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将患重病儿子丢给福利院

　　与央视《讲述》联动报道(4月19-20日)

　　特别视点：儿子得了耳病，30万的手术费用他们根本无力负担。好心人纷纷捐钱捐物，而就在看到希望时，他们将 孩子放在了福利院。他们遗弃孩子究竟有什么隐情？

　　拿什么拯救你

　　蒋书

　　2007年2月18日，春节前夕。山东齐鲁电视台节目主持人王羲一大早正要外出采访，突然被电视台门口的一对 带着孩子的夫妻拦住了。自从担任《为您办事》的节目主持人以来，王羲几乎每天都会被在电视台门口等待的观众拦住，希望 她帮忙解决问题，但这对夫妻却引起了她格外的注意。

　　一、小儿突患怪病

　　那母亲噗通一下跪在王羲面前，她手上的男孩把王羲吓了一跳：他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被爸妈叫醒后，一睁开 眼就皱着眉头，好象心里被什么事憋着。夫妻俩告诉王羲：他们是山东省莱芜市王大下村农民，就是为怀里的这个三岁的儿子 王绪东来找王羲的。自从主持《为您办事》节目以来，王羲接触过很多寻求帮助的观众，但像东东这样的孩子，她还是头一次 遇到。此时，无论大家怎么喊，东东无任何反应，只是嘴巴紧紧地闭着皱着眉头，如同一个三四十岁有心事的成人。妈妈王玉 玲眼泪哗哗地告诉王羲：孩子得了怪病，即没受过什么如车祸或摔跤式的撞击，也没受到过什么刺激，本来好好的，无缘无故 的突然几天内变得又聋又哑。带他去莱芜市医院耳鼻喉科就珍，因其医院技术条件有限，虽然诊断出东东丧失了听力，却查不 出原因。

　　王羲带着东东一家来到了济南的医院。医生对其检查后，说出一句话把王羲吓了一跳：孩子得了神经性耳聋，属于目 前儿童听力等级中最严重的重度聋。医生后面的一句话，让王羲更紧张：神经性耳聋须在6个月内做电子耳蜗，否则一辈子是 聋哑人。此时东东其实是光聋不哑，因听不见外界声音，他已开始慢慢丧失语言能力。若治不好其耳聋，他可能会终生聋哑。 唯一希望就是尽快为东东装上电子耳蜗，把声音变成电信号，重新让他听见，但买电子耳蜗得20多万，加手术费得30万。

　　医生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立刻浇灭了王羲和东东父母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30万对这个年收入不足一万元的家庭来 说，30年不吃不喝才能勉强凑够，而装上电子耳蜗后，东东还需长期的听说恢复训练，其间费用更难计算。闻言，东东不善 言谈的爸爸王永生在走廊上双手抱头沉默不语，王玉玲则是一个劲儿地哭。除了泪水，便是沉默，没人知道东东的命运将会如 何。

　　经进一步诊断，医生带来一个更加残酷的消息：东东属先天性内耳畸形，除了装上电子耳蜗，几乎没有任何治愈希望 。而按东东耳聋的程度来看，他至少在四个月前就已发病了，因内耳畸形的孩子外表和正常孩子一样，故其父母一直没发现。 也就是说，此后两个月内，东东若不做电子耳蜗，他就一辈子聋哑了。可到哪去筹30万元巨款呢？两个月的期限更是让挽救 东东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眼看东东一步步地走向无声的世界，大家即心痛又无可奈何。任何一个普通人要拿30万元钱做电子耳蜗都很困难， 何况这个在农村种地的农民。可王玉玲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决不放弃，我已尝过了一次失去孩子的心情，不想再尝第二 次。王羲闻言心惊，隐约觉得这个家庭背后可能隐藏着故事。经她反复追问，东东的父母终于说出了一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二、治疗需得巨款

　　原来，王永生夫妇本有个亲生儿子，三年前意外夭折。想起这个在自己怀里死去的孩子，王玉玲仍难自已：孩子是1 1岁没的，都赶上我高了。中年丧子，给了这对夫妻巨大打击，以致他们在很长时间内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孩子去世了，母亲 心脏不好不能再生。就在两口子此生身后无嗣时，没想到几个月后在村口捡到了东东。

　　一天天长大的东东聪明伶俐，两口子将他看作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恩赐。一次，王玉玲看着大儿子的照片难过流泪，一 旁东东道：妈妈不哭，妈妈不哭。见劝说无效，东东也哭起来，妈妈又来哄他。从此，王玉玲不再看大儿子的照片了。这个曾 悲伤绝望的家庭重新焕发了生机，两口子再次看到了希望，他们视东东胜于己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幸福 的日子并不长久。不到三年，老天爷再次给这个刚走出伤痛的家庭一个更加残酷的考验。东东面临着终生残疾的危险，就像一 把利刃，在这对夫妻刚刚愈合的心上再次划下狠狠的一刀。

　　王羲即将东东一家的遭遇做成了节目，播出后引起很多观众关注。翌日一大早，一位赵女士在电视台门口等着王羲， 眼圈红红地给东东送来了牛奶和八宝粥，又和王羲一起去了医院。虽然东东一家的遭遇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同情，但人们你一百 我两百的捐赠，对30万的手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两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东东的父母慢慢绝望。王玉玲道：若治不好他 ，我也不让他在世上受这个罪，我带着他一块儿死。

　　虽然自己没有孩子，王羲却能深深感受到这对父母的痛苦和绝望。就在她一筹莫展时，东东的父母带着孩子来到了电 视台告诉王羲：为了凑足给东东装电子耳蜗的医药费，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卖肾。王玉玲道：先卖我的，我体力劳动不行， 但肾没毛病。王永生道：我们不能眼看着儿子变成聋哑人。闻言，王羲非常矛盾：即要帮他们凑足30万元让东东做成电子耳 蜗，又不能去让他们去卖肾：这是违法的。看着夕阳中王永生一家三口相互搀扶的背影，一股暖意涌上王羲的心头：东东其实 挺幸运的，他虽然是个弃婴，但养父母为了救他，连命都舍得。

　　王羲将东东安排在医院进行药物治疗，她四处奔走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看了她的跟踪报道后，医院表示减免东东的 部分手术费用，社会各界也积极地捐钱捐物。病房里的一个也是做耳朵手术的小女孩，把自己喝的奶搬来送给东东：今天我要 出院了，这些奶送给你喝。对很多人的帮助，东东却一无所知。就在账户上的数字一点点增加，东东的命运牵动着无数人心时 ，王羲却接到了济南市福利院打来的一个电话：你是不是前两天报道了一个得怪病的孩子小东东，其父母把他遗弃了。

　　东东被父母遗弃了？王羲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么疼多爱孩子，为了孩子要卖肾的两口子，能把孩子扔了？可到福 利院一看，不是小东东是谁？福利院人员说：昨晚东东哭了一晚上。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东东，王羲既心疼又愤怒：这两口子 太不是东西了，我这么尽心尽力地帮你们，节目播了好几期，社会上那么多的好心人在帮你们，你们这是干嘛？

　　王羲不断地拨打东东父母的电话，可他们的电话关机。王羲带上东东直接坐车赶往东东的老家：一定要把东东的父母 找出来。没想到此行牵出另一段曲折的故事。

　　三、发现自杀遗嘱

　　东东家大门紧锁，村民告诉王羲：王永生夫妇天没亮就提着包袱离开了，看来是不回了，连家里的狗都放了出来。王 羲了解到：村里家家户户都给他捐过钱，有的还捐过两次。大家正议论纷纷，一直安静的东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大哭着 推门大喊：妈妈，妈妈。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在场者为之动容，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东东，此时清晰地喊出了“妈妈”两个 字，但王羲毫无惊喜。

　　找不到其父母，加上东东反应激烈，王羲只好带他先回济南。途中，东东终于停止哭泣安静下来。看着怀里的东东， 王羲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命运的不公：他本是个弃婴，现在三岁了又要被养父母遗弃第二次，而几周之后，他还要成为一个永 远的聋哑人，这么多事为什么都让这个小孩摊上了，而他却表达不出来。在电视台，王羲一边照顾着时而哭泣的东东，一边为 如何安置他而发愁。虽然可以将东东送到福利院，但王羲觉得这不是他最好的归宿：福利院再有吃有喝，但孩子还是需要一个 家，虽不是生身父母，永远比没父母要幸福。

　　王羲决定：第二天再去一次王大下村。因为通过打听她了解到：村里有人可能知道东东父母的去向。翌日一大早，王 羲再次来到王大下村。村民正说东东的奶奶还在村里时，一个老太太就跌跌撞撞地过来了：孩子呢，他们三口子上哪儿去了？ 奶奶在南边住，不知道儿子媳妇去哪儿了，更不知道两口子带孩子去济南，把孩子扔在长途汽车站了。奶奶听了骂道：这是两 个什么东西啊！王羲想：两口子走了连孩子的奶奶都不知道，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销声匿迹了。

　　奶奶为王羲开了门，大家希望能从东东的家里找到线索。屋里破破烂烂的，就只一张床一台电视机。突然，墙上的一 个旧挂历引起王羲注意，挂历边有两个字：绝笔。王羲即掀开挂历，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被挂历挡住的墙上写着：我们养 活不了东东了，亏欠了东东，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杀，卖房子给东东治病。王永生夫妇绝笔。屋里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大家沉 默着，不知该如何接受如此事实。王羲打电话：仍是关机。她心里一沉：坏了，难道墙上的那两个字已成现实，这两口子已与 我们阴阳两隔？

　　回济南的路上，王羲一直心神不定，她抱着最后希望给已关机的王永生夫妇发了条短信：王大哥，我是王羲，见此后 务必给我回电话，现在东东在福利院，难道你们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千万不要做傻事。却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就在不详预 感渐渐袭上王羲的心头时，福利院里的东东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哭不止。

　　四、活着就是希望

　　就在大家几乎要绝望时，王羲的电话响了，王永生声音嘶哑道：王羲，我在你们单位门口的天桥下等你。王羲即以最 快速度赶了过去。王玉玲对她道：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想了这么个损招。王永生道：见东东的病一天天拖着没钱治，眼看就要 毁了，我觉得怪可惜的，就想若福利院收养他就能救他成为正常人。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有着刺鼻味的瓶子，王羲一看： 是农药百草枯。东东的父母告诉王羲：为给东东治病，他们带着东东回到村里后四处借钱，起初村民们都同情地纷纷解囊，但 第二次再去借钱时，人家说他们是骗子：借了钱不还，第二次又借；村里捐了这么多钱，耳蜗没换，就是撒谎骗钱。让老王夫 妻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亲人都不再相信他们，说这病治不好，他们两口子骗钱：你们就是想卖房子也没人买，村里人都已不 相信你们了。在看着东东一天聋似一天，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心灰意冷的夫妻俩决定用死来表明心意。将东东留在长途汽车站 后，他们回到家里在墙上写下遗书，买好农药：房子活着没人要，死了就能卖钱给他治病了。

　　夫妻俩约定：在确定东东被福利院收留后，两人一起喝下农药。可当晚，看到新闻里东东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寻死 的心突然被牵绊住了。此时两口子才明白：他们是孩子的父母，注定了一辈子必须要对他负责。正是这份责任，让东东逃过了 成为孤儿的命运，也让其父母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我们要把东东领回去，就是万一治不好也养着，送他上聋哑学校，三 人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因为遗弃东东的行为已经违法，故须到派出所备案并写下保证书后，他们才能去福利院见东东。在派出所，四天前遗 弃东东时，王玉玲从手指上取下留在东东口袋里的金戒指，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上。母子相见，抱头大哭。90多个小时经历了 一场生死，重逢的母子俩用泪水宣泄着心里所有的情感。虽然深感欣慰的王羲将这一家三口送回了家，但她并不知道：在接下 来的一年里，她将继续为这个孩子的命运担忧。

　　自从送走了东东一家，王羲就再次与东东的父母失去了联系，虽然期间多次到东东家去寻找，但村民告诉王羲：他们 一家三口已去外地打工了。王羲对此隐隐担心：若东东治愈的疗效不是很好，两口子会否再次放弃东东？

　　2008年2月18日，在王羲认识这一家三口周年的这天，东东一家突然出现在齐鲁电视台门口，哭着向王羲道： 谢谢齐鲁电视台对我的关心，齐鲁电视台救了我们全家。他们告诉王羲：在离开的这10个月里，他们在外面打工，间或去医 院看东东。经过一年的治疗，东东装上了助听器，虽然没有电子耳蜗效果好，但至少这个曾可能会终生聋哑的孩子，终于又回 到了有声世界。现在他们看到希望了，迎春花都开着，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妈妈抱着东东，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虽然她心里 创伤不少，但已坚强了很多。现在他们都知道了：什么事都别放弃，活着就是希望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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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