出来做饭,屋子里躺着瘫痪的公公,婆婆颤颤巍巍地在做饭 旁白:每天在这个院子里,婆婆做饭伺候瘫痪的公公吃,小琴做饭给自己的三口小家吃。小琴他们虽然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但日子早就已经分开过了。 影像 婆婆做饭说:分开吃了。老人,拉扯孩子尽责任。 小琴:烦事特多,心理压力大,我这口气一生完气都上不来气。 丈夫:她们两个吵架,我肯定站在我妈妈这边。 记者:你不怕死么?, 小琴:我不怕,我怕委屈。 主持人阿丘:其实在柴家的这个院子里,服毒自杀的并不只有小琴一个人。在小琴服毒自杀的五年前,柴家的大儿媳妇也喝了剧毒的农药,不幸的是,大儿媳妇没能被救回来。至于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与丈夫几天前的激烈口角还是其他,家里也没太弄明白。 主持人阿丘:我的同事用了两天的时间在村里和村民们交流,令她吃惊的是,和别的北方村落相比,这个村并没有什么不同。离北京也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之后我的同事又来到朱石岭村旁边的东蒿村,这个村子就在公路旁,全村共有600多户人家,有的人家种地、有的人家在集市上做小买卖。整个村的生活水平算是中等。惟一特别的是在山上或者附近的农田里,散落着一些自杀死亡的妇女的坟,亲戚朋友种地的时候低头抬头都能看见。东蒿村的村干部给了我们一个统计数据,从2001年到现在,东蒿村共有5名妇女自杀,其中四名未遂。在东蒿村,人们对妇女的自杀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更多的惊讶痛惜,村里的干部也没有发出声音,各家都当成私事处理完了,而且人们也不认为一个女人走绝路会影响其他的女人。 究竟是什么力量裹胁着这群农家女子前赴后继地往绝路上走呢?我们的记者在青龙县的东蒿村找又到了一些从绝路上被拽回来的农家女。 咱们听她们自己说。 影像 王翠梅做饭。 旁白:翠梅,东蒿村村民。因为不堪忍受丈夫打骂曾多次自杀。 王翠梅:结婚20多年了,靠打骂过来的,(有一次上山砍柴,他把衣服落在山上了,我下山的时候没有带下来,他就骂我,骂的那叫一个难听,我一回家,就服了20片敌百虫。) 旁白:贵香,东蒿村村民,曾因生计没有着落,在秦皇岛跳大海自杀。 贵香:人家下海捞东西多,我那口子风浪大了不去,我们两个发生口角,我就寻思着死,我活着实在没劲,就在金山嘴那跳下去的。想想孩子,妈一狠心,谁也不管了。 旁白:李小云,东蒿村村民,曾因抑郁症计划实施自杀。 李小云:每天耍麻将,每天没什么劲,活的糊里糊涂的。活着没啥意思。 主持人阿丘:我这里有本书,《中国农村妇女自杀调查报告》,作者是《农家女百事通》杂志课题小组。在这本书里专家把自杀动机大致归纳成五种:悲观性自杀,赌气型自杀,威胁性自杀,惩罚性自杀,辩诬性自杀。 这些都是专家们给出的归纳,但是我发现在实际的生活中,就算是刚才您看到的那几位自杀的妇女,也很难清晰地把她们归类,因为她们每个人身上自杀的原因都是多重的,有自己的原因,也有生活环境的原因。让我们来听听这本书的主编谢丽华女士的意见。 影像: 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秘书长谢丽华:实际上你剖析来看,跟我们从历史上我们妇女地位的低下,我们对女性生命不尊重,比如现在性别不协调,就是孩子没出生有被流产掉了,比如遗弃女婴的现象,比如辍学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多,这一系列就是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值钱,所以女孩子轻贱自己的生命,她自己不觉得自己有多少的用处。 旁白:这是北京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在今年五月的自杀干预培训活动。就是对自杀高危人群,用授课等方式进行集中心理培训。为了推行自杀干预计划,推行健康小组中心的工作人员。在2004年7月决定直接走进农家女的生活的环境,介绍自杀干预项目。但令工作人员尴尬的是。自杀干预项目刚进村就走了样。 村广播员:专家已经来到了咱们村!到咱们村传经送宝。讲解发家致富的有关方面的经验。咱们可以学到很多的知识,特别是发家致富方面的。都有许多新门路,各户赶紧来呀! 许容(在讲课):这就是麻木了。所以我们要让大家认识到这个严重性。我想问问这位大姐,你经常打麻将?你心里是总是愉快还是不愉快呢?哪个占的成分更高? 上课的村民:打麻将那是消磨时间呢! 许容:你总是很愉快么? 上课的村民:对! 许容:你输钱的时候呢? 上课的村民:输钱也愉快? 许容:为什么输钱也愉快呢? 上课的村民:消磨时间不是嘛? 许容:是不是你输钱以后惦记着下次我还能赢回来呢? 上课的村民:没有那个想法。 村民(男):你带进来,我跟你说那个!你带进啥项目,你得生产产品。你能给我销出去,你就能有钱。你光带进项目了,你生产这些东西。你没处销, 没人管!你照样你还没钱! 旁白:许容的课还没上完,就有一些村民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村民(女):都是耍嘴片子,什么身心健康不健康!穷了,两口子必然而然都生气都打架,你一点文化也没有,啥健康也没有。你富了,他也不打架两口子。她也不喝卤(水)自杀。妇女自然而然的她心眼就窄。她就是肯定的想不开。我就快死了吧。这念头我都有过。我原先是一生气一打架,我们一打架一啥,快死了,活着啥用呢。我也吃过耗子药,我也跳过井, 啥也都干过。 但是没死成!你这个身心健康 ,身心健康呀!狗屁没有,你健康你咋的你不健康又咋的?打死我也不参加。空口说白话不是?真的,我寻思发家致富我肯定参加! 许容:他们用了发家致富这个词,用的最多的词就是我们怎么能领着他们发家致富。他们就没有太想着心理健康这个间接的作用。其实光有钱,钱的多少和自杀的高低没有绝对的关系。 主持人阿丘:遭遇这样的尴尬,对许容来说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对村民们的不理解她全都理解,尽管她相信 ,早晚有一天她能使他们理解,但尴尬的次数多了。许容也累,累的时候她就特别愿意想想张小云! 影像: 张小云(卖东西):这3个5块吗?这是5块钱收的? 旁白:这就是张小云,青龙县东蒿村村民,今年39岁。看见她现在的样子您可能很难想象,半年前她还属于自杀高危人群。结婚17年时间里,因为家庭困难,心情长期郁闷,她曾经多次在床下藏农药,但幸好被家人及时发现制止。三个月前,作为自杀高危人群到北京接受学习。这就是半年前她在学习时的样子。 影像 许容,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她(张小云)很高的个,她给感觉老坐在后面,因为我们尽量是用参与式教学,是围成圈坐,她总往后面躲,我每次一点到让她发言的时候,她总是冲我摆手,她的头发给我感觉总是遮着一只眼睛,总是不愿意正眼看我,我一眼光对上她,她就躲。 我说你原来是什么情况,她说,我是什么活都不干,整天觉得什么都没兴趣,老是烦。 影像 许容再进村 旁白:在北京接受完心理干预到现在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这次农家女自杀干预项目负责人许容到东蒿村回访时跟张小云又见面了。 张小云跑过来说,许老师,我好了。 张小云的闺女来了。 许容问:你妈妈变好了? 主持人阿丘:相比于每年17万默默离开我们的农村妇女,张小云们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专家告诉我们说,自杀干预项目现在只能算是刚刚起步,目前做的都是试点工作,在将来的推广工作任重道远。在《中国农村妇女自杀报告》的扉页上,我看到一段话,谢丽华女士说这话正是这本书和那些行动的动机。我念给你听,就把它作为今天的结束语。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岛屿, 自成一体, 而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 每个人的死亡都使我感到受损失, 因为我包孕在人类之中。 ——约翰 堂恩(英)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五23;30首播,次日4:40,16:30重播 欢迎Email至shehuijilu@vip.sina.com或shehuijilu@vip.sohu.net提供新闻线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