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哪里

　　与央视《讲述》联动报道(4月18日)

　　特别视点：在外闯世界的她将家乡的母亲接到北京，却不料母亲意外地走失，整整一百天，她在外面寻寻觅觅，在追 寻着母亲踪影的同时，玉桂也理解着母亲的心迹。

　　妈妈你在哪里

　　蒋书

　　2007年7月里的一个傍晚，家住北京回龙观的王玉桂，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说：17时许，姐姐回家后，发现留 在家里的母亲不见了，几间房找遍，毫无母亲的踪影，而且母亲的衣服也都被收拾走了。此时，姐姐急得瘫倒在椅子上。母亲 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一、妈妈失踪

　　放下电话，玉桂迅速赶到位于燕郊的姐姐家里，正好和接到报警后前来调查的当地派出所民警不期而遇。民警批评二 人道：你们怎么搞的，老人对这儿一点都不熟，你们怎么能把她一个人搁在家里几天都不管她，粥都长毛了，你们真是不孝。 原来，那几天姐姐到外面办事，把妈妈一个人留在家里，几天没有电话联系，直到回家时才发现，母亲已经走失了。

　　玉桂的母亲刚从湖北的大山里走出来，对北京这样的城市极度陌生，又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说一口在此 地没人能听懂的老家巴东方言，一旦走丢，命运叵测。那一刻，玉桂觉得：自己刚刚建构起来的世界，一下子就塌了。

　　这几年，玉桂一直苦苦地在北京打拼，她想有一种和父母那一辈人不同的生活。其老家在湖北的巴东山区，年轻的她 不甘寂寞，很早就来北京闯荡，后来姐姐也过来了，家里只剩下父母和年幼的弟弟。两姊妹长大成人离开家乡，同时也改变了 父母的生活状态，尤其是操劳的母亲，一下子竟适应不了那种孤独和寂寞。老人耳朵有点不好，脾气又挺倔，不太爱说话，两 姊妹一般都是十天半个月或一个月打一次长途电话回家，问候一下妈妈，有时说个十来分钟，有时只说几分钟就给挂了。两人 都知道：妈妈真的是老了，真的是太孤独了。

　　2007年6月，妈妈的一个不期而至的长途让玉桂心里一惊。那天，妈妈从玉桂堂哥家里打来电话的。接到妈妈的 电话，玉桂觉得吃惊：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因为从来都是玉桂主动打电话回去问候妈妈的。那时玉桂刚进入一家杂志社 工作，没有足够学历的她，从较低的职位做起。因立足未稳，她常忘了给母亲打电话。对孤独的母亲来说，远方儿女的问候是 她唯一的慰籍。不久，玉桂的工作稍微稳定了些，觉得妈妈可能太寂寞了，决定把妈妈接到北京住段时间换个环境。

　　母亲刚来的日子，是玉桂长这么大第一次单独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带着一种久别后的惊喜，那时玉桂感到自己变成了 妈妈的呵护人。想到以前小时候，妈妈常抱着自己怎么着的，现在妈妈过来了，玉桂的个头比妈妈高，常把妈妈抱到自己的车 上，开车载妈妈出去玩。她觉得那段时间，妈妈在自己这儿过得挺开心。

　　可毕竟是两代人，又身处两种文化圈，生活习惯的不同给玉桂带来了新的困扰。由于工作努力，玉桂在杂志社的业务 得到了拓展，工作日渐繁忙，把母亲独自扔在家里的日子渐渐地多了起来。不久，母亲被姐姐暂时接到了其京郊的家里。那一 刻，玉桂心里充满了无奈。当她看到妈妈和姐姐一起走到大门口，头都没回一下，姐姐就开着车把她载走了时，她心里觉得咯 噔一下好疼好疼，瞬时眼泪都要出来了。玉桂万没料到，母亲那一走，竟然就真的脱离了她的生活轨迹：仅几天后，妈妈从姐 姐家中走失了。

　　二、上网寻找

　　妈妈是为了自己才离开了熟悉的家乡，自己却因为生活被打扰而在心里怨过母亲，甚至没有给母亲提供在陌生环境里 生活的技能，自己对妈妈太疏忽了。此时的玉桂更多的是悔恨，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了妈妈对她的呼唤。故她坚定了一个信念 ：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妈妈。她四处寻找着妈妈，见人就给一张寻人启示说：请你帮我留意一下我妈妈，我妈妈走失了，谢谢你 。或拿着寻人启示对路人道：您见过这个人吗？没见过。我给您留一张吧，帮我多留意一下，谢谢您了。

　　妈妈不见了，姐妹俩皆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虽然姐妹俩都读过书，可连一些简单的字都没有教过妈妈。玉桂想：此时 是妈妈最需要我的时候了，我必须把这事解决。玉桂辞了工作，那段时间她不断在网上发贴，希望能得到更多人的帮助。就这 样，她结识了许多像她一样父母在北京走失，生活一下陷入混乱状态的儿女，其中河南女孩王瑜和玉桂有着相似的经历。

　　王瑜的母亲走失快三年了，她找得非常辛苦，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每天只是盲目地寻找，而且每天都在想着这个事 情，有时玉桂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承受的东西太多了。与此同时，玉桂吃惊地发现：在北京，每年有许多探望儿女的老人， 由于对环境的陌生以及寂寞，或在独自返乡的途中，或在购物的途中走失，有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些都给儿女的心里留下了 难以愈合的创痛。

　　在寻母的过程中，当玉桂遇到一些流落街头的老人时，她每每都将心比心。她发现走失的人太多了，于是她用相机把 有关相片和寻人启示拍下来放到网上，她对网友们说：以后你们出去时，把那些流浪的人拍上照片，记清楚失踪的地点后给我 ，我放在博客上，这样起来就更快一些。玉桂决定在寻母的同时，也为这些走丢的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玉桂建立了一个博客，在博客上放上自己拍的一些走失老人的照片和相关资料。她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无形中为寻母 扩大了影响：终于有一天，她的挂帖在所居住的回龙观网站上有了回音，一篇题目叫《大家要照顾好自己老家来的老人》的文 章，动员大家为玉桂找妈妈。原来，网友们看到玉桂的文章后，感得她挺着急的，网站负责人就把它置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网友们对此反映强烈，都说留意此事，帮玉桂找妈妈。

　　北京回龙观小区的居住者，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在北京打拼，亲人不在身边，他们更加珍惜友情，彼此有很 强的互助性。可这种网上寻找，仍是范围太窄。小区居民刘强决定发动网站车队：利用车队这个资源，若10辆或20辆车出 动一天，就会达到相当于找10天20天的效果。

　　三、网友相助

　　所谓网站车队，实际上是个网友俱乐部。平时年轻人周末驾车出游，渐渐地结成好友。这次却不是出游，而是一次实 打实的任务，网友刘强在策划会上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大家分成若干个小组，去分头寻找，以便从社会上得到更多的线索，同 时也让媒体来关注此事。北京电视台《生活面对面》的记者郑妍，第一个通过回龙观社区网站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于是加入到 帮助玉桂找妈妈的行列中，主要作好媒体宣传工作。就在那天的活动中，郑妍见到了王玉桂。

　　这是一次纯粹的社区自发的救助，在玉桂的母亲丢失整整100天的2007年10月3日，车友们从小区的四面八 方聚在了一起。玉桂对大家道：大家若是看到了我妈妈，哪怕她身上很脏，也希望大家接济她一下。这些网友甚至都不认识， 只是尽一点邻居和网友的这份情意。可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且下得很大。这可怎么办？下雨不仅不好找，而且媒体也 起不了什么作用。没想到，就在大家快要出发时，天晴了，以至后来那一天都晴得很好。天晴似乎是个颇有寓意的暗示：在母 亲丢失了整整100天的这个日子里，玉桂的心第一次稍微松弛了一下。那几个月的寻找徒劳无功，这一个月之内说不定就会 找到：因为有这么多人帮忙。自己以前和王瑜一样，只是一个人寻找。

　　仍是那个老办法，玉桂拿着寻人启示对别人道：您好，麻烦您问一下，您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这是我走失了 的妈妈。没见过啊？那我给您留下一张吧，也许有一天，您要见到她的话，然后麻烦您打这个上面的电话，顺便给她一口饭吃 ，谢谢您。每见到一个人，她都这样说。当问到一个阿姨时，阿姨的话让玉桂心中一喜。在这个阿姨的印象中：约一星期之前 ，有个老人就躺在这个小区门口。当玉桂让这个阿姨看了照片后，阿姨再说出来的话，让玉桂的心一下就凉了下来。阿姨说： 那人跟照片上的人长得不像，而且她家里人已把她领回去了。

　　那天中午，大家正在分头寻找时，玉桂突然接到了另一组的一个消息：在345的车上，一个阿姨特别像是玉桂的妈 妈，她一直坐在车上不下车。对方叫玉桂与345的公交总站联系一下，说那人也是南方口音，连发型什么的都像。闻听此言 ，大家都觉得特别高兴，玉桂却半信半疑：不可能吧？但对方说：有可能是你母亲呢。让她与跟交总站联系一下。

　　于是，郑妍打电话查出了345的公交总站的电话，即打电话联系道：您好，是345公交总站吗？我是北京电视台 生活面对面的记者，前一段时间，是不是有个约50多岁，身高1.45米的老太太，一直在你们车上，是吗？对方答：有啊 ，就在我的班上。可这老太太80多岁了，不是50多岁啊。她非得要坐我们的车，后来我们直接给她发了一趟到德顺门，她 还不愿意下去，说不在这下，再后来我们把她送到小苑派出所，结果让她儿子给接走了，她儿子对我们挺感谢的。

　　四、找到母亲

　　听到这里，玉桂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不相信找不到我妈妈，我一定要找到妈妈。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意念：肯定能找 到妈妈，绝不会找不到的。可那些网友听后，却不抱什么希望了：老人已走失三个多月了，而且对北京一点都不熟悉，又没有 文化，连自己的名字、家庭地址都说不上来。大家也只能往坏处想：也许老人已不在世上了？虽说是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大家 仍被其女儿的孝心和执着不放弃的精神所打动，大家表示：再抱一线希望找找看。

　　谁也没料到，《生活面对面》播出有关寻找玉桂妈妈系列节目的第三天晚上，玉桂接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对方说： 这两天我正好休息，看了两期生活面对面的栏目，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附近的工地上有个被人收留的老太太不行了，挺瘦 的，你过去看看。

　　第二天，玉桂赶到电话中女人所说的燕郊一带时，已是很晚了：12点多了。玉桂把那个工地上所有的人都问得差不 多了，却没有关于妈妈的消息。临出大门时，她还是坚持地问了一下门口的那个大叔，对方告诉她道：我还真知道有这么回事 ，因为我天天值夜班，你等我去安排一下，然后带你去。那大叔把玉桂带到一间房子前，玉桂推开虚掩着的门，一眼看到妈妈 戴一顶白帽子在那里搓衣服，整个人都瘦得变形了。

　　原来，三个多月前，玉桂的母亲在玉桂的姐姐家里感到寂寞，想去玉桂家里住几天。可不曾想，她刚出小区不久，就 在楼群中转晕了，别人听不懂她的话，于是不知向谁求助的她，迷失在茫茫的都市之中。所幸，在走丢两个月后的一天，被一 位好心的大叔一家收留。但因其方言太重，又说不清女儿的居住地址，根本无法找到家。就这样，一直在大叔家里帮忙洗洗涮 涮，留了下来。

　　打到母亲后，玉桂给郑妍打电话道：郑妍，我妈妈找到了。突然听到此消息，郑妍不大相信道：这才几天啊就找到了 ？但证实之后，她非常感动，一下哭了起来：她为玉桂感到高兴。

　　母亲回家那天，是个秋日的傍晚。玉桂给妈妈洗了个澡，为母亲做了一顿可口的家乡饭菜。其中有道简单的拌黄瓜， 可能大家谁都会做，但玉桂做出来妈妈吃光了。在好久都没吃到家里做的饭菜的妈妈嘴里，这味道就是不一样。

　　经历100多天的迷失北京的遭遇后，母亲开始想念家乡了。玉桂知道自己无法承欢膝下，只得把母亲送回老家。如 今，每个傍晚玉桂都会抽时间和母亲通个电话，她知道：简单的问候就会给母亲带去一份慰藉。而电话那头，浓浓的乡音也会 给在城市奔波一天的玉桂带来一份温暖。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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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