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汪清首富蔡宽锡灭门惨案调查

　　“这样的案子怎么会发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身上。”从案发就一直派驻在蔡宽锡遇害现场的民警向记者直接表明他的困惑。根据他的介绍，汪清县城一年的恶性事件大概五六起，连抢劫都少见，“一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地方，没想到一出问题就是这么一个大案子”。让他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蔡宽锡身上。“老蔡人太好了，你随便去问问，整个汪清县要是谁有说他不好的，你就回来扇我一巴掌”。

　　从一年五六起案件到最终灭门大案的出现，要解读蔡宽锡一家悲剧或许不仅在案件本身，还应该放在这个悲剧的现实背景——正是国外劳工资金的回流推动蔡宽锡这个地区首富的发家，也因为这个前所未有的资金力量正在悄悄改变这个原本平静的小城。这个警方至今没有侦破方向的“近几年来延边少见的极恶劣的命案”，最终发生的惟一解释是，或许“好人”老蔡和“平静”的县城在这个背景下有着许多未被发觉的、隐性的危险可能，只不过，这一切在最终破案前仍旧包裹在没能探究出来的层层故事中。

　　记者◎蔡崇达 杨威

　　开始“沸腾”的小城

　　要在汪清县找到蔡宽锡住的地方异常容易，只要对当地的出租车司机说去“别墅”——蔡宽锡的房子是这个人口10万的县城惟一的别墅，从远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一圈七层楼房中间突兀地建着一个豪华的别墅。

　　这是个面目清晰的小城，这里的居民如今还和一般农业城市一样，住着楼房的大都是在政府单位供职或者挂靠单位经商的人，其他则是住在平房里的农民。“这是个民风很淳朴的地方，一没偷的二没有抢的。”虽然儿子一家惨遭灭门，但稍微平息下来的蔡父面对记者还是给他们居住的汪清县这样的评语，这个刚失去四个亲人的老人举的例子让自己差点再次哭出来，“你看我二儿子蔡宽锡家，虽然可以说是地方的首富，但却几乎没有防范措施，连窗罩都没有装一个，他这么有钱都几乎没有担心过。更不要说老百姓了。我想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根据警方的推断，凶手很有可能是从别墅西墙直接越入院内，从一楼车库进入二楼卧室的。而事实上，别墅的西门有一个种花的小庭院，只要踩着庭院的栏杆很容易就爬上二楼。而根据警察推导的过程，歹徒先闯进的是蔡的儿子蔡洙勇房间，在搏斗过程中，隔壁房间的蔡宽锡夫妇已经知晓了，但他们出来和歹徒搏斗的武器竟只有一根晾衣服的木棍，由此可见蔡宽锡此前甚至没有防范的准备。

　　“与其说这里民风淳朴，不如说这里仍旧保持着明晰的利益分层，政府供职者吃着政府的饭碗，农民守着土地，汪清外来投资又很少，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工厂，不必要动到拆迁或者征地，所以几乎没有冲突，大家也都很本分。”汪清政协的一个官员对记者说。

　　蔡宽锡的没有防范就在于他没有意识到或许这是个开始在沸腾的城市。事实上蔡宽锡作为首富的出现无疑是这个地区开始萌动的商业标志。“要理解蔡宽锡作为一个包工头成为这里的首富要明白一个背景，从2000年后这个地方的人大量出国打工，一般是去韩国、日本，可以这么说，可能平均一个家庭有一个出国的，举一个例，汪清村现有村民1890人。最近两年，这个村出国劳务的有近500人。当资金开始回流，这个城市的面孔开始改变。”当地政协一个官员对记者说。

　　“这些出去的人此前是守着农业过日子，他们出去一般期限是三年，三年过后就必须回来，他们大概一年能挣十几万，三年四五十万，这些挣了钱的人回来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县城买房，所以一下子富了这些包工头。”该官员对记者说。不过隐患可能也在这里，“他们是不甘愿再回去农村的，也不愿意就此把40多万花费完，他们很多人开始要投资，但是这个农业城市几乎没有太多的工业条件，比较成规模的厂子就两个，根据统计局的资料汪清的“三资”企业销售收入仅为828万元仅获得5万元的税金，所以他们投资的首选领域就是房地产，在这个背景下蔡宽锡的职业无疑被推上风口浪尖。”

　　突然暴富的可能危险

　　直到事发前的一天，同事王大爷还在无比艳羡地和蔡宽锡谈论他房子所在的那块地，从地图上看，蔡宽锡的房子刚好在公安局、县政府、林业局这些单位的圆点，而临近房子的四周则是汪清县民政局、工商局、财政局职工住宅楼，均为七层建筑。“不仅安全，而且就像是个天然的聚宝盆，他的房子恰好在盆底。”王大爷说。然而经历过6月18日那一晚，“聚宝盆”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死地”，“死地这是汉族人的说法，四周都被比自己高的房子圈住很容易出事。”王大爷甚至还搬出他的一个当风水先生朋友在三年前对他说的话:这家容易暴富而且也容易出事情，除非那个人命够硬。在一旁听的当地民警也插嘴，指着还停在别墅庭院的蔡宽锡的用车说:“你看看他的车号，65864，864，发就死。”

　　“命不够硬，受不住这么多钱”，蔡宽锡一家的惨剧在当地人现实逻辑理解不了的情况下转化成一种虚无的解释，不过即使这个民间话语体系本身已经承认了一个前提——财富是危险的。

　　蔡宽锡财富的危险可能来自哪里？警方现在还没有确定，但确定的一点是，歹徒绝不是简单地因抢劫偷窃而杀人的。警方的证据很明确，“案发现场，保险柜已经打开，手机、钱包散落，钱和贵重财物都没有遗失”。“而且如果是为钱财的话，抢一个人错手杀了肯定就跑了，怎么还要灭门了，会做到灭门这分上，可见有多大的仇恨。”老蔡有没有得罪过人？蔡宽锡的父亲思考很久，最终还是对着记者说:“没有，真的没有”。他告诉记者，这个问题警察、关心的亲友见面就问，但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的儿子在哪里有得罪人的可能。

　　事实上，作为当地首富的蔡宽锡其实还是单位里的人——汪清县建设局下属的恒信建筑安装有限责任公司项目经理。还原蔡宽锡的发家，或许能发现危险的可能线索。对于蔡宽锡成为当地首富的故事，蔡宽锡的哥哥对记者这么讲述:

　　“蔡宽锡从小就是个很会读书的孩子，小时候父亲在东光村就是个水泥匠，自己组了一个队伍四处给人施工，我们家从小家境比较宽裕。而蔡宽锡会走上建造师这条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的意志。因为父亲觉得这个行业未来肯定有发展空间，当时蔡宽锡快高考了，父亲那时也恰好想从东光村往县城发展，但是作为一个自发的土施工队虽然手艺大家都认可，但他没有竞标资格也没有承包大工程的资格，要承包政府的一些项目都需要工程师资格。所以高考时父亲就叫蔡宽锡报考了长春建筑学院，毕业后以成绩前几名的身份获得了工程师资格。得到工程师资格后，蔡宽锡拒绝了很多单位的挽留回到了汪清，这也是父亲的主意，因为当时汪清还没有工程师，所以蔡宽锡一回来，汪清很重视，不仅把他的妻子农转非，还给他在汪清安了家。一开始蔡宽锡是在乡镇办工作，1992年到了现在这个单位，蔡宽锡在那时候，已经得过无数的州优、市优，一下子在当地打出名气。不过那时还没有挣钱，挣钱大概是在1992年之后，蔡宽锡开始挂靠单位自己承包工程。”

　　暴利的可能在于，蔡宽锡当时几乎成为业务权威，政府一般大的项目都指定找他，“一开始还有人抢标，到最后只要听说蔡宽锡投标了，就没有人再碰，因为知道根本竞争不过”。事实上，根据他的同事恒信建筑安装有限责任公司张经理的说法，“汪清有一半楼都是他建的”。也因此，本来和他竞争的几个建设公司都相继倒闭。而且“这时候正好赶上政府很多部门及原有的企业开始修建家属楼和重建办公楼的浪潮，还有从国外回来的人开始大量置业，蔡宽锡的生意一下子很好，事实上，就在老蔡遇害时还有6栋大楼在开工。你想想一栋楼大概能挣100万元，6栋楼就能挣600万元。”

　　项目经理可以说是蔡宽锡惟一的社会角色，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个职业充满暴利却或许不是安全的角色。关于项目经理的作用，蔡宽锡的一个同事是这么定义的:“负责一整个工程，包括材料选购，工人雇用还有整个项目的完成。”而对于蔡宽锡这个几乎在当地造成权威垄断的项目经理，“能跟上他的活就意味着你也有钱赚。”

　　蔡宽锡有一个年纪比他大的结拜四弟王雷，他告诉记者他只是开一辆铲土车，像他这样个体承包工程某一个工序的人很多，只要挂靠在蔡宽锡的项目下，一个月就能拿千多元。而“最大的利润还在沙石、水泥，蔡宽锡的哥哥就和他一起做沙石，所以也是个富翁”。不过正因为这样许多人有求于他，稍微分配不好，很多人马上会有意见。

　　其实蔡宽锡很懂得做人，“他常会让项目，他一听说谁要做这个活，他就会自己放弃。”蔡宽锡的哥哥告诉记者，“而且他从不拖欠工资，对朋友邻居很关心，就在他出事的前两天，他看到我愁眉苦脸还问我缺不缺钱啊，说着就要拿两万要借我，你说他人不好吗？老蔡出事后，就有很多人自发给他守灵，他手下的很多工人甚至一天都不肯吃饭一直守着，谁会想到还有这么恨他的人。”王雷对记者说。不过他还给记者讲述了这么一个片段，蔡宽锡出事的第二天，他去澡堂洗澡，听到很多人在议论这件事情，其中一个人说蔡宽锡赚了这么多钱把别人的机会都占了，他早就该死了。王雷说他一生气结果一巴掌摔过去，没有想到引来一群人的围攻。“真想不透老蔡对他们这么好他们还这么对老蔡。或许因为这个县城实在没有其他工业的底子，他们投资无道怀恨在心吧。”王雷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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