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男孩白血病未愈却因人为过失感染丙肝

　　主持人：在江苏省扬州市，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患上了白血病。可是就在治疗出现转机的情况下，却因输血感染了上了丙型肝炎。这个不幸的孩子不得不中止对白血病的治疗。他为什么会意外地感染上丙型肝炎呢？让我们来共同关注这一事件。

　　解说：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叫薛浩天，今年刚满8岁。三年前的一天小浩天突然发烧、流鼻血，慌了神的父母急忙把他送到了医院。几天以后小浩天被查出得了白血病，突然而 来得噩耗几乎把这个刚刚建立的起来的家庭击碎。

　　孩子的父亲 薛彬：当时我们全家都惊呆了，因为白血病通常被认为是不治之症。

　　孩子的母亲 李进：我觉得非常伤心，因为白血病是随时危及到他生命的。

　　解说：厄运的突然降临，使幸福的家庭陷入了无尽的阴霾之中。医生和亲戚朋友都劝说他们趁年轻赶快再生一个孩子。但看看眼前这活蹦乱跳的亲生儿子，十月怀胎的痛苦、初为人父的幸福、抚养的中的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让薛彬和李进的心里很充满矛盾。但看着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小生命，经过思想斗争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砸锅卖铁也要治好孩子的病。

　　解说：经过多方打听，他们找到了苏州市儿童医院。在苏州市儿童医院，薛浩天被确诊为“急性早幼粒细胞性白血病M3”。

　　孩子的父亲 薛彬：苏州市儿童医院的主治医师告诉我们，我们小孩患的这种白血病M3是目前治愈率非常高的，关键就是治疗费用非常昂贵。

　　解说：为了给孩子治病，小浩天的爷爷奶奶拿出了一生的积蓄，父亲薛彬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二十几万，同时社会各界也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半年以后薛浩天的病情得到控制，一家人高兴的从苏州回到了老家扬州。回到扬州后，有一天，小浩天突然鼻子出血，也许这对一般人来说，并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一个白血病患者，可能是不祥的预兆。小浩天父母急忙带着孩子到医院检查，漫长的3天终于过去了，沉甸甸的检查结果终于拿在薛彬夫妇的手中。从检查结果得知，小浩天没有大碍，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孩子的母亲 李进：前两天我跟他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吃着吃着饭我就流泪了，儿子那时候在看着我，他照样吃他的饭。那时候我就想，孩子毕竟是孩子，他不问我为什么哭，等我把饭吃完了，我擦干眼泪，他还在继续吃。我说你快点吃吧，他就跟我讲话了，他说妈妈，你刚才哭，我没问你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一听就感觉到他这话挺好玩的，我问为什么呢，他说你哭肯定有你伤心的地方，所以我想让你哭个够，哭过以后你就心情好了。

　　解说：一年以后，薛浩天上学了。薛彬和李进本以为他的病情基本得到控制可以和正常的儿童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然而，这种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一个星期。一周以后小浩天被查出肝功能不正常，两个月后确诊感染了丙型肝炎。

　　孩子的母亲 李进：我觉得孩子得白血病的时候比较伤心，但是得了丙肝我觉得无望、对生活失去了信心，真的感觉生活很坎坷，尤其是孩子的命运非常坎坷。

　　解说：母亲的痛苦，一个7岁的孩子是不会理解的。他甚至不明白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妈妈：蚊子咬和打针什么疼都不知道吗？

　　浩天：奥，打针疼。

　　妈妈：就是呀。

　　浩天：可蚊子不只会咬的疼，还会痒呀。

　　记者：那你打针的时候是不是骂医生了。

　　浩天：是的。我还吐吐沫到医生脸上。

　　记者：医生是为你治病的。

　　浩天：我、我不是这样认为的。

　　记者：那你怎样认为呢。那你认为医生不是为你治病那是干什么的呢。

　　浩天：是吓唬孩子的。

　　记者：他怎么吓唬你。

　　浩天：用针吓唬我。

　　解说：对于一般人来说，丙肝不会有直接的生命危险，但对于薛浩天，丙肝直接带来的是白血病的恢复治疗将被迫停止，因为所有的白血病化疗药水都要通过肝脏代谢发挥作用。恢复治疗被中止，就意味着白血病可能会随时复发，而白血病复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孩子的父亲 薛彬：当时我们全家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小孩本身有白血病，我们对小孩的防护是非常严密的，怎么会染上丙肝呢？

　　解说：丙肝是一种会终身携带的病毒，主要通过输血感染，其次是性传播、吸毒、母婴等传播。

　　孩子的父亲 薛彬：对我们小孩来说，除了输血以外其他传播途径几乎是不存在的。

　　解说：输血，这个当初救活小浩天生命的医疗手段，现今却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再一次推向了生命的悬崖。在白血病治疗期间，输血对于小浩天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从2001年9月查明患染白血病到2002年11月发现感染丙肝期间，薛浩天先后在三家医院输过血。分别是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苏州市儿童医院和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到底是那一家医院，哪一次输血使小浩天感染上了丙肝，又该怎样去查找证据，眼前的一切让薛彬夫妇再次愁眉不展。但挽救儿子的信念让他们再次离开家乡踏上了漫长的未知旅途。

　　孩子的父亲 薛彬：我们就急着去苏州进行艰苦的取证，主要是到苏州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进行了取证，经过几次去查询，发现我们小孩在刚到苏州大学附属第一人民医院上疗程前，苏大一院给我们小孩化验的丙肝抗体是阴性，就是说当时到苏大一院的时候小孩没有丙肝。

　　解说：一般情况下，丙肝的潜伏期在15到180天之间，根据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司法解释，患者曾接受过输血，并且的六个月内患染丙肝的，即可推断输血与感染丙肝之间存在因果关系。根据化验报告，孩子在进苏大一院前并没有感染上丙肝，那么基本可以肯定小浩天感染丙肝与2002年6月份在苏大附属一院输血有必然联系。薛彬和李进到苏大附属一院，要求对薛浩天的输血血液进行封存，在医院他们被告知血是由苏州红十字血站提供的。薛彬和李进又来到苏州红十字中心血站，可血站居然没有保存这两袋血小板的血样。

　　孩子的父亲 薛彬：他这跟国家卫生部规定的原始血样保管期限内，就是这个35天加六个月的保管期限内，他没有保留这个原始血样。

　　主持人：在国家规定的保管期限内，苏州红十字中心血站居然没有保留给患者输血的原始血样。那么使用的血液中是否含有丙肝病毒就无从考证了，而且血液的来源也成了一个谜。既然血站没有资料，那看来还要从接受输血的医院查起。

　　解说：转眼到了2002年年底，这一年的冬天来的很快，而且比往年更加寒冷。这个冬天薛彬和李进奔波于苏州与扬州之间，经常身上只有来回的路费，买了车票就剩不几块钱了。但是他们心中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为儿子讨回公道。为了省钱他们白天只吃一碗面条，晚上就睡在车站里。

　　孩子的母亲 李进：如果不在有效时间去取证的话，我想可能会辜负孩子一辈子，对不起孩子一辈子。

　　解说：坚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薛彬了解到，儿子在2002年6月1日和7日输的两袋血小板是由苏大附属一院自己采集的。既然是医院采集的，那么医院就应该有原始血样保存，可当他们到苏大附属一院 ，院方却称供血人员是由当地红十字中心血站提供的，对于血液的初检、复检是由血站做的，血站应该保存血样。

　　孩子的父亲 薛彬：当时苏大一院跟我们说，医院方面是有一定的责任、过错，愿意与我们协调解决，前后通知我们去苏州跑了五六次，但是在这个数次交涉过程当中，苏大一院始终就是不承认是他们的过错造成了我们小孩感染丙肝，在这个前提下，才同意跟我们谈。

　　主持人：这时候，医院方面终于说了实话。原来血液是由苏州血站推荐的供血人员去医院接受采集的，可是医院却没有对供血人员的血液进行检测。按照医院所说初检和复检应该是提供供血人员的苏州中心血站来完成，可是在苏州中心血站却又找不到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方面找到了薛彬。

　　孩子的父亲 薛彬：他跟我们谈，主要就是说，在不确定是谁的责任的前提下，给一定的赔偿，也可以说是一定的募捐、捐款等其他的说法来给予补偿。但是经过若干次交涉，他们始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数额来，始终在冷漠我们，所以这个交涉是无法有一个结果的。

　　解说：时间不等人，小浩天的白血病需要巩固，丙肝也需要治疗，高昂的治疗费用早已使这个家庭负债累累。2003年，薛彬夫妇和小浩天一起，将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苏州市中心血站、苏州市儿童医院、扬州市中心血站、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上海莱士血制品有限公司等六家单位一同推上了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被告席。

　　薛浩天的委托代理人丁强：在先后不同的时间内，小浩天接受过这么多次输血和血制品，所以说就必须要把这么多次输血以及血制品都拿出来，进行审查。

　　解说：薛彬向法庭提出了三点诉讼请求：一、判令六被告共同赔偿因感染丙肝所造成的各项损失合计2792621元；二、赔偿薛彬、李进精神损害抚慰金各十万元；三、要求先行赔付薛浩天继续治疗丙肝的相关费用。

　　孩子的父亲 薛彬：小孩他本身治疗白血病，家里面前后花费五十多万，已经借了三十多万的债，现在实在是没有钱再继续治疗丙肝，所以目前我们急需法院判决小孩继续治疗丙肝的费用，这是非常关键的。

　　解说：2004年8月26日，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在法庭上，被告六家单位纷纷陈述辩护理由。

　　上海莱士血制品有限公司辩护律师：样品进行了鉴定，结论跟公司的报告是一致的，就是不含有丙肝的病毒。

　　江苏省苏北人民医院辩护律师：这个两个时间相距有8个月加2天，超过了丙型肝炎的最长潜伏期的时间，因此可以认定小浩天的丙型肝炎与我们医院的输血不存在因果关系。

　　解说：经过庭审质证，原告对苏北医院、扬州中心血站、苏州市儿童医院、上海莱士血制品公司所举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表示没有异议，同时也得到了法庭的确认。至此，薛彬将矛头直指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和苏州市红十字血站。

　　薛浩天的委托代理人丁强：我们认为苏大一院不具备采供血资格，却违规的、非法的自行采供血，尤其严重的是，苏大一院在5月31日那次输血过程当中，始终未能提供输血相关的资料，更没有进行血液的初检和复检。

　　解说：同时，苏州血站由于明知苏大一院不具备采供血资格，却违规向该院提供献血员也成了原告的主要索赔对象。

　　主持人：1993年颁布的《献血法》规定，医疗单位不能私自采集血制品。医院自行采集血小板的这种行为，违反了《献血法》的相关规定。那么这种现象在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为什么一直存在呢。

　　解说：1988年，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与苏州市红十字血站签订了一份采供血联合体的协议书，并在江苏省卫生厅、省红十字中心血站、苏州市卫生局报批、备案。协议规定在苏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也就是现在的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成立“苏州市红十字中心血站苏附一院采血点”的横向联合体，血站提供献血员，由采血点负责采血，供该院临床使用。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办公室副主任崔俊：有这样一个自己输血的现象在，但是献血法里面也有一条规定，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由医疗机构来进行的。

　　解说：根据《医疗机构用血管理办法》规定紧急用血的，必须同时符合三条规定：一、边远地区的医疗机构和所在地无血站；二、危机病人生病急需用血而其他医疗措施不能替代；三、具备交叉配血及快速诊断方法检验乙型肝炎病毒表面抗原、丙型肝炎病毒抗体、艾滋病病毒抗体的条件。

　　薛浩天的委托代理人丁强：他(苏大一院)应当预料到血小板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必须要输血，即使是紧急用血，也必须要确保用血安全，也必须履行法定的义务。

　　解说：另外，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与苏州市红十字血站签订的这份采供血联合体的协议书是1988年签订的，那么1993年《献血法》颁布以后它是否还有效呢。

　　南京医科大学医政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姜柏生：我认为不能生效，因为88年苏大一院和有关部门签定的这种采供血的联合协议，他是在当时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国家颁布了《献血法》，而且卫生部同时也出台了相关的关于临床用血，以及血站的相关的管理办法，这些法律和法规呢，都明确规定，医疗机构临床用血都应该由血站提供，除非是应急用血，那么显然，本案情况可以发现，苏大一院当时给他输血的时候，发生在02年的5月，那么这个输血的事实和内容，应该遵循现行的法律和规章，这份协议跟现行的法律和规章的规定是相冲突的，所以说这个协议是不能认定的。

　　解说：既然这是一份已经失效的协议，那么为什么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在2002年还在沿用呢？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办公室副主任崔俊：我刚才说了是紧急情况下面，因为这种情况下面在我们医院发生了太多。在这个问题上面我们就是说我们这个手续没有办妥善。我们在这里搜集血小板的行为不符合献血法，应该有相关卫生行政部门来处罚我们，而不是在这个官司上来解决。

　　解说：扬州中院认为苏大一院两次自行采集血液，而且都未留存血样备查，其行为具有过错，更不能证实其采集的就是院方所称供血员的血液。

　　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辩护律师：患者薛浩天患慢性丙肝且合并乙肝病毒感染，传播途径复杂，无明确证据证实本案所涉输血血制品与慢性病毒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孩子的父亲 薛彬：只要患者能够证明在输血后6个月内感染丙肝，即可推断丙肝是输血感染的，假如说你们医疗机构和血站认为不存在因果关系，由你们举证。

　　解说：经过质证与庭审，法庭认定被告苏大一院无采供血资格，对所采血液未作检测，未能确保用血安全，其行为具有过错。被告苏大一院同时也无法举证排除其输血行为与原告薛浩天感染上丙肝之间的因果关系，所以被告苏大一院应当承担输血引发医疗损害的赔偿责任。

　　江苏省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法官 何培祥：本庭判决如下，请全体起立，一、被告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应赔偿原告薛浩天已花费的医疗费63941.88元、营养费4462元、护理费2976元、交通费2419元、住宿费44元，精神损害抚慰金100000元，合计人民币173852.88元。此款被告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应于本判决生效之日起10内一次性给付。二、驳回原告薛浩天……

　　孩子的母亲 李进：在扬州中级人民法院，8月26日宣判的那一天，我觉得我很激动，原因是什么呢，因为苏州第一人民医院一直不承认他们跟薛浩天之间存在输血的因果关系，所以那一天的公审结果还是比较公正的。

　　薛浩天：你一点都不好，有时候骂我的。

　　薛浩天的委托代理人丁强：小浩天他本身患白血病就已经说是不幸，这应当说是天公不平，上天不公，而输血过程当中正因为苏大一院和苏州市中心血站的严重过错导致了他患染丙肝，这完全属于人为过错导致。

　　孩子的父亲 薛彬：因为我们目前的状况，我们已经负债累累了，已经无力承担继续治疗丙肝的费用，我们会把这个官司进行到底。

　　孩子的母亲 李进：其实我为这个儿子打这个官司，不仅仅是为了薛浩天本人，更是为了所有白血病的可能染上丙肝的那些人。

　　主持人：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小浩天的母亲李进跟我们说，每当小浩天被抱进手术室抽骨髓，她跟爱人都忍不住在门外泪流满面。有一次，小浩天从手术室中出来后，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安慰她说，医生刚才问我扬州的瘦西湖美不美，我告诉他美的不得了，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真希望小浩天这样的故事能够少一些，再少一些。

　　相关专题：法制播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