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督之窗 -

　　宁海县位于浙江省东部，工业经济发达，全县近60万人口，总面积1931平方公里，拥有耕地52.5万亩，素 有“七山二地一分田”之称。改革开放以来，宁海县国民经济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综合实力和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 2003年跻身全国百强县。

　　近日，宁海县桃源街道钱西村西岙自然村村民向本刊记者反映，他们为维护集体和村民的合法权益，曾多次实名举报 该村村干部何某以权谋私非法承包荒山、利用职权倒卖国有土地。为此，本刊记者前不久专程赴当地就村民反映的问题进行了 调查采访。

　　土地“换亲”引起的一串串问号

　　(本刊记者)王占平/文

　　村民斥责村干部

　　违法违纪何时休

　　5月23日，记者在西岙自然村看到：在这块被“换亲”的土地上，一间一间的地基隔断清晰可见，有两间地基已经 建好，显然这是准备建房的宅基地。

　　村民告诉记者：这是华山村建公墓停车场跟他们村通过协议对调过来的土地，可协议写好后，因为何某是村干部，在 没有召开村民大会和村民代表会的情况下就私自把协议挪用了，到华山村以自己名义拉动本村村民杨某(前任村主任)签订了 协议，并且支付了华山村147万元的土地差价款。因为后期政府征用了该村零星的126亩土地，建设局就把这部分地规划 成居民套房，分给该村村民。但在政府规划前何某伙同杨某在2006年就将这块地私自卖给了村民，而且每户还收了10万 元不等的宅基地预收款。2007年县政府将这块地规划给村里无房户和缺房户建套房。

　　由于何某等人收的是落地宅基地款，政府在后期的规划却是要给村民建套房(楼房)，再加上到现在相关土地审批手 续还没有，因此在2006年交了宅基地预收款的村民到现在房子也没盖起来，建好的地基也只好搁浅下来。村民说他们也多 次向建设局、国土局反映过，但相关行政部门的人员说“还没有动工呢”！而就在这块土地上清晰地可以看到，一间间地基排 列有序，而且有两间房子地基、墙角已经建起，而这两间房子就是何某以个人名义卖给本村村民赵某的。

　　在现场，村民指着这块“宅基地”相邻的一个山包说：“这以前也是一座山，但何某早有预谋地私自将这座山挖平了 ，指使他哥和杨某将土卖给当时在建的科技大楼、物流中心等好几个地方，卖掉土的这座山远远比那座山还要大，卖掉的10 多万立方土的款也没有入村帐!”

　　采访中，何某的叔伯兄弟告诉记者：“我跟他是叔伯兄弟，可他这是违法！他把我们村民的个人利益当自己的去卖！ 这里20多亩土地他自己拿去就能赚几千万，甚至上亿。而且还有我们村的返留用地，这块地其中有10亩是我们村和华山村 对调过来的，但他也自己挪用了！你们看，这土已经填起来了，这路已经修好了，这块地是县政府给村民规划建套房的，但现 在却成他个人的了！这是造房子呀？他是卖地基呢！根本什么手续都没有，全部以他个人名义办的。比如这房子你要，你拿钱 来他就卖你一间。土地是属于村集体的，他说他卖给本村村民没犯法。其实他土地卖给你，先让你交10万元押金，等到盖房 子的时候，他又让你交40万元、50万，但老百姓很穷拿不起那么多钱，他让村民到国土局批地基的那出面批一下，最多给 你个出面批手续的‘借户费’，‘借户费’给你10万，然后他自己最少卖60万，还纯赚40万或50万，他自己都有一本 账，具体已经卖了多少我们不清楚，但公安局已经查出有好几十户，所收土地‘预收款’已经达到200多万元！但交了钱的 村民已经4年了房子还没盖，他就让先修路、建地基，村民一看也像那么一回事。”何某的叔伯兄弟越说越气愤填膺。

　　一位村民指着远处正在施工的现场说：“那里边也有我们村的一块地，是政府征得126亩地里边的一小块，政府说 是重点工程，给唐安李村盖安置小区，但用了我们村的地什么话也不说，一分补偿也没有，相关征用的文件和手续也没有。1 26亩土地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口粮田，老百姓的命根子在那里呢！”

　　采访中记者还了解到：在宁海县套房是按平米卖，宅基地是按间卖的。在土地“换亲”后的这个阶段，一间50多平 米的宅基地就能卖到60万元到70万元。等墙角、地基搞好，房子建起来，价钱远远不止这些！与这块地相邻的一间房子就 是150万元卖掉的。

　　干部非法卖地基

　　村民执着等建房

　　在了解已交宅基地预收款一事时，一位姓徐的村民告诉记者：他是该村的村民，由于弟兄多，分家后到现在都没有房 子，一直在外租房住，按他的条件，他属无房户，但村里一直是谁有关系谁交钱才能搞到房子。2006年，他将10万元地 基款交给了杨某，因为他知道杨某和何某在搞宅基地，当时杨某说这是两间地基(大概有110多平米)的预收款，并以个人 名义给他写了收条。徐某说和他一样交给杨某地基款的还有好几十户村民。

　　“这是不规范的、乱搞的，但别人都是这样搞起来的，我要不这样，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孩子都上高中了，还得 一直在外租房住。但没想到交钱到现在已经快四年了，房子还没有盖起来，我也多次找过收钱的杨某，但每次他都说‘快了、 快了，马上就好了，如果你等不了就把钱拿回去’。杨某现在巴不得我们把钱拿回去呢！现在的房价和四年前的房价那是什么 概念？现在搞房子从上到下已经形成一个利益链条了，没人能管得了！”徐某无奈地说。

　　当记者问起他现在有什么打算时，这位村民毫不犹豫地说：“那只有继续等，没办法。杨某、何某都是老村长，以前 村里的房子他们都是这样搞的，我以前没有这样因此到现在也没房子住，他们收了我的宅基地款，我就得把房子建起来！公安 局也向我了解过情况，我也是这样说的，因为这是事实。到现在没有房子住，就连自己的口粮地去年也被征掉了，一分补偿也 没有，也没有人跟我提补偿的事。连村里边给村民的福利待遇都没有我的！我们村一间房子最少值50万，如果我有10间房 子的话那就是500万呀！这村里边有房子的人有好几套，没房子的人却一间都搞不到。”

　　西岙村的一位村干部告诉记者，“经济合作社社长”都是村民代表选举、街道任命的。村民都不参加选举，普通村民 都没有选举权，这个是县里边农经委定的。何某是2008年村民代表选举上任经济合作社社长的，当时有很多村民不同意， 强烈要求以户为单位进行选举，因为全村有700多口人，但只有18位村民代表，这哪能代表全村村民的意愿，而且都是有 利益关系的，对我有利我就选你，没利我就不选你。

　　昔日良田堆垃圾

　　村民代表“逆”民意

　　在村民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他们所说的“建设局征用西岙自然村126亩地”其中的一个地方。村民指着垃圾、土堆 说：“这个地方叫后张村，以前都是我们的口粮田，种水稻的，老百姓吃的粮食都是这地种的，还有的村民搞苗木花卉，租出 去还有租金，而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去年就成这样了。我们手里边都有30年不变的土地承包权证和承包合同，但在我们不知 情的情况下，政府部门说我们的地被征用了，没有跟我们签订征地协议，也没有给我们一分补偿，更没见到相关征地手续，好 好的口粮田就变成如今的样子了！而村干部何某说‘土地是集体的，集体说要用就用掉了’！”

　　征用这126亩土地时，西岙自然村并没有征得全体村民的意见，只是叫村民代表在建设局会议室开会签字。一位知 情人透露：全村有18位村民代表17位到会参加，但当时签字的只有9人，后来有3位村民是散会后何某等人到其家里补签 的，具体是通过什么手段补签的不得而知。这样，何某就名正言顺地说会议有三分之二代表通过并签字，就这样他们赖以生存 的口粮田就没有了，何某说只要村民代表签字土地就可以用了！

　　“我们是赞同和拥护政府政策的，为了城市发展我们是绝对欢迎的，不是不让征用我们的耕地，我们老百姓没有什么 大的要求，但是土地征用后就应该给我们相应补偿。我们多次反映过，街道办事处说土地已经被征用了，但县政府却说没有征 用，说没有下文件，你看这堆垃圾、放渣土，那个土地在造房子。土地都动用掉了，他们还说没有征，而且老百姓还不能说、 不敢说，说了他就动用黑帮压制。”一位村民气愤地说。

　　在采访中，记者也看到了村民提供的2009年5月15日在建设局召开征地会议，没有在现场签字后来村干部让补 签的三位村民代表的书面证明。

　　土地证在手

　　耕地却没了

　　在采访中，村民把自己的土地承包权证和承包合同给记者看，一位姓陈的村民说：“我们全家四口人，土地承包期限 是1999年10月1日至2030年10月1日，我们村的耕地本来就很少，可在政府征得的126亩零星土地当中，八石 (地名)有0.61亩、烧畈五石(地名)有0.28亩，这都是我们的口粮田。可没有人跟我签订过征地协议，只是街道办 事处说我的口粮地已经被征了，村民代表已签字了，至于谁征的？征地后干什么？补偿款多少钱？补偿款在哪里？我们都不知 道！我们根本没有知情权！”

　　一位姓何的村民告诉记者：他在塘加八石(地名)有0.788亩、俞冠壮田(地名)有0.139亩的口粮田也被 征了，但一分钱的补偿都没有领到。

　　另一位姓陈的村民指着土地证说：“我家赵加三石(地名)有0.66亩、烧畈二石(地名)有0.07亩口粮地也 被征了，现在正施工的唐安李村安置小区也占了我家一块地，但都没有任何补偿，也没有人跟我说补偿的事。”

　　一位姓徐的村民说：“我的地是在后张村，原本好好的口粮田却被告知说政府征了，到现在却成了垃圾场！补偿款没 有，耕地也不能种了！”

　　村主任直言不讳

　　“花钱上任”

　　5月24日，在宁海县委宣传部、新闻办的帮助下，记者见到了西岙自然村村干部何某，他告诉记者：“我是199 9年当村主任的，到现在我还是一穷光蛋，1999年我在农贸市场赚了好多钱去选村长，我们这里选村长得花点钱，给老百 姓买香烟买东西什么的，这样选上去了！连任三届村委主任，现在是西岙村经济合作社社长，全村80%的村民是拥护我的， 我们村有700多口人，支持我的就有500多口人，我一直是为集体、为村民着想的。”

　　“我们村是在山区里边，1990年开始移村，但外边安置的只有六、七亩土地，我们村有700多口人，根本解决 不了问题，后来老百姓通过个人自费向华山村买土地，村里出面、个人买卖，谁买到给谁。”何社长直言不讳。

　　何社长还对记者说：“有好多事情我说不清楚，待会叫我的文书来，我上任后会议纪要、文件都在他那！我在当村长 的时候，主要是解决老百姓的困难住房、困难问题，村里真正的合同都是村委办的，我是负责人签了个字，村里按土地条例还 没造房子，规划还没规划好，还没分配下去，搞得头疼死了！”

　　为套政策包荒山

　　甲方乙方同一人

　　关于承包荒山一事，何社长说：“我没有承包！当时承包的时候甲方法人代表是我，承包方是徐某，他拿不出钱就让 我签了个字，其实就是让我拿钱吗！协议上甲方、乙方都是我的名字这是真的！”

　　“当时说承包荒山30元一亩，时任社长赵某想承包呢！(桃园街道办事处副主任陈某告诉记者：当时该村叫新西岙 村，赵某是村支书兼社长，何某是村主任)他当时说除非我拿去，不拿去他一定要包，就是这样子！当时承包时只是限于本村 村民，徐某是外村人，因此协议上签的我俩的名字。那是2003年的事情，后来以每亩100元承包给徐某。说实话，签协 议的时候徐某是我的好朋友，现在他是我连襟，协议说前八年免承包费！当初承包荒山种茶叶是国家有政策给钱，可后来我们 投资进去好多钱！现在亏本亏得要死！”何社长说。

　　关于荒山承包协议，桃园街道办事处陈副主任也看到过该协议，承认甲、乙双方确实都是经济合作社社长何某的签字 。

　　在2004年11月23日新西岙村会议纪要中明确写道：“经在场人员研究讨论下，决定以每年每亩100元的价 格承包给何某”，而且有参会人员的签字，可见荒山正如村民所说承包人就是何某，而且从2003年至今何某也没有交过一 分钱的荒山承包费。

　　“预收款”变“集资款”

　　当事人说法前后矛盾

　　关于2006年向村民收取“宅基地预收款”的事，何社长说：“那是集资款，由经济合作社组织，村民集资的形式 ，一共向村民集资了大约200万元，其中147万元以‘个人名义’用于给华山村对调土地的差价，因为我们这一直就是以 “个人名义”对调土地的！公安局也调查过！”

　　收取村民“宅基地预收款”的杨某告诉记者：他是老村主任，现在在村委没有职务，“预收款”是“集资款”，是他 个人行为向村民集资的，涉及50户，从5000元到10万元不等，共集资约200万元，都是以他个人名义打的收条，收 条内容是“集资款”。“土地调剂协议”也是以个人名义和华山村签订的！现在这块地还是一块空地，只有规划，相关手续还 没有审批。对调土地差价147万是个大约数，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准确地核定出来到底是多少地！

　　从2006年到现在已经4年了，对调土地到底有多大还没搞清楚？那对调土地差价的依据是什么？长期以来，钱西 岙村的土地就是这样以“个人名义”随意“换亲”的吗？“换亲”后的土地又可以自由买卖吗？分明是“预收款”，怎么现在 又摇身一变成了“集资款”呢？在杨某给村民的“收条”中明确写道：“收到预收款某某火炉山屋基两间现金壹拾万元整，收 款人：杨某，时间：2006年12月24日。”而在2006年12月15日开具的票号为02442401的“宁波市农 村集体经济组织统一收据”中，交款农户是“何某和杨某”，内容是“猫儿头山调剂地价差异补偿费”，金额是“147万元 ”，收款单位是“宁海县跃龙街道华山村经济合作社管理委员会”。

　　关于和华山村“换亲”的土地，何社长声称：“当时我们和华山村对调土地时有协议，没有地形图，对调过来的土地 我们现在准备造房子，对调协议是村委和村委签的。关于政府规划宅基地的相关审批手续没有，谁审批呢？没审批呀！没建房 呀！宅基地还在规划中！而且在房子分配上我主要是考虑无房户和住房困难户”。桃源街道办事处的陈副主任也笑称：“八字 还没一撇呢！”

　　为什么在前面说“集资款”时何社长说是“以个人名义”与华山村对调的土地，那现在又自相矛盾说是以“村委和村 委”之间签订的土地调剂协议呢？如果土地对调协议是“村委和村委”之间签的，那么土地差价款为何不是以村委名义交的而 是以何某和杨某个人名义交的？短短半小时的交谈两位当事人的说法前后矛盾！

　　“土政策”高于《土地法》

　　土地“换亲”被默许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十二条规定：依法改变土地权属和用途的，应当办理土地变更登记手续。

　　关于钱西岙村“村与村之间、个人和个人之间可以任意对调土地‘换亲’”一事，5月25日，记者在该县新闻办陈 副主任的陪同下到宁海县国土资源局采访，局领导不在。在国土局信访室，一位姓刘的负责人告诉记者：“钱西岙村确实多次 反映过该村村干部非法买卖土地的事，我们也答复过！对他们与别的村对调的土地我们也是认可的，但局长没有授权，有些情 况我不便说。关于村与村之间、个人和个人之间‘对调土地’的事，我们这地方‘只要政府部门同意，土地就可以对调’！”

　　当记者问，“这是土地法当中规定的，还是你们当地的政策”?国土局信访办公室的另一位工作人员说：“土地法规 定对调土地也必须经过批准，但这是我们当地的土政策，我们土地部门是允许他们这样做的，只要是三委会同意，村民代表签 字，土地就可以对调了！”

　　在宁海县国土资源局信访室给村民的答复中我们也看到：宁海县国土资源局允许而且承认两村之间土地“对调协议” ，默认147万元的土地差价款。至于县国土局说的“126亩插花田的审批手续没有办理，土地还保持原貌”，在采访中记 者也了解到村民的土地在去年就已经被堆放垃圾和渣土，而且在该村部分土地上还新建安置小区，因此土地保持原貌并不属实 ！

　　在西岙自然村经济合作社，正如何社长所说土地“换亲”已成惯例，土地可以“村里出面、个人买卖，谁买到给谁” ！

　　是谁赋予钱西村土地“换亲”的权力？而由“换亲”引发的土地风波还要持续多久我们不得而知。但在现阶段，实行 最严格的土地管理制度，是由我国人多地少的国情决定的。在征地过程中，只有维护农民集体土地所有权和农民土地承包经营 权，只有杜绝侵害农民合法权益引发群体性事件的发生，只有进一步提高依法管地用地的意识，着重解决有法不依、执法不严 、违法不究和滥用行政权力侵犯农民合法权益的问题，严肃查处非法批地、换地、占地等违法案件，才能确保18亿亩耕地红 线不再动摇。而作为国家行政机构中“神经末梢”的村干部，其一言一行直接关系党和政府的形象，只有真正践行“情为民所 系、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农村社会才能和谐稳定，农村经济才会健康发展。E