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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洲荒原纪行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7日12:59 青年参考

  人的生命可以是孤立的,人的心房却难耐寂寞的孤独时光。荒原,让我感悟一种命定的生存价值。在生命漂泊无定的 时日,荒原的道路,将我引领到这片神土。

  伊名

  黄昏中的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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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启行,巴士离开浩阔的太平洋海岸,一直朝向内陆疾驰,旅程的目的地,是澳洲中部的万年荒原。

  3月的南半球,正是暮夏时节。

  几个小时的行程,巴士似乎都未曾转弯,笔直地沿着一道黑漆的柏油路前行。当巴士在荒漠里一处车站停靠加油时, 我走出车厢抽烟。附近,有数间土著人简朴的木棚屋,几个黑皮肤的孩子蹲坐门前的老树下;小站的店铺里,一位肥胖的女人 ,靠着柜台后面的货架出神儿,墙角一台古旧的电风扇,疯狂地吹送热风。

  巴士进入矿山的中转站。几位同行的欧洲青年,提着行囊下车,去矿山的野漠里探险扎营。我因继续兼程,仅利用停 站的数小时闲暇,领略矿山黄昏,和奇异的荒原风情。

  在这片方圆不大的镇中,我发现一家中国餐馆,在里面用了便饭。饭后,又去旁边街口的酒吧闲逛,里面许多下班的 澳洲矿工围坐饮酒。他们看上去很强壮、豪爽,操着浓重的澳洲口音。矿山的生活简朴,但富裕。

  在一座临街的维多利亚式砖楼前,我遇见一位颜色早衰的老妪,寒暄之间,与她攀谈起有关矿山的事情。

  老妪自言,她从英国来,在此已经居住30多年。她跟我讲起青年时代的生活,她曾是一名妓女。她还指给我看一处 雕梁的砖楼,楼台的彩饰门板早已颓圮。那里就是她年轻时接客的地方,她说。

  我听后无语,只是默默体味她的沧桑话音。当我再将目光转向那座矿山的巨塔,我恍然意识到一种属于历史的真实。 正是矿山、矿工,和在这古远荒原,供奉了她们美艳青春的妓女,使荒原和矿山,结成一个不可割裂的整体。

  荒原月夜

  当我乘坐的巴士,抵达距埃依斯岩(AyesRock)不远的宿营地时,已是向晚时辰。

  朗月当空,从宿营地的庭院望去,月光中的埃依斯岩是沉肃的,独立荒原中部,如一个神灵影像。

  我独自走向荒原深处,在漫荡灌木林的蛮土上潜行,将一颗心,敬呈这片延续了一万年的梦神舞台。

  在出巡的路上,我遇到一位中年土著男子,衣着素朴,像个午夜幽灵。他在寻酒,我们分立野径两边,野径则如一道 文化鸿沟,将两个生长旅途殊异的陌路人隔开。我们相向对视良久,最终仍然无语,各自的心曲,唱的不是同一个神的调子。

  辞去那个土著男子,继续我的独行。想起在宿营地的庭院里,与同车前来的加拿大女子朱娅一处烧烤。炭火烧炙的铁 架上,两块袋鼠肉排,蒸腾出香喷的薄烟,我斜靠一根朝向野外的木桩,一边饮酒,一边静听朱娅讲说北美寒冷的荒原。在朱 娅眼里,我们踏足的这片荒原,是南半球的奇迹,她北美故乡的冰雪世界,此时此刻,则是一片想像的秋天枫叶。

  荒原的魔幻,吸住了人的心神,当人沉落其间,便再难跳出。我默然品味朱娅的话语,同时凝想她所言北美荒原的田 庄、马儿和山泉。

  一辆载客的敞篷汽车,从我身旁驰去,车上散坐着一群欧洲青年。月夜中,他们没有抱着吉他唱歌,只是肩驮同我一 般简朴的行囊,游子一样落座,并以期待的眼光,探视前方。

  在荒原月夜,我梦神的足迹,踏倒一条野径的的凄草,向着荒原深里,不可遏止地前行。

  日耀红岩

  从远野的观景台上眺望,埃依斯岩的姊妹红岩,庞然地傲立荒原。

  天空极尽苍明湛蓝,绵荡的莽丛,隔断了红岩和人尘。石头宣告一种存在,亘久伫立的岩壁,浑然穹庐化身,却非人 间使节。

  怀揣一颗崇拜之心,去向万古红岩。一次仰望的经历,在没有踏进它的府地之际,已经颤栗了。

  我拾阶而上,进入红岩内腑,静息无言。日光从岩隙间炽烈地渲洒,没有水润的痕迹,只有稀疏蛮草,布洒石壁角底 。巨石弧形样上延,在纵深挺进的路途中,空谷渐趋幽邃。几次我奋力停下,再三审视这片石岩内里的神界,努力与既往世界 衔接,然而,却十分困难。好像一根折断的竹鞭,戳在心头,提不起手臂,而放眼之极,浮云堆积那里,呈现一条不明确的血 流之道。或许苍天并无甬径,但红岩的鬼魅,却在荒原深部,将人渗透得无以复加。我前行,又驻足,再继续那段石谷间的非 常路程。

  也是在途中,我暂离石径,肃穆地近身红岩的壁沿。我将胸膛紧贴红岩,又用双手虔敬地抚摸,日焰下呈露无数孔洞 的石壁。深沉的静冷,我的触感,诚若依附魔体。当我背转身,镇定地靠持苍岩观视四野,云宇耀蓝的天体本原,一片灿白的 流岚恍然遁逝。再无语言能够描述那一瞬的万念俱灰,我突立那里,任凭红岩背后,荒原的正午烈阳,将我几乎吞灭。

  嶙石的尽端,是一线天界,从狭窄的孔隙探出去,则是红岩世外。荒野风云流动,绝无尘迹的林莽间,似乎已经听到 门庭的阶音;但是,府内的真容,并非世上的睿智可及。无法透识其间的秘藏,那里,只有生存,没有历史。

  翌日,星空拂晓前,我随同宿营地的游人,观荒原日出,登埃依斯红岩。

  荒原的凌晨,天空透亮。从远方看去,埃依斯红岩,像座巨型寝宫,沉睡荒原中央。

  在环护埃依斯红岩的灌木间绕行,巴士行至红岩的正面停下。走出车厢,被隔夜的凉风吹着,身体不禁微微颤抖。我 踏进路边林莽,独自徘徊。当第一袭彤云溢现天际,埃依斯红岩似黑色的魔灵。

  荒原的云色,起自晨光熹微,逐渐趋向炯明。当一轮红日刹然腾出,红岩的石壁,顿然变得光明的洋红。白昼莅临, 荒原的纵横象景,投进眼眸。太阳照亮了一切,尤其在荒原,又是那样的漠野,又是那样的云彩。

  登山的时候,双足攀缘凿于岩壁的石梯上,除了把手的一道铁链,石岩的周围,便全无遮屏。

  石壁的角度很大,峻险之处,比比皆是。越向上,风也越大。人在石梯上,逆着强劲的风流,面向八方开阔的天地, 时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当我登至红岩上部一块凸削的平台,翘目望去,万里荒原的秋野,尽览眼底。天界处,点点白屋的村落,聚成一座小 山;而仰视岩顶,云空上菲蓝的极限,已经征足峰巅的几簇人形,排出一道连线的剪影。

  岩顶,大风呼涌。

  在埃依斯岩旁侧,竖立的铜牌上刻有登山遇险,在红岩殉身的人名。距离铜牌不远的岩壁,还有一棵根植红岩的独一 枯树;相传这棵枯树,因曾悬吊一个对夫不忠,饿渴至死的土著女人而显灵。回味那些人名和土著的传说,我肃然凝思;再深 想一层,仍难凭藉意象,填补两个世界的空距。惟一明了的人世极限,是生命的网破了,而岁月的针线,并不能弥合命运之中 无常的残缺。

  我的荒原之旅,就在埃依斯红岩迄达终点。其后的每个生存角落,纵使时过境迁,但荒原与红岩,成为一种不可消泯 的拥有,在我心灵深处,铭印一片无形的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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