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是人类最古老的职业之一，也是银幕上最古老的角色之一。这一职业特有的诡秘，以及时刻处于生死边缘的境地 ，为电影提供了无尽的素材。形形色色的银幕杀手，伴随着他们的故事，成为观众记忆中阴郁、幽暗却又时时令人激动莫名的 特殊世界。

　　“总有些事你不愿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有的人曾经对不起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们，但是你不敢。哈， 又或者你觉得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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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邪西毒》(王家卫)

　　很难说世界上第一个职业杀手出自何时。在中国，《史记·刺客列传》记载了最早的一批刺客的故事，压轴大戏便是 著名的“荆轲刺秦”；在西方，亚历山大的父亲、马其顿帝国的开创者腓力二世遇刺身亡，成为古代地中海世界最大的悬案。

　　这两起刺杀事件都被拍成了电影。后者，继半个世纪前理查德·伯顿主演的《亚历山大大帝》之后，在好莱坞史诗片 复兴的今天，又有两部同题材的影片开机——也许不久我们就会看到，腓力二世像重放的慢镜头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倒在血泊 里。

　　没有多少人能像王室那样，有充足的资金、威望和人力去寻找刺客，于是，在民间，职业杀手成为首选的雇佣目标。 成龙主演的《醉拳》表现了一套完整的刺杀任务的下达程序：身怀绝技的杀手来到事先约定的地点，那里事先放好了一叠钱， 以及一张写有刺杀对象姓名和职业的字条，刺杀任务从此展开。

　　随着现代社会管理体系和法制体系的建立，杀手雇佣的交易成本不断上升。黑社会组织为了减少外部交易的风险，竞 相培育自己的杀手群体，以在更大的规模上整合暴力资源。弗兰西斯·科波拉导演的《教父》三部曲详尽描述了这种趋势。在 王家卫的《旺角卡门》中，刘德华和张学友扮演两个黑社会小喽罗，为了尊严自愿充当杀手，行刺警方保护的污点证人，最后 双双死于乱枪之下。刘德华在血泊中抽搐而死的画面，至今仍是香港电影的经典镜头。

　　孤独的人是可畏的

　　——《独行杀手》(梅尔维尔)

　　看《杀死比尔1》的时候，很不理解大卫·卡拉丁为什么要对退出杀手集团的乌玛·瑟曼那么狠，用枪声击碎她的婚 礼，害得她血洒教堂。半年之后，《杀死比尔2》推出。“比尔”和“新娘”终于冤家聚首，两人进行了一次10多分钟的谈 话，与剧情毫无关联、琐碎罗嗦的对白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眼皮合上的一瞬间，有如晴空电闪，一切疑问突然冰释。

　　原来他们要的只是这个：一杯寡淡的酒，几盏昏黄的灯，一夕空洞的长谈……这些我们生活中的平凡在杀手眼中却稀 缺无比。他们的职业决定他们应该是孤独的，像《杀手阿一》中的阿一，用电子游戏来擦去回忆；像《浪客剑心》中的绯村剑 心，一个人拖着武士刀行走在暗夜里……乌玛·瑟曼想从这种孤独中摆脱出来，去做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二手唱片店的 店员，她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梅尔维尔的《独行杀手》开辟了暴力美学和杀手美学的疆域。这部电影更大的意义，在于它把孤独描写得淋漓尽致。 英俊得让人心疼的阿兰·德龙行走在毫无信任可言的世界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暗藏杀机，买凶者甚至要把杀手也纳入灭口的 对象。

　　从山姆·毕京伯(《野帮伙》)到吴宇森(《喋血双雄》)，一代又一代的电影人争先恐后地宣称自己是梅尔维尔的 学生。碧血黄沙中的枪战着实刺眼，周润发手执双枪腾空转身的镜头着实令人惊叹，然而，没有任何人能够复制梅尔维尔笔下 的那种孤独。

　　那是从骨髓里流露出的阴郁，而非《英雄》中浅薄的“人若无名，便可专心练剑……”杀手不会被“天下”之类的自 欺欺人所蛊惑，却会为了爱情、人道、正义等人性最基础的感动放弃初衷。《燃情狙击手》中的于荣光和莫少聪如此，《杀手 公司》中的申河均如此，《杀手里昂》中的让·雷诺亦如此。纳塔莉·波特曼为了逃脱追杀，绝望地敲响了杀手里昂家的门， 门在她面前打开，阳光照亮了她的脸。在那一瞬间，人们仿佛看到了来自天堂的光芒。

　　这个杀手不太冷

　　——《普利策家庭的荣誉》

　　在大多数涉及杀手题材的商业片中，杀手多半以反面形象出现。在“007”系列影片中，詹姆斯·邦德不止一次地 与杀手对决。查理·卓别林和巴斯特·基顿经常在他们的喜剧片中，把杀手描绘成膀大腰圆，满脸胡须的凶神恶煞。在香港影 坛，满脸横肉的成奎安和一身戾气的柯受良曾多次扮演这种杀手。柯受良在《咖哩辣椒》中的扮相，甚至被搭档周星驰和张学 友形容为“疯狗”。

　　其实，很多时候，是这个世界在疯狂。

　　在这个名人出书成风的年代里，如果所有电影里的杀手都来写小说，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我们将看到失意的女 演员报复离自己而去的同性恋女伴(《穆赫兰道》)，看到腐败的官僚企图除掉中央派来巡察的官员(《钦差大臣》)，甚至 看到这样一对夫妻，他们为了除掉对方，曾先后胁迫同一个男人充当杀手(《禁止回头》)。

　　杀手是在金钱的胶合下，一个人的仇恨黏附在另一个人身上，通过后者剥夺他人的生命。这种职业的存在本身就意味 着荒谬，这种荒谬被影片以不同的方式表达出来。

　　在科恩兄弟导演的《真情假爱》中，一个看似孔武有力的杀手，却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哮喘病人；在杰克·尼克尔森和 凯瑟琳·特纳主演的《普利策家庭的荣誉》中，一对杀手结为夫妻，随即又为了帮派利益而自相残杀；在昆汀·塔伦蒂诺的影 片《低俗小说》中，萨缪尔·杰克逊扮演的杀手，每次动手前必要发表一段风格酷似《圣经》的演说。

　　香港的经济曾在数年间持续低迷，电影界出现了《金鸡》等一系列反映萧条的影片，杀手题材也拥有一席之地，这便 是彭浩翔导演的《买凶拍人》。葛民辉在片中扮演一名潦倒的职业杀手，经济疲弱同样影响了他的生意，无人上门买凶的结果 ，令他甚至连养家糊口也难以为继。在困境中，他妻子的一句话堪称经典：“没有钱，就去多杀几个人啊！”

　　然而事实是，这个杀手不太冷，因为他传导了这个世界的温度。本报特约撰稿王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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